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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琮迫於無奈,只得朝她面上甩了一巴掌。力道不大,卻也讓她白皙臉龐上漸漸浮現出紅腫的印子來。她張口欲言,發出的卻是嗷嗷聲響,終於在眼角有些溼潤的影子。高琮大喜過望地撲過去,伸手欲接,那半滴眼淚卻在他手心裡化掉了。除了帶些海腥味之外,與常人的眼淚並無區別。

只有阿姣站在橋面上,雙手絞著衣角,面色悽惶。

終究卻是妄想。任他死磨硬泡,反覆解說,阿姣卻只是不懂,睜著眼睛愣愣地看他。待他發起脾氣來,將屋裡本來就不多的物什摔了個乾淨,她悶聲不響地站在角落裡,咬著嘴唇,眼角卻是一滴眼淚也無。

“你怎麼了?走快些!”

“阿姣,為了我哭一個,好不好?”

她點頭,碎步跟上來,將手放在他手裡。

“我為何要怕?只要是你。”他一把抓住那隻爪子,滿意地感覺到它在他手中一點一點褪去了魚鱗,再度恢復成當初在海面滑過他掌心的綿軟手指。

錢塘江口每逢節日都停著幾艘畫舫,有官家造的,也有富商自己造的,都是兩到三層的小樓,雕樑畫棟,綠瓦紅門。十幾根漆得油光水滑的長槳從船沿伸出來,插在水中。艙中鋪滿了一層層木芙蓉和玉簪花的花瓣,晚香玉在暗中散發著芬芳。一串串剔透的琉璃燈垂在船頭,隨著海浪上下起伏。映在水中,像是一個又一個不願醒過來的美夢。

你不怕?

一根長槳從天而降,將水中的夢影給擊了個粉碎——這些船裡頭最大,也最氣派的一艘,正在緩緩轉動著船槳,準備出發。一塊不到一尺寬的船板卻還沒有收,旁邊站了個東張西望的僕役。

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耐心等待,待她再度冒出水面,伸了根指甲尖利的手指在他攤開的掌心輕輕地畫。

高琮帶阿姣上前的時候,他兩手環抱,看也不看地問:“就是這個?”

真是醜陋啊。高琮生平第一次見識到。鮫人的臉顴骨突起,如同骷髏,青白的唇薄而且小,根本無法做出任何表情,原本應該是女子頭髮的地方是一圈溼漉漉的魚鰭,連雙臂上都佈滿了鱗片。跟自己同床共枕的時候,帶著無比的留戀所撫摸過的,竟然是這樣的手臂——高琮胸中一陣噁心,但被他忍住了。“阿姣。是我啊,我是子玉。”他將玉珏託在掌心,朝她展示。它猶豫地靠近,猛地抓過了玉珏,一頭扎進水中。

高琮點頭,一面牽著阿姣,踩著船板上了船,一面細聲細氣地跟她解釋。

心中念頭百轉千回,最後轉驚為喜,哈哈大笑起來。有了你,還愁什麼!聽到笑聲,鮫人不再掙扎,高琮過去,將那魚尾形狀的玉珏輕輕從她尾上解開。它繞湖環遊,抬起上身,半是遲疑,半是驚懼地靠近。

“我有個舊識,如今在這船上做事。今日有貴人租了整個畫舫,要到海面上去賞月。我央我那舊識偷放我倆也上船。我知道你必定愛海,我們也去你最喜歡的地方賞月,好不好?”

傳說中,滴淚成珠,價值連城。

他無意中一抬眼,望見船頭掛著的圓形燈籠,上面的字如針一般扎人的眼。他急急摟過阿姣,帶著她低頭進了船艙。

高琮只覺得腿軟,緩緩跌坐在地。五百年前黑麒麟降世,以麒麟血開通天引,無數妖獸蜂擁而至,於濃霧中擇人而噬,卻終被蓮燈和尚所降。大部分的妖獸都與黑麒麟一起遭到封印,壓在蓮心塔下,但仍有不少殘留人間,鮫人就是其中的一族。

他倆一直躲在艙室之中不敢作聲,只聽得頭頂隱約有人走動,船身搖晃不已。待到“嘩啦”一聲下錨的動靜傳來,又聞得一陣陣的絲竹之聲響起,料想貴人已經開始對月賞曲,飲酒作樂,兩人這才開啟了一扇圓形的小窗。

阿姣一直將其視若珍寶,便是三餐不繼,也沒有同意讓他拿去換米。現在聽得他靠近,魚尾的掙扎更加激烈起來。

面前果然是碧波萬頃,海風迎面而來,滌盪胸懷。如墨的夜空中圓月高懸,如一隻俯瞰下來的清冷無情的眼。一時間,兩人都不作聲,只呆呆地望著。

他追出去,卻看見一波一波的清水溢滿了池塘,漫過了石砌的邊緣,還在不停地朝外流出。藍盈盈的波光交織著映在四面牆上,一條長長的魚尾從殘荷之中伸出來,正在死命地撲打著,甩出鹹腥的水沫,星星點點地落在他的臉上。他茫然地繞過池子去看,那魚尾上拴著塊玉珏,纏住了殘荷的根部,正是阿姣隨身常戴的那塊。

夢境中,阿姣自由自在地跳躍的,正是這片海。他想著她躍動時鱗片上的閃光,想著她展開的,帶虹彩的魚鰭。一瞬間,心都碎了。

高琮的火還沒有消,卻聽得庭院中傳來撲通一聲。池塘是早就枯了的,不光是錦鯉,連蓮藕都被挖出來吃了個乾淨。但這聲響從何而來?

