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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尊孔崇聖,只要是稍微富庶些的地方,都設有孔廟,四時享祭,香火不斷。宿陽雖是小城,卻素有仰聖育賢之心,在各地鄉紳捐助與官府的支援下,在幾十年前也建起一座孔廟,安享周圍村鄉縣城的香火。

此時正是四更天,無論是廟祝還是守廟的莊戶都已沉沉睡去,孔廟內外一片寂然。唯有幾棵唐槐上的烏鴉,偶爾嘶叫一聲,更顯得寂寥空廓。可在筆冢吏眼裡,那一股強烈的靈氣波動,卻是遮掩不住的。

朱熹與陸游對視一眼,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兩人並肩拾級而上。其他五名筆冢吏帶著惶恐跟在後面,彼此下意識靠得很緊。諸葛家與韋家如此和睦,還是破天荒。

這座孔廟規模不大,像是大成門、泮池、狀元橋之類的建築都付之闕如,過了欞星門之後,便是一片不算太大的廣場,廣場盡頭便是坐北朝南的一座正殿。這正殿是典型的孔廟構造,上有單脊歇山頂,通體只有五楹,前後三跨,殿頂蹲著數只岔脊獸,做工倒還算精緻。殿旁為東西兩廡房,左邊是鄉賢祀,右邊是子弟堂,聯結的紅牆上還寫著“德配天地”“至聖先師”等字樣。

他們一行人到了大殿之前的廣場,各自站定。陸游環顧四周,發覺那股強烈的靈氣來自擺在殿中的孔聖塑像。那孔聖人的塑像峨冠博帶,面容栩栩如生,一襲素色長袍飄飄若仙,一看便知出自名家手筆。

陸游挽了挽袖子,邁步就要進殿,卻被朱熹拽住了。朱熹正色道:“孔廟是天下學統的淵藪,就算我輩要在此作法收筆,也該先禮而後兵,心懷恭敬,不可褻瀆了聖賢。”

陸游撇撇嘴,知道他是個迂腐儒生,也不跟他爭辯,招呼其他幾位筆冢吏一起跪倒在地,依著祭孔的禮儀拜了幾拜。朱熹拜得特別認真,全套動作一絲不苟。

等到七個人都拜完之後,那孔聖的塑像突然動了一下。這時候,大家才看清楚,孔聖的懷中,居然立著一支筆。這支筆與普通毛筆並無二致,只是氣勢極強。但凡筆靈,多少會帶有些光芒,而這一支筆卻寸芒不散,反而把周圍的幽光也吸收一淨,它身週數尺之內極黑極深,如同籠罩著一層黑霧,難以看清形體,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陸游雙目寒光一綻,認定它正是此行的目標。這時一陣強大的靈力以筆靈為中心向四周瀰漫開來,眾人均覺得氣息一窒。陸游發現這氣息與朱熹的浩然正氣十分相似,只是強出百倍之上。這支筆靈似乎全無藏匿的打算,就這麼大刺刺地顯現在他們面前。

它的筆管之上豎銘一列字跡,上書:“道源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短短十二個字,居高臨下,睥睨眾生,彷彿與天地聯結,蘊含著無限氣勢。

“果然是這一支筆啊……”朱熹仰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支有筆冢以來最兇惡的筆靈,心中無限感慨。他的養氣功夫再深沉,此時也無法抑制情緒,從肩膀到膝蓋都激顫起來。

天人筆!

董仲舒的天人筆!

那筆靈居高臨下,毫不掩飾地釋放通天的浩然正氣,朱熹、陸游與一干筆冢吏的靈臺一下子被這氣勢淹沒。朱熹雙膝一軟,幾乎要跪在地上。饒是他心高氣傲,此時也不得不收斂氣息。

董仲舒是何等樣人?天下儒生,誰能抗拒他的威嚴。

董仲舒生時去孔聖四百年,去孟聖二百年,乃是儒家承前啟後之一代大宗師。此人奠定了儒家三綱五常的倫理基礎,更首倡“天人感應”學說,成為後世儒家治學第一精要——故而筆稱“天人”。董夫子在儒門的輩分之尊,只在孔孟之後。莫說是朱熹的紫陽筆,就算是顏師古的正俗筆,見了它亦只能俯首。

面對前代大賢,朱熹只有俯首叩拜的心思,陸游卻神色凝重起來。董仲舒這支筆,他是知道的,也知道當初曾經發生過什麼。

董仲舒儒學大成之後,曾向漢武帝進言“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得到漢武帝首肯之後,董仲舒便親率門下弟子橫掃天下,大肆捕殺百家傳人。諸子百家雖得筆冢主人暗助,但他們所面對的是掌握了“天人”精要的董仲舒與整個大漢朝廷。“罷黜”歷時二十餘年,直至董仲舒去世,百家已被殺得人才凋零,十不存一,慘烈至極。儒家遂成官學,大行其道。

筆冢最為珍惜歷代才情,總設法不使其付諸東流。而這董仲舒為了儒家獨尊,竟滅盡天下百家學說,稱為筆冢最兇惡的敵人,真是毫不為過。

“難怪那白虎僕能毀殺諸筆,原來它的主人是董仲舒的天人筆……”陸游喃喃道,脊背開始有冷汗流出。《白虎通義》根本就是董仲舒《春秋繁露》一脈相承的理論學說,那隻白虎做了天人筆的奴僕,可以說是順理成章。

陸游原本不知這筆靈身份,心中只是惴惴不安;如今他看清是董仲舒的天人筆,卻忽生絕望之感。董仲舒當年風頭極盛,就算是筆冢主人都難以制伏,如今光憑這幾個筆冢吏,真的能順利收筆嗎?

