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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娘比我五大爺大四歲,她個子不高,長相甜美,身條婀娜,兩條粗黑油亮的大辮子垂到腰間,走起路來風擺楊柳一樣好看,尤其是她的面板,白淨透亮的沒有一絲瑕疵,用我媽的話說,就跟剛煮熟的雞蛋青似的光滑細膩。我五娘有文化,有工作,當時掙的工資比我五大爺還多,她是我們小城幼兒園的老師,她只有一個姐姐,也已結婚生子,孃家,沒有累贅。那我也不能理解,就憑這,我五大爺就能娶她進門?我五大爺可是我們小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他的照片每一年都會掛在我們小城照相館的櫥窗裡——照相館的師傅年年都會為我五大爺免費照一張,所以,等著他挑選的姑娘就像蝴蝶一樣多,用後來小芸的話說:

“我媽再咋好也是個二婚頭,何況這個二婚頭還帶著個拖油瓶。”是啊,要知道,那時候的社會風氣可不像現在這麼開放包容。我聽說我五大爺當年娶了離過婚的我五娘,不亞於把一顆浸了油的棒子瓤扔進了灶膛裡,炸的我奶奶家火光四起,就連我奶奶世代居住的西街上,幾年後人們一說到此事還眼冒金光,更把它作為茶餘飯後的調料議論了好幾個冬夏,害得我們老佟家的人,走在西街的路上好久都抬不起頭來,你說,我五大爺圖啥呢?

“你以為你五大爺能找個啥樣的?那時候咱家那麼窮,窮的只剩下兩間破房子——那些房子是後來才還給咱們的,他能娶到個媳婦就不錯了。”我爸這樣說。

倒也是,從前我奶奶家是尊貴富裕,但解放前夕,我英明的奶奶把全部的家產包括“寶源恆”那個我爸一生都引以為傲的當鋪都無償地獻給了國家,換來的是不久以後我們老佟家“貧農”這一光榮的成分,要不然,我爸他們在文革期間指不定怎麼挨批挨鬥呢,還能順利地上了大學?不可能。每每說到這,我爸又說:

“看看,看看,你奶奶爺爺是多麼的英明,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出身,見識就是不一般。”這樣算起來,從我五大爺三四歲起,到他要結婚的年紀,在這近二十年的時間裡,他一直都生活在貧農的日子裡,飯都吃不飽,還想找個好媳婦?是有點難。當然,我說的好媳婦不是指人品,而是說家境,我五娘正相反,她沒有家境,卻絕對是一等一的好人品好媳婦,是啊,魚和熊掌哪能兼得,可以選擇就不錯了。

也許我爸說得對,細細想來,但凡家境好一點的人家,怎麼捨得讓閨女來跳我奶奶家這樣的火坑?我爺爺奶奶養活著自己和自己的九個孩子,再加上後來我大大爺沒帶走的兩個兒子,天啊,這麼多,我掰著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一天光是三頓飯,也得把人愁死,更何況還得扯布做衣裳,納鞋縫被窩兒,柴米油鹽醬醋茶和買煤拉劈柴這些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這得要多少錢。哎呀,就這家境,還想娶個好媳婦,真是有點難。我爸說得對,誰願意來跳我奶奶家這個火坑 ?可是,不還有圍在我奶奶家裡的若干蝴蝶嗎,哪隻蝴蝶會在乎我五大爺身在火坑呢?飛蛾撲火意在亮光啊,何況我五大爺不但有才還那麼帥,帥到比肩潘安衛玠蘭陵王,帥到像星星一樣亮,像月亮一樣閃光,僅憑這一點,呼啦啦的蛾子蝴蝶也讓人挑花了眼,何必非要吃人家的剩菜呢?我也曾經問過我五大爺這個問題:

“你若伸手蝴蝶自來。”我的言外之意是,誰不喜歡那些漂亮的蝴蝶呢?你看,那些姑娘們年輕又妖嬈,水靈又透亮,嬌滴滴紅潤潤活色生香,就是唐僧看了都挪不動腳步,你難道比唐僧還有定力?更重要的是,她們沒結過婚啊,我五娘再怎麼好,她還有個男人在蹲大獄,有朝一日出來後怎麼辦?我五大爺卻說:

“那些蝴蝶?中看不中用,都是假把式,你五娘聰明能幹有胸懷,我要的就是這樣的女人。”雖然我還是不理解,但,事實上,我五大爺和我奶奶一樣英明。隨著年紀的漸長,我的大爺們相繼離開了西街老宅,沒成家的我七叔八叔我小姑和我爺爺奶奶我五大爺五娘一家還住在老院裡。我十歲以前也常去我奶奶家,我還記得我奶奶臥炕以前,每日裡穿著我五娘給她做的新衣裳:黑綢緞的緬襠褲,白綢緞的長褂,穿著我五娘給納的青灰色布鞋,我奶奶把頭梳的油光鋥亮挽在腦後,抽著長煙袋,乾淨筆直的站在院子裡,就像一棵不老松,我奶奶的家境倒了,但氣勢不能倒——這是她一直掛在嘴邊的話。我奶奶站在院子裡,冷眼看著我五娘放下笤帚拿起了鐵鍬,片刻不停的轉著,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陀螺一樣。就這樣,我奶奶還經常撇著嘴,她恨不得我五娘再生出兩雙手來,把家裡家外的活兒都包攬下來。

我五娘白天上班,晚上回來洗衣服做飯收拾屋,攆雞趕豬,縫縫補補粘袼褙做棉褲,這一大家子的活兒,沒完。 不光是這些,還有年來節往,答對親朋,從我記事起,我大大爺家我四大爺家我家還有我七叔八叔家,家家成群結隊的去看我爺爺奶奶,外地的一住就是五天七天,本城的也得呆個兩天一宿,車軲轆一樣無休無止的來往著,我五娘除了上班,就一頭紮在灶臺裡,從黎明一直幹到夜深人靜,天啊,我五娘是怎麼熬過來的啊,就這,稍有慢待,我奶奶便敲著她的水菸袋喊:

“小五,我看你要造反了。”慌得我五娘忙不迭地的加快了手腳,還有的時候,我五大爺看我奶奶和我小姑的臉陰的要滴出水來,便把我五娘拽到屋裡,插上門噼裡啪啦的教訓一頓。我媽就常常為我五娘鳴不平:

“啊,上至老的下到小的,屋裡外頭,連雞帶豬,哪個不是你五娘幹?吃,吃不上熱的,睡,睡不到天亮,還不落好!像你五娘這麼撂亮這麼能幹的人上哪找去,包括我在內的這幾個媳婦加起來都不如你五娘一個人,啊,就這,還捱打?這上哪說理去!你五大爺哪是娶了個媳婦啊,他簡直就是找了個長工啊!還是個帶工資的長工。”

是啊,這麼好的長工媳婦哪找去!後來,我奶奶臥炕了,在我奶奶臥炕的八年裡,白天,我爺爺和我小苗姐給她擦洗倒涮,晚上我五娘隨喊隨到。我奶奶的房子和我五孃的房子離的非常近,成L型,小時候,我在我奶奶家無聊時,常常站在我奶奶屋的門檻前,用左腳尖抵著右腳跟一步步走到我五孃的門口,再用右腳尖抵著左腳跟回到我奶奶的屋門口,來回往復,我記得那段距離我要走四十步,長大後,我都不能想象,我五娘是怎樣一趟趟一天天穿梭在兩屋之間,尤其是寒冷的冬夜,一直到我奶奶去世。說起這些往事時,我五娘常常感嘆:

“你爺爺是個好人啊,不願意麻煩人又能體諒人,要不是有你爺爺,我早都累死了。”

我五大爺則會微笑著補上一句:

“也得虧了我大姑娘啊,你奶奶可是得了我大姑娘的濟了,這十來年,我大姑娘受累了!”他大姑娘我的小苗姐每每聽了這話,總是憨憨地笑著。

我五娘不光能幹,還聰明,我奶奶臥炕半年時,我五娘就在炕上挖了一個洞,是的,一個圓圓的炕洞,炕洞裡剛好能放下一個桶,這樣我奶奶大小便時就不用好幾個人抬著了。後來我五娘又讓我五大爺做了一張床,我在十歲離開家鄉之前,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炕,還有一個叫做“床”的東西能放在家裡,能睡覺,直到我五大爺做了一張床,那個新奇簡單的東西才印在我心裡。我五大爺也會木工,我們老佟家的男人木工活兒都做的好著呢,我五大爺做的那張床,中間也挖了一個洞,我奶奶的屁股剛巧壓在洞上,床腿安了四個軲轆,可以推著走,床的四邊,還有布簾子圍著,尿桶放在床下面,誰也看不見,我奶奶躺在床上,又省了很多人力,你說,我五大爺五娘聰明吧。我奶奶夏天臥床冬天臥炕,八年裡,她身上沒被蟲子咬過一個包,屋裡沒有一絲怪味。

