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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講個故事吧。”我說。我知道,我大舅的故事有很多很多,講也講不完,下個月,我就要去找我爸了,我可真不想去。我大舅家多好啊,有我喜歡的所有人,我們躺在大炕上,炕梢兒躺著我姥姥,挨著是我大姐二姐,我,三妮四妮,弟弟鎖柱,我大妗子,我大舅睡在炕頭,月涼如水,炕暖如春。

“講一個?”

“講一個講一個。”我們齊聲說,我小的時候,我生活的農村裡還沒有電,沒有話匣子,也鮮有小人書和雜誌,只有大人們一個又一個驚悚而神秘的故事伴著我們度過每一個黑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那就還講講我和後院你二舅從前的事兒吧。”我大舅說。我大舅比後院秀啟我二舅小一歲,他倆人自小形影不離。

“好啊好啊。”

“我記得那一年鎖柱剛剛滿一歲,家裡窮的啊,上頓野菜下頓榆錢兒,連地瓜秧子都接不上了,吃的你們一個個臉都綠了,我一看,這樣也不中啊,就和後院你二舅一商量,時不常的我倆就上趟大東山,尋思打點啥。”我大舅徐徐講道。我們村子東頭,過了火車道,再走十來分鐘,就是連綿起伏的大東山,山有多少,我不知道,反正翻過一座又一座,沒有盡頭。有一次,我和三妮四妮小丫巴爬了一整天才爬上兩座山,我們站在山頂往四外看,除了山還是山。“那年頭咋那麼窮呢,山上乾淨的快趕上咱家的米缸了——啥啥都沒有,讓人們扒拉的精光,就些個‘大眼賊兒’東竄出一個,西蹦出一個,站在地上看老爺兒(太陽),可那玩意兒也不能吃啊。”

我家鄉的山上,有許許多多的大眼賊兒,長得像貓,身量細長,機警敏捷,住在地洞裡,平時不怎麼看的見,可是天氣晴朗的時候,它們喜歡出來看太陽,我就見過好多次,它們或獨自一個,或三兩個一起站在石頭上,望著天空,久久凝視,彷彿在想著無盡的心事,長大後我才知道這種動物叫黃鼠,善直立了望,並非只是單純的看太陽。

“那天,我和你二舅翻出去三四座山才打了幾隻野兔子,可把我倆高興壞了,心想著這下子終於能解解饞了。下山回來時大概五六點鐘的樣子,天,還亮著呢。我和你二舅跑了一天又累又餓,腿肚子直轉筋,等下了東山坡那片墳圈子,眼瞅著離火車道不遠了,都能看到村頭高大爺爺家的大棗樹了,我們倆就加快了腳步,尋思能趕上給你們做晚飯,就在這時候,就聽見後頭有人喊我們:

‘高家兄弟,高家兄弟,等等我。’我尋思是誰啊,這一路上也沒見著個人啊,哪來的聲兒啊,我和你二舅回頭一看——哎呀媽呀,我差點就坐到地上,就見三四百米開外,追過來一個人,是的,好像是一個人,但他咋長那麼高啊,比我和你二舅加起來還要高,就見那人穿著一身煞白煞白的衣裳,披個頭散個,也看不清他腦袋也看不清他臉,就見他一蹦一跳的朝我們奔過來,你說嚇得我倆嗷嗚喊叫撒腿就撩,那傢伙,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那麼害怕,不是有句話說嚇得人七竅生煙嗎,我哪是生煙啊,我嚇得直接就燒沒了六竅!你二舅跑我前頭,我晃一眼他,他那頭一根根跟針似的立著,風都沒吹倒。”我大舅說:“後頭那人也不善乎,我們跑得快,他就追的緊,邊追邊喊:

‘高家兄弟等等我,我認識你倆,求你們帶我回家看看吧。’我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又回頭看,後頭那人一會兒通身煞白,一會兒上下金黃,我尋思這是個人啊還是個鬼啊咋還會變色呢?現在回過頭來琢磨琢磨,可能是他那煞白的衣裳讓夕陽給抹的色。”

“大舅,那人是誰啊,你認識他嗎?”我緊張的問。

“沒顧上看啊,他披頭散的也看不清啊。”

“那他咋知道你們呢?”

“誰知道呢,我也奇怪呢,哎呀,那時候也想不了那麼許多了,就是個跑啊,得虧那時候我們年輕啊,跑得快,要擱現在非得讓他給撂倒不可。那天我和你二舅真是玩了命的跑啊,那個人拼命的追,眼瞅著他就要追上我們了,我們也到火車道了。”

“火車過來了?”四妮小心的問。

“沒有,得虧火車還沒來,我和你二大爺一個箭步飛過了火車道,“呱唧”一下,我們倆都摔倒在一邊,渾身上下跟散了架子似的,想爬的力氣都沒了,我尋思這下可完了,說啥也得見閻王爺去了,趴著等著吧。要說啥事都有個巧勁兒呢,叫做無巧不成書,一點都不假,這時,六點半那趟火車駛了過來——你看看,我就覺著天還沒黑的樣子嘛!我和你二大爺光顧逃命了,一點兒沒看見火車開過來,也沒聽見鳴笛,你說說我們的命有多大!”

“那個人過來了嗎?”

