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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的左鄰右舍聽到有鼓手敲敲打打走過的時候, 便都出門湊著看熱鬧。後來一聽竟是齊鳶中了府試案首,這還了得, 個個震驚之餘, 回家的回家喊人的喊人,紛紛上齊府來賀喜。

這還只是第一波的。齊方祖被下人們一頓亂拍,緩過勁後, 第二波的人也到了, 卻是鹽商王家,布商遲家, 龍游崔家等幾戶。

王家來的人是王寬, 王家最為重視的小輩, 如今已是舉人。遲家來的是遲雪莊的叔叔, 崔家則是崔子明自行前來。

這些人的份量自然與縣試時幾個賀喜的小夥伴不同。齊方祖親自將人請至花廳招待。這邊正寒暄中, 門子又接著來報,卻是江都縣的幾位清高士紳,到齊府賀喜來了。

這下齊鳶饒是有多少心思也顧不得了, 他匆匆回到院子裡洗漱乾淨,換下酒氣熏天的衣服, 隨後再急忙去前院陪父親待客。

一上午東昌街人來人往,齊府門庭若市,等到中午,半個揚州府城都知道了齊家小少爺被擢為了府試案首。

府試案首跟縣試案首絕非一樣的份量,縣試案首或許會因生童長相齊整, 又其他地方得知縣喜愛而定,但府試考的可是兩州府六縣兩州的萬名生童, 更別說寶應儀徵還都有科舉世家, 別人自小苦讀, 又有名師教導,可這一府案首竟被一個紈絝奪了去?!

這對所有人來說都始料未及,有那愛看熱鬧的,也跟著人流去齊家登門道喜,順道打聽打聽真是這麼回事?另一部分說酸話的,認為這事不可能的,則紛紛跑去看府試的張榜。

府試張榜,案首的文章也是要貼出來的。

去看榜的人許多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更別提賞鑑文章了,於是榜下就有老秀才站在那,搖頭晃腦為大家吟讀,時不時點評幾句。

老秀才有時候念得不對,理解的也跟齊鳶的意思不一樣,但看熱鬧的又不懂,聽著那文章駢四儷六,聽著朗朗上口,便齊齊點頭附和:“好文!好文!”

其他縣的生童有不服氣的,自己到榜下去看,存了一百個挑毛病的心思,然而翻來覆去地看半天,也能心服口服。

錢知府在人去張榜後,自己便捂著心口去私衙休息了。

錢夫人嫌他不知道早點花錢打點,昨天跟他大鬧一頓,藉著端午躲五毒的藉口乾脆去了別處小住。

錢知府被她一通痛罵,心中猶豫不定,但最後仍打定主意黜落齊鳶。至於齊鳶的湯之盤銘曰的卷子,他打算將其藏匿起來,到時候就說卷子丟失了。

這樣雖然會授人以柄,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府試一年一次,齊府也不至於為此鬧出大事。

他想好之後,便開始在府衙寫榜。然而天不遂人願,這邊的名單都擬定了,手下卻突然來報,說京中有飛鴿傳書來。

錢弼擱下硃筆,展信一看,不由暗暗吃了一大驚——那封信竟然是蘇杭織造孫公公寫來的。

孫公公對當日縣學裡“筆尖兒橫掃五千人”的俊秀生童十分關心,問錢弼這小生童的筆尖兒,在府試中可橫掃了千人?

孫公公雖不通文墨,但最喜歡幹附庸風雅的事情,如今這位也是在宮中得勢的,錢弼拿著這封信簡直如燙手山芋,心道這可如何是好?孫公公顯然是十分喜愛齊鳶,自己要為了收拾齊鳶而得罪他嗎?

他心裡已經犯起了嘀咕,正好府學的教官聽說寫榜,匆匆趕來了府衙。一看上面沒有齊鳶的名字,這位教官不由皺眉詢問起來。錢知府謊稱試卷丟失,教官竟不顧他的臉色,執意要去尋找墨卷。

錢弼只覺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對,他十分心煩,又不想得罪孫公公,於是暗中將卷子藏了回去。

府學教官果真連夜點燈,尋了半夜,將齊鳶的卷子找了出來。

錢弼見大勢已去,心想反正齊鳶得中了,這卷子不列為魁首說不過去,於是也遵從了教官的建議,將齊鳶擢為了案首。

隔天一早,府試張榜,齊鳶的名字被寫在圓圈之中,甚是醒目。

錢弼屈服之後,心思又開始活泛。暗道自己既然取中了齊鳶,日後便是他的座師了,將來或許能靠這孩子飛黃騰達?

這樣一想,對齊家的事情也有了幾分顧慮,琢磨著或許夫人言之有理,與其做個滅門知府,或許可以考慮其他的出路?但兩家關係已經交惡,自己這時候示好還來得及嗎?齊鳶能信服自己?

他越想越覺煩悶,既想將齊鳶招攬到手下,又擔心齊家天大的功勞落到旁人手中,心裡反反覆覆搖擺不定,嘆了口氣,徑自休息去了。

府衙外面,人們的議論卻才開始。這次府試著實奇怪,試題難度不一也就罷了,這次竟然只十天便閱卷結束了,連發榜都是在端午節次日。

可是端午節,官員們不是要休假三天的嗎?

百姓們疑惑不解,議論紛紛,對案首的關注也遠超往年。齊鳶從早上開始接待賀喜的賓客,忙碌了整整一天,期間又婉拒了數處宴請,一天下來簡直腰痠背痛,腿都站得發麻了。

齊府的人倒是個個喜氣洋洋,齊方祖白天被人恭維的腳底□□,早已放出話去,要大擺流水席。齊老夫人對此竟不反對,反而還將齊鳶叫去,給了他一封銀子和一頂金制小冠賀喜湊熱鬧。甚至為了操辦流水席,齊夫人也回來了一趟。

丫鬟小廝們更不必說,有這樣的少爺,誰不是跟著臉上有光呢。

他們小少爺又好看,又會玩,既是揚州第一小紈絝,又是江都縣幾十年未出過的縣試府試雙案首。齊家得了揚州府頭一份的臉面,只覺齊鳶是天下地下難找的玉人。

唯獨齊鳶,跟這些熱鬧有些格格不入。

夜深之後,眾人各自睡去,齊鳶獨自披著衣服,走到桌案之前,為婉君姑娘寫回信。

他這次不再掩飾自己的目的,直白地請求婉君代為打聽順天府神童祁垣的事情,看看這人家中如何,他如今做了些什麼,有什麼愛好,交往些什麼人。

若能見面相看更好。婉君姑娘冰雪聰明,擅長揣摩人心,眼裡非常人可比。

只不過,齊鳶寫到這裡,不由遲疑起來。

婉君可是揚州名妓,孫師兄這樣的人,都是見到花船退避三舍的,自己見嚴姑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京城不比揚州是富貴風流之地,國子監更是不許監生狎妓宴飲。這樣一想,那個“自己”……會頂著神童的名號去逛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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