我五娘還孝順,我奶奶愛聽戲看戲,從前她能走動的時候,每每我家大門口有扭秧歌唱戲的走過,我奶奶便跑出去,一直跟著看出三里地去,我奶奶臥炕後,大門外再有扭秧歌唱戲的路過,我五娘便撂下手裡的活計,背起我奶奶就衝出門去,同樣也看出去三里地去,次次不落。我真佩服我五娘,我不知道她那纖細的身材是怎麼揮著巨大的能量,能承受住我奶奶比她大兩倍的體重?我五娘無怨無悔的伺候著我奶奶和我奶奶的“孝子賢孫”們,直到八年後我奶奶過世,又到四年後我爺爺去世,我五娘才喘了口氣。

我時常和我五大爺聊天,在電話裡或見面時,我願意和我五大爺聊天,願意聽取他的意見和建議,我和我五大爺的關係,遠遠勝過了我爸。拜託,這可不是古書上說的:

“有錢道真語,無錢語不真啊。”我五大爺有錢不假,我爸沒錢也是真,但這是兩碼子事,我可不是那樣貪慕虛榮的人,主要是我五大爺氣場太強大,他就像一大塊磁鐵,把周圍的釘子珠子鐵沫子緊緊地吸引到一起,而我們就是那些小鐵具,可我爸丁點氣場沒有不說,還散著一種氣味,一種糞肥的怪味,遠遠地聞見就使人望而卻步,你說,這誰還願意和他聊天。

我願意和我五大爺聊天,尤其是回老家時,我們天南地北海闊天高的聊著,有爭執有共識,有分歧有統一,包羅永珍又輕鬆自若。若是小芸在,她也會參與過來,我們坐在我五大爺家的窗下,大大的陽光照進來,溫暖又明亮,我們喝著茶吃著點心看著我五娘忙碌的身影,感覺日子就應該是這樣溫馨踏實。

“我五娘可真好啊,幾十年如一日的好。”我感嘆著。

“這話不假。”我五大爺抽著煙,欣慰的笑著。

“可是,你覺得我五娘哪點最好?”

“你五娘在我眼裡,除了嘴碎點,沒毛病。”

“嘁,給你當牛做馬一輩子,就給這評價?”小芸也抽著煙,貌似不滿的咧著嘴說,可她的臉上卻掛著幸福的笑容。

“那你說咋評價?非得說成溫良恭儉讓才行?”

“那是必須的啊——你這叫啥評價,就好像公雞打鳴母雞下蛋一樣自然,這不叫優點。”

“你這話說的沒毛病,在我看來,人人能夠各司其職就是最大的優點,你也得學著點。”我五大爺說。

“嘁,學著像我媽一樣付出一輩子?”小芸仰頭吐了個菸圈,小芸菸圈吐得很漂亮,一個菸圈慢慢的會生出兩個,三個,四個,漸次的飛向半空,很久才淡淡的散去。

“那咋?誰這輩子不付出?我不付出?你爺爺不付出?還是你六嬸不付出?只不過各自付出的方式不一樣,你說你咋一點不像你媽?”

“非得像我媽就好啊,我媽就像箇舊社會的童養媳,賣給老佟家了。”小芸翻了個白眼,小芸翻白眼的樣子也好看,小芸是真好看,愛打扮又會打扮,有錢也敢穿,時尚的她走到哪都能聚起一道光,和我五大爺一樣耀眼。

“你這話說的沒毛病。”我五大爺又說。

“嘁,我這輩子怎麼都成不了我媽那樣。”小芸又點上一支菸,小芸煙抽的很勤,酒喝的也厲害,說起話來高聲大嗓,和人爭辯起來牙尖嘴利,乍一接觸,難免使人會對她產生成見,但接觸久了就會現,其實她熱情不拘小節,豪爽又仗義,完全不像表面那樣爭強好勝和得理不饒人,雖然說她有時候的確有些粗俗和有些許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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