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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環於胸前,雖然衣著簡樸,但他身上似乎有股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氣質,令他在這些人之中尤為顯目,而他身上還透著一股沉穩鎮定,讓人不禁對他產生信任。

柯無憂呆呆地看著那男人,隨後禁不住打了個哈欠,聲音有些突兀,令眾人不由往櫃檯上瞥去。柯無憂哈欠打到一半頓住,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笑呵呵道:

“啊,我突然想起來,地窖裡放了我珍藏許久的秋露白,我去給大家取來。”

男人唇角微動了下,最終沒說什麼,而是看向眾人,沉聲道:“除此之外,可還有別的資訊?”

他站起身,濃而直的長髮在微光之下,宛如上等綢緞,他緩慢踱步到他們,掩藏在面具下那嚴肅而深邃的目光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壓力。

其中一人道:“前幾日南陰山下一名獵戶的屍首在山中被人發現,臨沂縣的官府卻以被野獸襲擊導致死亡的理由結案。那獵戶屍首我偷偷前去檢視過,那傷口分明是特有的武士刀所傷,官府分明擔心攬上事,才匆匆結案。”

南陰山離汴陽城不遠,先前浪人便在汴陽城出沒過,不過之後便隱去了蹤跡,南陰山地勢險要,處處都是重山疊嶺,林木深深,的確是個極適合的藏身之所。

“那便將南陰山作為圍剿的重點。”男人沉聲道,這浪人團不上百人,且行蹤詭秘,就算他們在隱在南陰山,若他們有心藏匿,也是十分難圍剿的。

柯無憂去了趟地窖,磨磨蹭蹭地提著兩壇秋露白回到大堂,結果卻發現屋中只剩下面具男人,柯無憂眉眼閃過一抹喜色,她原本就不願意貢獻出這好酒,這下好,省下兩壇秋露白了。

“怎麼都走了,那這秋露白不是白拿出了麼?”柯無憂遺憾地說道。

“那給我帶回去吧。”男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微笑道,語氣與方才嚴肅的口吻不同,變得輕鬆散漫。

柯無憂面色一僵,懊悔地將兩壇酒放在他一旁的桌面上,隨後盯著他的面旁道:“世子爺,這裡無他人,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

男人輕笑一聲,伸手摘下罩在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絕世容顏,正是定北侯世子江宴。

“那些人若是知曉他們敬慕崇拜的尊主就是那惡名遠揚,為人詬病的定北侯世子,會做何感想?”

江宴回以一滿不在乎的淺笑,並未回答此問題,那夜他並未沒去成公主府,只因半路被柯無憂阻截。‘婦好’酒肆其實是劍嘯閣的一個據點,而柯無憂亦是成員之一,柯無憂想她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夠為其他成員聯絡到江宴。

對江宴而言,搶婚一事到底是隻是一時興起的想法,並不重要,追剿那群浪人才是重中之重,因此有了浪人訊息之後,江宴便徹底忘了溫庭姝的事,投入到追剿浪人之中,等到再想起溫庭姝時,已經到了她成親的前夕。

* * *

大婚之日即將到來,溫庭姝內心卻無比的平靜,不再如同先時未得知宋清養外室前那般充滿著緊張感。

對於成親之後的日子,她已經沒什麼幻想,無非是遵循著這世道為婦女制定的規則,替夫君操持家務,侍奉翁姑,做一名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這幾日她日日關在畫室之中,完成自己的神女圖。

前段時間她一直鬱鬱不樂,並未靈感,她閨友雖然沒有催畫,但溫庭姝也不好一直拖著,好在這幾日她又有了靈感。

溫庭姝抬起纖纖玉手,執著畫筆,一刻不停的在冰雪宣上描繪。沉迷於作畫,可以令她忘記世俗加在她身上的禁錮,得到短暫的心靈自由。

“被薜荔兮帶女蘿,被石蘭兮帶杜衡。①”溫庭姝一邊輕吟,一邊繪畫,神女自是穿什麼便穿什麼,無需時刻保持著裝端莊得體。

她的形影如何?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②”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璫。②”

溫庭姝激動雀躍地刻畫完神女的輪廓,最後只剩下神女的面部上空白一片,溫庭姝停了筆,無從下手。

她低著頸項,指尖輕抵下巴,陷入了沉思。

神女應該生得什麼相貌?

到底怎樣的勾魂奪魄的美麗才可稱之為神女?

沉默半晌,她放下手,婉轉輕吟:“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②”

微遲疑之後,溫庭姝神色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執起筆在面上勾勒,像是被什麼魔力指引著一般,她越畫越順手。

在溫庭姝最後一筆落下之際,秋月拿著一梅花形攢盒進來,輕手輕腳地將攢盒放在桌面上,見溫庭姝放下了筆,秋月才走過去,道:“小姐,夫人讓廚房做了些小姐您愛吃的點心送過來,還熱著,您趁熱吃吧。”

溫庭姝作完畫,抑鬱的心情鬆快起來,像是疏解了一番,聽到秋月的話都覺得有些餓,便站起身,洗淨手之後,走到桌前坐下。

秋月開啟攢盒,清香撲面而來,裡面有好幾種點心,有糯米糕,豌豆黃,蜜制饊子等,看著顏色鮮豔,十分勾人食慾,溫庭姝拿起一塊豌豆黃嚐了嚐,入口即化,軟爛成糊,十分香甜,溫庭姝黛眉不由舒展開來,唇邊有了一絲微笑。這豌豆黃原是宮廷傳出來的點心,外邊很難買到。

秋月走到畫作前看了看,不禁眼睛一亮,

“小姐,您畫得可真好。”秋月一邊看一邊點頭,“小姐您的畫作傳出去,名氣怕是比名家柳一白還要高呢,您太過低調了。”

溫庭姝莞爾一笑,並沒有將秋月的話當真,“別往我頭上戴那麼高的帽子。”說起柳一白,溫庭姝神色有些嚮往,“柳先生擅長人物畫,尤工仕女,落筆可亂真,其畫下人物神采飛動,骨氣風神冠絕古今。與他一比,我自愧不如其萬分之一。”

秋月其實不會品畫,但還是覺得她家小姐太過謙虛,她看了看神女的身姿,又看了看她的臉,突然怔了下,“小姐,我總覺得這神女的容貌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溫庭姝好笑道:“怎麼,你也夢神女了?”

“夢是沒夢到,但就是覺得這神女看起來熟悉,可奴婢也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秋月奇怪道。

溫庭姝聞言不由好奇,起身緩步走過去檢視畫作,看著看著她黛眉輕蹙,也隱隱也覺得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像何人。

* * *

大婚前兩日,溫府要將溫庭姝的妝奩送至宋府。

溫府的管家伏於案首,將所有妝奩一一詳細登記在冊,足有幾寸多厚,最後兩冊簿目交給方夫人親自過目查點,查點完畢後,將衣服首飾,金銀珠寶,玩器什物等裝入描金繪銀,雕鏤精緻的箱櫥中封鎖起來,一共有二十六箱,十櫥。

另外還有髹漆彩繪八步床,上等紅木製成的悶

戶櫥,朱漆泥金雕花妝臺,紅木畫桌,花梨木椅,子孫寶桶,衣架臉架,鍋碗瓢盆等等。

這樣華麗繁多的嫁妝在汴陽城算是數一數二的,送妝奩的隊伍從朱雀街的溫府出發往安仁坊,從頭至尾約有三條街的距離,這等盛大景象,惹得無數老百姓前去圍觀,堵得街道水洩不通。

江宴在去往公主府的路上,剛好碰上了送妝奩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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