“沒有,我們也尋思他追過來了,所以,我和你二大爺還在地上趴了一會兒,趕等著火車過去了,我們這才爬起來,看看四周,鳥悄兒的啥也沒有,那個人也知不道哪去了,我和你二大爺這才鼻青臉腫的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

“兔子也沒見著,鞋也丟了,腿也崴了,還嚇個半死兒,你大舅在炕上躺了好幾天才緩過來,我現在還記得他那狼狽樣。”我大妗子呵呵笑著。

“那能不怕嘛,也就是我和二哥,要是換倆人,準保得嚇死,你信不?那次,我們可撿了個命。”

“信,信。”

“大舅,那個人哪去了呢?”

“知不道啊,八成又回去了。後來聽村裡的老人們說,那些人自己過不了火車道,說是火車道就像一堵牆,都是些大鋼大鐵的傢伙,而且常年走火車,陽氣旺,就把他們那些人攔在了那邊,是吧,媽。”

“都那麼說,誰知道呢,都說它們自個跑不過火車道。”我姥姥說。

“媽,我聽說咱村以前也有人遇上過這樣的事?”我大舅問我姥姥。

“在早以前,是有兩個人遇上過,跟你這個也差不離兒,但聽說他們都是在火車道那邊就被附體了,一個是老郭家,她本來體格就弱,三天兩頭的鬧毛病,那次她上山摘棗回來,說是在山坡那裡遇上了,具體咋回事兒我也知不道,就聽說回來後她精神出了點問題,隔三差五的在家裡鬧騰一回——一回說她是黃仙,一回說她是狐仙的,一回又說她是蛇仙的,披著個大被單子滿屋子竄,抓都抓不住,把人折騰的,得有三四年她才好,不過你看,她現在怪好的啊;另一個是倔拉拉她太爺爺,那年他都七十好幾了,上山拾柴火,回來時天黑了,他在火車道那邊跌倒了,說是就給帶過來了,他倒是沒鬧過,就是打那以後,他白天晚上的不咋睡覺了,到處瞎溜達,大半夜的碰上,把人嚇一跳。”

“姥姥,那些人要過來幹啥啊?”

“必是想家了吧,回來看看親人。”

“那親人能看見他們嗎?”

“能吧....”

“爸,怎麼你們老是碰上這樣的事兒,我咋就一次也遇不到呢?”黑暗裡我大姐說。

“你尋思這是啥好事啊,你還想遇上?可別介!”我大舅說:“你看你二大爺遇上這兩回,哪回不是把他折騰的夠嗆!好長時間都緩不過來。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這樣的事兒少多了,在我們小的時候,那傢伙經常就聽到這些,什麼東家中邪了西家鬧鬼了,晃常兒村子裡就來幾個做法的人,給他們驅驅邪叫叫魂兒啥的,現在是見不著了。”

“現在為啥見不著了?”

“現在到處都是人,燈也亮,車也多,陽氣越來越重,陽氣重的地方陰氣就會弱,我們小的時候,人少,地荒,墳圈子多,恨不得人佔一半,它們佔一半,所以就老有作妖的,誰知道呢?”

“現在快沒有屬於他們的地盤了,連地下都是咱們佔著,所以那些精靈可能搬走了。”我二姐說。

“是啊,我聽說東山坡上那片墳圈子底下都給掏空了,連咱村子都要成塌陷區了,咱們地底下的煤礦四通八達,都要通到內蒙古去了。”我大姐說。這個我也聽說了,說我們腳底深處這一片土地已經是四通八達的地道了,搞不好哪天就得塌了。也難怪,從我姥姥記事起,我們礦區裡那一列列裝滿煤的小火車就從地底下鑽出來,又一列列空車鑽下去,繁忙不已,煤,像小山一樣堆了一座又一座,運走一堆又一堆,成年往復,沒有休止。遠處的山腳下,高高的矸石山直上雲霄,倒矸石的小火車夜以繼日,那些小火車,和普通的貨車比起來沒有區別,只是一個是標準版,一個是迷你版,吱吱扭扭蚯蚓一樣穿行於地上地下。我們經常趁著工人們吃飯時跳到小火車的車廂裡,玩過家家兒藏貓貓兒,玩著玩著就忘了出來,有幾次差點就把我們拉進了井下。

“明個晚上我去東山坡的墳圈子走一趟,你們誰去?”我大姐又說。

“我,我。”我們齊聲回答。

“看把你們能的!不把你們嚇得尿褲子才怪——行了,不早了,睡吧,睡得飽飽的你們再去,好跑得快。”

“睡。”

我童年的夜,靜謐,清涼,月圓如盆,繁星滿天,透過窗戶能看到流動的銀河,熠熠生輝;我童年的家鄉,古樸,自然,處處充滿神秘和生動,躺在我姥姥家的大炕上,我們踏實又幸福。恍惚間,我和三妮四妮小丫巴,我們幾個又來到了村東邊的山坡上,這裡樹木葳蕤雜草茂盛,花開遍野昆蟲忙碌,不遠處的那一片墳地,經年日久的被雨水沖刷後,一些棺材露出了本來面目,有的,完好無缺,有的,腐爛破裂。我們來到一個露洞的棺材前,毫不猶豫的跳進去——我們期待著,能在棺材裡撿到像那些在故事裡頻頻出現的古墓裡應有的寶貝——什麼項鍊戒指手鐲或者其他,可是,我們的眼睛都瞪紅了,也沒找到半個。棺材裡除了幾根白骨,便是一點破布爛鞋,間或有幾隻倉皇逃竄的耗子和偶爾光顧的野貓,嚇得我們激靈一下,醒來,又睡去,似夢而非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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