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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老了,這個年紀,本早該含飴弄孫,然而從前空有引退之心,繁務羈身,何來隨心所欲。而今北境平定,皇帝雛鳳清音,正式親政,他自然去意堅決。

少帝苦苦挽留,卻是徒勞,無計,最後只能應許。當日,親手將賢王扶入尊座,領著百官拜謝,場面令人動容。不過對此,有多慮者,或是被蘭榮的下場震懾,大約是出於兔死狐悲之意,另有看法:朝中已去攝政,少帝擺脫束縛,如去壓頂之山,豈會再能容忍掣肘。如蘭榮之流,在攝政王去後,於少帝便無可用之處,有如此結局,順理成章。如今還剩一位賢王,他自然也該退了。

似這般的論斷,屬大不敬,從前群臣輕視少帝,或還敢私下議論幾聲,如今隨他權柄在手,漸漸樹威,誰人還敢說出口,最多也就是私心所想罷了。何況君主之心,又豈是臣下所能體會的到的。不過,縱觀朝廷此前的數位中心人物:攝政王遠離朝堂,如一輪曜日忽然當空消失,實情到底如何,人人諱莫如深,無人膽敢談論半句。蘭榮身敗名裂,下場可悲,固然是罪有應得,但未免仍叫人唏噓。對比之下,賢王歷武帝、明帝、少帝三朝,享有極大尊榮之餘,也非無為,卻善始善終,真正可謂是福厚圓滿,叫人羨慕。

傍晚,姜含元來到賢王府,呈上準備的謝禮,賢王問束慎徽的傷情。

“他已無大礙。皇伯父送去的藥材收到了,功效不小,他很是感激。路途遙遠,他不能親自道謝,叮囑我,務必代他轉達謝意。”

“多謝皇伯父的厚愛。”

姜含元說完起身,走到賢王面前,深深拜謝。

賢王叫她起來:“他傷情無礙,便是最大的好事。”

姜含元含笑應:“正是如此。”

賢王沉默了下去,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姜含元便靜立等待。片刻後,聽到他喃喃地道:“我記得他少年時的志向……如今再無羈絆,能做想做之事,於他而言,是件幸事……”

他彷彿是在和她對話,又似是在自言自語。口中稱幸,神色卻似不經意間,露出幾分淡淡的悵然。

“皇伯父所言極是。”姜含元再次應道。

“我看你是老糊塗了!”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帶笑的責備語聲。

姜含元轉頭,見是老王妃來了。她面上帶笑,走了過來。

“如今北境安寧,將士凱旋,君臣同心,你本最擔心的謹美的傷情,也無礙了,件件都是好事。還有一件最大的喜事,你空忙了大半輩子,從前天天盼著能有今日,如今終於成真,往後一身輕了,不去慶賀,反而要含元聽你說這些沒意思的話,不是老糊塗了,是什麼?”

賢王被老王妃說得啞口無言,搖了搖頭,忽然哈哈大笑,轉向姜含元:“你皇伯母說得是!是我老糊塗了!慶賀都來不及!謹美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怪我,掃你的興。你們快去!”

老王妃上來,笑著牽了姜含元,帶她往外而去,一邊走,一邊拉著家常。

“……永泰早早便帶著我那外孫兒一起來了。沾你的光,我總算又抱了我那外孫兒。還有那位八部王女,她也來了。就方才那麼一會兒的功夫,沒看到你,一直在問。再不把你帶去,我怕她要自己跑來尋你了……”

家宴設在王府後院的一處清淨之所,夜幕降臨,華燈高照,參宴之人不多,總共十來人而已。除了蕭琳花算是外人,其餘都是出自王府的內眷,另外還有一人,劉向之女。她已和賢王的一個孫兒定親,如今只待婚期,也算是半個王府之人了,今晚便將她也接來。這是一個容貌秀麗的少女,性情溫厚,頗受老王妃的喜愛,吃飯的時候,因她和蕭琳花年紀相近,便安排同坐,兩人一見如故。蕭琳花今晚也顯得格外興奮,滿堂幾乎都是她的說笑之聲,又一杯接一杯地飲酒,待宴至尾聲,她已醉了,坐都坐不穩,險些滑落下桌。老王妃忙喚人來,將她扶去歇息,她卻仍是不肯放下酒杯,嚷自己沒醉,“我太高興了!便是再喝一百杯,我也沒事。”

最近宮中傳出一個訊息,少帝將納八部王女為妃。雖然婚期待定,但事情是板上釘釘,定了下來。事實上,這也是蕭禮先此次來長安的目的之一,除了參加凱旋典禮,他也帶著八部之人的期望,前來促成此事。如今心願得以實現,蕭琳花的心情想必很好,多喝幾杯,本也沒什麼,但眾人見她粉面生暈,說話口齒都有些含糊了,分明已是不勝酒力,卻還要再喝,因她如今身份有些特殊,豈敢由她,知她向來聽姜含元的,便都望了過來。

姜含元正和永泰公主坐一塊兒,從乳母那裡接過她和陳倫的小兒,正在逗弄。那小兒身體嬌軟,姜含元怕自己弄疼了他,小心翼翼,輕輕抱著,永泰公主見她彷彿膽怯,笑著順口道:“上次三弟來,他也是頭一回,我見他抱得就極是順手。”

