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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莊內村,祠堂小室。彼得和尚這一聲“父親”喊得無煙無火、淡泊之至,也不知是佛性澄淨,還是心中存了憤懣。倒是把羅中夏嚇了一跳,他只知道彼得和尚在韋家身份不凡,卻沒料到這傢伙居然是族長的兒子。

韋定邦的大兒子韋情剛已經去世,豈不是說彼得和尚在韋家,相當於是太子之位?可他為何執意遁入空門,又為何與韋家這些老人的關係都這麼疏離呢?一瞬間有無數念頭湧入羅中夏的腦海。

“這些年來,委屈你了。”

輪椅上韋定邦臉上的表情被蚯蚓般的深色疤痕掩蓋,看不出喜怒,只能從聲音分辨出幾絲蒼涼的嘆息。彼得和尚淡淡一笑,不再多說什麼,他身處密室仍舊執佛家禮,態度已經很明確了。韋定邦見他不願敘舊,也沒強逼,又恢復了威嚴的族長模樣,看了一眼羅中夏。

彼得和尚把前因後果詳細一說,這一說就是一個多小時。韋定邦聽罷,閉上眼睛道:“這麼說,殺人煉筆,是諸葛家的人所為?”

彼得和尚開口道:“關於這一點,我倒是另有看法。”

“哦?”

“若有諸葛家插手,以老李的手眼通天,不需要特意跑來法源寺偷偷摸摸幹。我看那諸葛長卿殺人取筆的舉動有些古怪,搞不好他是揹著諸葛家在搞事,背後策動者另有其人。”

“嗯。”韋定邦對彼得和尚的猜測不置可否,他調整了一下輪椅方向,聲音提高了一度,“放出你的筆靈來。”

在這位氣場強大的族長面前,羅中夏覺得自己沒什麼選擇。他運了運氣,放開念頭,兩股靈氣破胸而出,懸浮在半空之中。一支筆頂生出青蓮輪廓,一支隱隱有龍吟之響。在這斗室之內,兩筆交相輝映,熠熠生光。

韋定邦盯著這兩支筆靈,喃喃道:“點睛、五色、凌雲、麟角、畫眉、詠絮,以往幾十年都不會出一支,現在卻如此頻繁,難道真應了那句‘青蓮現世,萬筆應和’的讖言?”老人的指頭在椅背上輕輕敲擊著,發出鈍鈍的聲音。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這麼說,青蓮遺筆是韋勢然找到的?”

“不錯,此人老謀深算,他這一次重新出現,必然是有所圖謀。”彼得和尚鄭重道。

提到這個名字,兩個人的表情都為之一凜,都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場軒然大波。彼得和尚只是聽說,尚且心有餘悸;韋定邦親身經歷,自然更加刻骨銘心。

韋定邦又道:“青蓮不必說,詠絮筆也是罕有之物。想不到韋家經營這麼多年,還不及勢然一人之力。”他神情有些黯然,又抬頭道:“那個韋小榕,是何等人物?”

彼得和尚搖搖頭:“我沒有見過,還是聽羅施主自己說吧。”

羅中夏對小榕的瞭解,其實也極有限,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講述一遍。韋定邦聽完,又問道:“這個小姑娘,有什麼與尋常女子不同之處?”

羅中夏不太明白韋定邦為什麼一直追問小榕的事。他搜腸刮肚想了半天,除了不愛搭理人之外,小榕也沒別的奇異之處了。非說有的話,每次他靠近她時,總覺得有種冷清蕭索之感,少了些溫熱之感,可這說出去略顯猥瑣……韋定邦見他說不出什麼,便又抬頭看去,把那兩支筆都打量了一番,嘖嘖稱奇:“羅先生你身兼青蓮、點睛二筆,際遇之奇,世所罕見。老夫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