“跟我在一起很辛苦吧……”

阿姣的臉當時就白了,絞著衣角,口中嚯嚯作響,隨後扭頭便跑了出去。

阿姣沒有作聲。

他忽然就發起火來,將茶盞摜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旁人家的歌姬能唱多少曲子啊,啊?你看你,什麼都做不好,還是個啞巴!”

“不能在海面上乘風跳躍,不得不分開的尾骨,乾燥得隨時要裂開的面板,難以下嚥的古怪食物,還有可怕的火……為了化為人形跟我在一起,一直以來,你都在忍受這些。阿姣,娘子……是我對你不起……”

是在那一日,高琮去跟舊友借錢,一個下午都枯坐在人家的廳裡,將一杯茶喝到寡淡無味,終於有個下僕出來拖著長聲說,公子不必等了,少爺今晚不回來了。但他分明聽到這位少爺正跟歌姬調笑,唱的還是他倆一起抱著歌姬在懷的時候唱的那首歌,連韻調都一模一樣。他氣得發抖,又兼腹中飢餓,回到家中,看著庭院裡叢生的雜草,廳堂裡遍佈的蛛網,自己衣服上不成樣子的粗大針腳。正好阿姣歡喜地捧了杯茶上來,他入口,只覺苦澀至極,這本來就是一文錢三兩的茶末,哪裡是他從小喝慣了的碧螺春。

他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那樣的日子,終究沒有過得長久。很快,能借到錢的朋友都挨個兒被借了一遍,高琮身邊值錢的東西也都被典當的差不多了,不得不遣散了僕人,阿姣開始頭一次操持家務。他這才發現,雖然她身為貧家女,卻不會生火,反而會被火嚇得手忙腳亂;做出來的粥完全難以下嚥;連一根針都拿不好,給他縫補衣服,針腳粗大得根本不能見人。

阿姣要扶他起來,他不肯,只抓住她兩肩,急急地說:“我對不起你,我騙了你!這便是那姓賈的高官的船!他租了畫舫要到海面賞月,他還要拿知縣的位子跟我換了你去!船頭上的朱字燈籠都掛好了,那天香樓的朱掌櫃就在這裡,萬事具備,連刀都準備好了,就只差你——”

阿姣雖口不能言,但卻異常溫柔,他倆纏綿過後,他昏然欲睡,常能感覺到她的手指在錦被上一筆一筆地畫——子玉,子玉。

他的話語忽然止住了,阿姣在對面望著他,一雙眼瞳映著兩輪明月,無悲無喜。

那時院子裡的池塘還沒枯,一池碧水,正逢夏季,蓮花開得高過了人頭。他在窗前畫蓮花,一抬頭就望見她坐在池邊,將兩隻白嫩嫩的腳泡在池水裡,花色錦鯉就在她的小腿旁邊游來游去。興致來時,高琮也教她寫字,在宣紙上一筆一畫地畫他的字:子玉。

“……但我悔了。”他的指甲抓破了身下的樓板,手指上流出血來。阿姣蹲下來,抓起他的手,伸出舌頭來,將那血舔得一乾二淨。

高家乃是傳承數百年的名門望族,現今當家的高老太太是高琮的祖母,個性強硬剛烈,眼睛裡從來揉不得沙子。知道了他跟阿姣的事情,大為惱怒,以將他轟出家門為要挾,要求他跟阿姣斷絕往來。高琮的父親並非高老太太親生,再加上高琮本身頑劣憊懶,平日裡本就沒少受氣,仗著有幾分積蓄在身,乾脆從高家搬了出來,在兩三好友的幫助下置了一處安靜的小宅院,過起小日子來。

“我悔了。”他補充道,“剛剛才曉得,在這世上,我只有你,而你只有我。若連你都賣了,我有何顏面繼續苟活於世?死後有何顏面去見高家列祖列宗?”

他很快打聽到姑娘的名字,是四平鎮上一對打漁的老夫妻在海邊撿來的女兒,不會說話,手勢倒是會做一些,面上的表情很少,似乎總有些呆呆出神樣子。但他的魂魄已經不全了,似乎姑娘的手指從他的掌心滑過之時,便連同他五臟六腑的一部分也一起帶走了。阿姣一開始對他並無好感,但他日復一日地站在海水裡,看她打漁、看她織網、學她的手勢,甚至不惜五次三番故意栽倒在海水裡,終於再次博得她一笑。

一聲重擊砸在一旁的門板上,阿姣嚇得一抖,他趕緊抱她在懷裡。

一開始是再簡單不過的故事,閒來無事海邊遊玩的世家公子哥兒,遇上了不諳世事的漁家姑娘。那時阿姣穿了身粗麻小褂,戴了斗笠,挽了褲腳站在齊膝深的海水裡。高琮打馬經過的時候,她正將一隻一掌來長的黃花從網上解下來,露出尖尖的牙齒,一口咬在魚背上。魚兒甩著尾巴,水珠四濺,她黑盈盈的眼睛漾著一天一地的水光,白藕一般的手臂露在外頭。高琮看得出了神,竟從馬背上直直地滑了下去,栽在海水裡。姑娘奔過來,完全不顧男女大防,伸手便拽他起來。隨後她像是覺得他一身淋漓的樣子分外有趣般,同時將兩隻食指併攏了放在唇前,再一起朝外,畫出道上揚的弧線。是一個笑容。

“不怕。”他輕聲細語:“想是那高官久待我不至,來尋我們的。我們躲在此處,任他們找去。實在不行,便是拼得這條性命,我也得保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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