姜含元有些無法想象那一幕,笑了起來。永泰公主見蕭琳花醉態可掬,便將兒子接了過來。姜含元走去,還沒開口,蕭琳花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口中抱怨:“她們為何不讓我喝!難得這麼高興,我還能再喝——”話音未落,眼睛一閉,腦袋一歪,人撲在姜含元的身上,竟是睡了過去。一時眾人暗笑,老王妃也笑著,搖了搖頭,忙打發人去驛館告知一聲,今夜王女留宿自家。姜含元親自送蕭琳花去歇息醒酒,入了一間佈置雅緻的屋子,扶她躺了下去,安頓好後,見她閉目,似已沉沉睡去,便站了起來,正要躡手躡腳出去,衣袖被人拉住。

她停步,見蕭琳花依然閉目,卻低低地道:“將軍姐姐,你明天就要走了,下次再見,不知會是何日了。你再陪我一會兒可好?”

原來她還醒著,並未真的完全醉睡過去。

姜含元啞然失笑,聽出她言語裡似帶幾分懇求意味,怎忍拒絕,便和衣臥在了她的外側。

“晚上不用回驛館了,你留這裡,安心睡吧。”

蕭琳花嗯了一聲,起先依然那樣臥著,慢慢地,朝她貼了過來,最後將臉靠在她的肩上,一動不動。

姜含元閉目假寐,但很快便覺察了出來,蕭琳花似乎有些不對勁,遲疑了下,睜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怎麼了?是醉得厲害,人難受嗎?”

她翻身坐起,待要喚人取來些醒酒之物,卻見她忽然睜眼,跟著坐了起來,手掌壓了壓臉,含含糊糊道:“太熱了,我去屋外吹下風。將軍姐姐你若有事,只管去吧,不必管我。”說著,衝姜含元歉然一笑,也不用人扶,自己爬下床榻,胡亂趿了鞋,朝外走去。

她腳步不穩。姜含元從侍女手中接過披風,跟了出去。只見她低著頭,只顧走路,漫無目的,最後穿過一扇牆門,入了梅園,停在一條小道上,定定立著,忽然,喃喃道:“好快啊,將軍姐姐。我記得我第一次來長安,也曾在這裡和你同宴,那時我什麼都不懂,你也剛做攝政王妃不久。一轉眼,竟有兩年了……”

夜風掠過梅枝,簌簌聲裡,她沉默了下去。

姜含元注視著她的背影,片刻後,走到她的身邊,將帶出來的衣物輕輕搭在了她的肩上。

“你怎麼了?是有心事?”她柔聲問道。

蕭琳花繼續定立了片刻,慢慢回頭,望著姜含元,目露迷惘之色。

“將軍姐姐,你也覺得我不開心嗎?可是不應該的。現在王兄很高興,一起來的人,都很高興。我也是……”

她喃喃地說道。

姜含元知她所言,指的應該是婚事。果然,她繼續說道:“這回早在去雁門之前,我便知道了父王和王兄他們的打算。我是接受的,真的,我願意為八部擔起我當做的事。現在事情成真了,我應該高興。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我甚至有些害怕……”

她頓住,望向皇宮的方向。

這是一個滿月的夜晚,天空漆黑,圓月孤懸,照著下方的那處所在。

“你怕什麼?”

“我怕那個皇帝——”

蕭琳花收回目光,遲疑了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姜含元一怔。

“我本來以為,我是認識他的。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根本不是我當初以為的那個人……”

蕭琳花的眼前浮現出當日楓葉城外的樹林裡,那少年將她哄到樹後,蒙了她眼,哄她不停唱歌,自己藉機偷偷溜走的一幕。那個時候,當發現自己被他欺騙利用,她雖也十分生氣,但過後氣消,每每想起,懊惱之餘,也似添了幾分親切之感。因那大魏的少年皇帝於她而言,不再是遙遠的高不可攀的模糊形象,而是一個活生生的真實之人。

然而那種感覺,如今已是蕩然無存了,想起當日,她甚至有種不真實的虛幻之感。

從前她印象中的那個少年,和如今的這個大魏皇帝,他們真是同一個人嗎?

事情還要從幾個月前說起。當時她的兄長協同魏軍已攻下燕郡,戰局變得明朗,勝利指日可待,她卻發現父王非但沒有變得輕鬆,看起來反而彷彿比從前更加憂心忡忡,終日眉頭緊鎖。戰事結束後,王兄歸來,父王和他議事,屏退旁人,她猜到或是要商談自己的婚事,悄悄潛去偷聽,卻沒想到,竟聽到了些關於大魏攝政王和那個少年皇帝之間的一些隱秘之事。雖然都是父王自己的猜測和推斷,但因為一直沒有放棄和親打算的緣故,此前他一直關注著大魏的的朝堂變化,應當有他的訊息來源,他說的那些事,極有可能是真。那時她才明白,為何父王此前心事重重,他應該是吃不準大魏的朝堂將是如何的走向。後來很快,父王的擔憂消失了,一切都順順利利,什麼變故也沒發生,攝政王出了長安,少帝親政。她的婚事也如父王所希望的那樣,順利達成了。她的兄長和此次一同前來的八部之人,無不興高采烈,她表面上看起來也很平靜,但心裡的失望和惶恐,卻是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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