羅中夏苦笑道:“可這種奇遇我一點也不想要,更沒那個水平去駕馭它們。你們筆冢吏的爭鬥太嚇人。這支點睛筆的上一任主人,就在我眼前被殺,我可不想重蹈覆轍。我只想盡快退筆,回到正常生活。”

彼得和尚介面道:“韋小榕給羅施主留下一首詩,暗示其中有退筆的法門:不如鏟卻退筆冢,酒花春滿荼綍青。手辭萬眾灑然去,青蓮擁蛻秋蟬輕。我已經查過了,前兩句來自明代王叔承的《俠香亭是要離專諸梁鴻葬處為周公瑕賦》,後兩句則來自《東海遊仙歌簡王學士元馭王中丞元美》——究竟這四句詩如何退筆,始終晦澀難以索解,特來請教父親。”

韋定邦沉思片刻,似笑非笑:“若說退筆冢的話,紹興永欣寺和永州綠天庵各有一處。不過那只是前人遺蹟,和退筆沒什麼關係。老夫可從未聽過有筆冢吏能活著退掉筆靈的事。”

羅中夏聽到他這裡也沒有答案,一陣失望,正要告辭離去。韋定邦又開口道:“其實對你來說,退與不退,區別不大,註定要成為筆冢吏們覬覦的焦點。”

羅中夏大吃一驚:“這,這是從何說起?他們不是隻要筆嗎?”就連彼得和尚都面露疑惑,轉臉去看韋定邦。

韋定邦拍拍扶手,語氣裡多出一絲詭異的敬畏:“你可知道筆冢吏為何一人只能擁有一支筆靈?”彼得和尚在旁邊回答:“才情互斥,性靈專一。”

“不錯。自古以來,那些才華橫溢之人,無不是把自己的性格、學識與天賦熔鍊一體,形成自己獨有的鮮明風格。李太白的謫仙飄逸是一種,杜工部的沉鬱頓挫是另外一種;懷素的書法以狂放不羈見長,柳公權卻講究法度嚴謹。這些天縱英才探索出了自己的獨色,並燃燒到了極致,千古獨此一家,豈能容你別有分心?所以自古筆冢吏一人只能擁有一支筆靈,絕無例外。”

羅中夏點點頭,這個鐵律他聽很多人說過。正因為如此,他一人雙筆的遭遇,才會引起諸多筆冢吏的驚歎。韋定邦顫巍巍地抬起手腕,指向羅中夏:“可是你的體質,卻和尋常筆冢吏不同——你不是筆冢吏,而是渡筆人。”

羅中夏從來沒聽過這名字,他隱隱覺得不安,趕忙轉頭去看彼得,彼得也是一臉茫然,恐怕也是頭一回聽說。

韋定邦道:“不怪你們不知。整個韋家,恐怕都沒幾個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也是偶爾翻閱一本前人筆記,裡面曾語焉不詳地提過渡筆之事。老夫原來也不大明白,不過看到你的遭遇,忽然之間豁然開朗了。”

“什麼意思?”

“什麼是渡?是擺渡之渡,亦是讓渡之渡。要知道,才情雖不可兼備,卻可以諸家同時傳頌。比如有那愛畫之人,既可以頌揚閻立本的妙筆,也可以讚歎張僧繇的點睛,經他品題傳播,讓兩者皆是聲名遠播,叫九州之人一起領略丹青神妙。這傳頌之才到了極致,即是渡筆人。”說到這裡,韋定邦一點他的胸口,“渡筆人本身不具才情,無法與筆靈神會,但他們的心胸天生虛懷收納、包容百家,所以可同時承載數支筆靈,彼此之間不會互斥。”

說到這裡,韋定邦大為感慨:“韋家、諸葛家千年傳承,也不曾有過一個渡筆人,我原來以為這只是個荒誕不經的傳說罷了,沒想到今日竟然見到真身。古人誠不我欺。”

羅中夏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臉色有些蒼白。難怪青蓮遺筆和點睛筆這麼痛快地衝入自己身體,原來是把自己當成人肉筆筒了。