他回頭看看,那幾名諸葛家和韋家的人,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天人筆的氣勢所懾,他們的筆靈如同遇見雄鷹的雛雞一般,甚至不敢露頭——這也難怪,當年死在董仲舒手下的筆靈不知有多少,自然形成極重的煞氣。尋常筆靈見了,無不退避三舍。

忽然之間,陸游眼神瞥到筆身,他注意到這天人筆雖然氣勢驚人,筆頭卻是半白半黑。尋常毛筆蘸墨,多是筆尖黑而筆肚白;而這支天人筆卻與常識迥異,筆尖是白的,再往上的筆肚卻黑得像浸透了墨汁。

“莫非那個就是筆冢主人的封印所在?”陸游心念一動,連忙靠近朱熹道:“老朱,老朱。”朱熹被那天人筆的氣勢所驚,雙眼迷茫,直到陸游拼命搖晃他的肩膀,才如夢初醒。陸游道:“你注意到了沒有,這支天人筆雖然主動現身,卻不曾出殿一步。我們站在這裡,除了精神上略受衝擊,別的也沒什麼異狀。”

朱熹何等聰明,只略一想便道:“你是說它其實根本出不了殿門?”陸游道:“對,我覺得筆冢主人的那道封印,仍舊還有效果,所以這天人筆活動範圍有限,只要咱們在殿外,它便奈何不了。”說完他把天人筆筆頭半墨半白的異象說給朱熹聽。朱熹為難道:“可我們在殿外,雖然它無奈我何,我們亦無法闖進去。”

陸游雙臂交攏,關節發出嘎巴嘎巴的脆響,從容道:“這好辦,讓我進殿去試探它一番便是。”他說得輕描淡寫,可誰都知道這一去絕對是兇險無比。朱熹聞言一驚,把他扯住,沉聲道:“你可不要輕敵,那可是董仲舒董夫子,不是我們所能抗衡的。”他自幼向學,把這些大儒先賢奉若神明,如今親見,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心。

陸游盯著那天人筆,嘴邊露出一絲戲謔的笑意:“若換了別人,恐怕是不行。不過合該這天人筆倒黴,今日之我,正好是它的剋星。”朱熹見他說得堅決,便從懷裡取出一卷書來放到陸游手裡:“董夫子一生精粹,就在這本《春秋繁露》。你帶上它,或許這天人筆能看在往日情分,不會痛下殺手。”

陸游笑道:“你這傢伙,平時木訥少語,這會兒卻忽然話多起來。”朱熹“哼”了一聲,抿住嘴唇,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冷冷回答:“書到用時方恨少。”陸游見他難得地說個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陸游又轉身對身後幾名筆冢吏叮囑道:“我若是出了什麼事,我的性命可以不顧,你們記得一定把從戎筆收好,去交還筆冢主人。這是他借給老夫的,不還給他可不行。”諸葛宗正和韋時晴面面相覷,覺得這位陸大人似乎在交代遺言,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這時候一人從隊伍裡毅然站起來,大聲道:“陸大人,我陪您進去!”陸游一看,原來是韋才臣。他拍拍這一臉激昂的年輕人肩膀,搖搖頭道:“這天人筆,不是你們這些小孩子所能應付的。”韋才臣還要堅持,被陸游輕輕一推,他頓覺手腳痠麻,不由得倒退了幾步,撞到韋時晴懷裡。

諸葛家的雪梨筆與常侍筆兩位筆冢吏也都是年輕人,被韋才臣一激,也要站出來慷慨赴義,卻被諸葛宗正一眼瞪了回去。諸葛宗正怒道:“一切全聽陸大人安排,不要自作主張。”陸游知道他的心思,也不說破,只是掃了他一眼,讓後者一陣心虛。

交代完這一切,陸游把《春秋繁露》收到懷裡,頭巾紮緊,慨然邁步入殿。他腳步一踏進去,殿內空氣流轉立刻加速,天人筆從孔聖塑像懷中微微浮起來,彷彿一位起身離座來迎接客人的主人。

“董仲舒,別人怕你,我陸游可不怕!”

陸游哈哈大笑,隨即把嘴閉上,開始吸氣。只見他腹部收縮,整個胸膛都高高挺起,這一氣吸了不知多少氣息。他蓄氣到了極限,突然開口一聲暴喝,如霹靂驚雷,一腔氣息急速噴吐而出,整個大成殿內的空氣都被推動,霎時形成一個小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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