他見過諸葛長卿和秦宜收筆的過程,需要用到筆海、筆架、筆筒之類的道具,過程十分繁複,而且稍有不慎就被筆靈跑了。若有這麼一個隨意收儲筆靈的渡筆人在,對筆冢吏來說可就是太方便了。難怪韋定邦會說,退不退筆,他都會成為別人覬覦的物件。

羅中夏正自驚疑不定,彼得和尚忽然開口道:“既然渡筆人有收儲筆靈之妙,那豈不是說,退筆也是有可能的嘍?”

他一句話提醒,讓羅中夏眼睛一亮。對呀,渡筆人既然能儲筆,就必然能退筆,否則只進不出,這人肉筆筒便毫無價值了。韋定邦卻冷冷一笑:“渡筆人能不能退筆,古籍中的記載語焉不詳,沒人知道。不過你們得考慮另外一種可能。”

羅中夏聽到這話,悚然一驚。他畢竟不傻,只是略做思忖,便猜出了韋定邦的意思。

一個筆冢吏只能裝一支筆,渡筆人卻可以同時裝數支筆靈。而且從實戰來看,這些筆靈的功能可以同時發揮,自如切換,這若是推演下去,可實在太可怕了。

想想看,若是有心人刻意把各種筆靈送入他體內,裝五支,裝十支,甚至裝百支……就算渡筆人天生無法與筆靈神會,只能寄身,可架不住數量多啊,很快便能培養出一個同時發揮出幾十支筆靈功效的筆冢吏,其威能驚世駭俗,堪稱筆冢世界核武器級別的怪物。

這是任何筆冢吏都不願見到的局面,勢必要把渡筆人除之而後快。這與人性無關,實在是天生相剋。

想到此節,羅中夏頓時口舌乾燥,沒想到今天是自投羅網來了。他下意識想轉身拔腿跑開,可一低頭卻發現,雙腿被不知哪兒來的茅草給纏住了。這屋子裡明明是木製地板,上頭還打了蠟,光溜溜的,什麼時候長滿了這許多茅草?而且這一簇簇茅草豐茂厚實,葉寬梗韌,似乎已經長了幾年,比繩索還結實,羅中夏用力動了動腿,竟是紋絲不能挪。

他哪裡還不明白,這是韋定邦發難了,下意識要驅動青蓮遺筆對抗。可就在選擇詩句的一瞬間,一股蒼涼悽苦之感如秋風吹入心扉,頓生憂傷鬱悶,一時間根本提不起吟詩的興頭。那茅草趁機又躥高了數尺,眼看要把羅中夏裹成一個草人。

羅中夏萬念俱灰,心道罷了罷了,竟然閉上眼睛束手待斃。

彼得和尚在一旁見勢不妙,衝韋定邦大叫道:“父親,你這是做什麼?”韋定邦坐在輪椅上,沉著臉道:“你這麼聰明,該知道渡筆人對筆冢吏來說意味著什麼。”

彼得和尚怒道:“羅中夏是咱們韋家的客人,豈能言而無信,見利忘義!”他平時總是那一副溫文優雅的面孔,這一刻卻化為金剛怒目。

韋定邦面對兒子質問,卻絲毫不為所動,繼續驅動茅草去纏羅中夏。彼得和尚一個箭步要衝到羅中夏身邊,雙手合十,要去擋住韋定邦的攻勢。韋定邦知道這孩子專心守禦之術,雖無筆靈在身,但若擺出十成守禦的架勢,尋常筆冢吏也奈何不了。

這個兒子性格倔強迂腐,用言語是說不通的。韋定邦微微嘆息了一聲,分出一道茅草去纏彼得。彼得雙目厲芒一閃,扯開胸口佛珠,大喝一聲:“散!”那一粒粒佛珠竟然把茅草叢撞開一道縫隙。可這時韋定邦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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