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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大舅坐在公路上,望著公路下面不遠的地方,那裡頹垣斷塹半零不落,野花寥寥草木瘋狂,幾棵老樹孤存獨長,還有一條消瘦的小河悄悄的流淌。通紅的夕陽照的大地一片金黃,金黃中卻盡顯寂寞荒涼,夏末的晚風沒有一絲燥熱,輕輕的捎帶著花草的芬芳,拂過。我大舅高秀山點上一支菸,望著不遠處的那一片殘破,嘆了口氣:

“唉,這哪裡是我的家啊,哪裡是我的家!我咋找不到我的家了,我的家在哪裡啊...”他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他手腕上那個米黃色的手串好像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澤,毫無生機的蜷縮著。

是的,我也找不到我大舅的家了,更找不到我兒時的家,眼前這片荒涼就是我記憶中的整個故鄉,我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曾忘記的我的老家:遼西川州,縣城不大,東南高西北低,縣城東邊有鐵軌,有礦廠,有大山;縣城北邊坡高谷底,溝壑有序,種滿了莊稼長滿了樹木,青翠蔥蘢一望無際,我現在就坐在那個曾經青翠蓊鬱的地方,這個地方有一個剛硬的名字叫鐵營子,這裡就是我出生的地方。鐵營子村很大,也很美,村子西邊較為平坦,河流,菜地,田野,遠山,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山水畫,河水很寬,清澈見底,終日嘩嘩流過,那條河有個豪邁的名字叫西河套;村子南頭也有一條河叫南河套,南河套也很寬,過了南河套便是礦區,是城裡了,我們老家曾經是全國著名的煤礦城市。南河套平日裡河水時多時少,時清時濁,南河套的南岸有一座小山叫小南山,山雖不高,但也橫看成嶺側看成峰,起起落落各有不同。小南山是由煤渣和泥土經年累月堆積而成,山上長滿了灌木開滿了花,春夏時節滿山絢麗十里芳華。南河套的北岸是長長的堤壩,堤壩不但長也很寬,兒時的我們常在堤壩上面奔跑跳躍,嬉笑耍鬧。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時,我們還在堤壩上搭過帳篷安過家,聽過夏季的雨水嘩啦嘩啦,看過深夜的貓頭鷹在夜空中飛滑...

我大舅家就在南河套的北岸,他家的南院牆緊鄰著堤壩,他家的那五間正房離堤壩不過七八十米,夏天南河套大水時,我們坐在屋裡,能聽見轟隆隆的似萬馬奔騰的聲音。現在,我和我年近八十歲的大舅坐在昔日我們村子東邊的軌道上,現在,軌道早已了無蹤跡,取而代之的是我們屁股底下這條高高的平整的公路,軌道下面的大橋洞子倒還在,卻也失去了它往昔的威嚴,變的矮小和苗條了。我們坐在公路上,望著我們曾經的家,可是,那一切都不在了,那些房子,那些村路,那幾口老井,還有那個小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心一陣惆悵——我只能在記憶裡回到過去,回到鐵營子村,回到我大舅家,看到兒時的我,我的姥姥,我的姨姥姥,我二姥姥和許許多多的其他:

第一章

我姥姥

我的記憶應該是從一九七七年開始變的深刻起來,那一年我七歲,我每天晚上都盼望著我姥姥的到來,我姥姥的到來,不但能讓我在黑夜裡有了力量,還能使我飢腸咕嚕的肚子再次飽脹起來。那時,儘管我七歲了,卻還常常吃不飽飯,也還沒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家,我爸在遙遠的勝利油田,三兩年或更長時間才回來一次,我媽帶著我和我的兩個妹妹前年住在孫姥姥家,去年搬到小丫巴家,今年又來到了周奶奶家。周奶奶住在我們村子中間,她家人口少,房租低,又可以常住,這對於無房戶的我家來說最合適不過。周奶奶家東西兩間屋,中間一個灶房,灶房的兩邊都有灶坑,有封箱,我們北方的房子大都是這樣的格局。周奶奶家的院子不大也不小,院門朝南開,出了她家的院門再往南是一條窄窄的長長的衚衕,衚衕的左邊是老卜家,右邊是我們村的紅學站(幼兒園),我就是在紅學站裡認識了我的名字。衚衕的盡頭是村裡的一條主路,東西向,往東走六七分鐘到我大舅家,往西走六七分鐘到我二姥姥家,周奶奶家這條衚衕正對著的是我們村的大隊部,我姥姥那一段時間就在大隊部的食堂裡幫忙。

我姥姥來我家時大都是在很黑的夜裡,她幹完食堂所有的活兒,帶著她省下的晚飯,有時是一塊玉米餅,有時是一個地瓜,還有時是很小很小的一塊肉——那於我來說簡直比過年還幸福。我那時就像一隻飢餓的小鳥,老也吃不飽。我姥姥的腳步臨近時,我媽就會點上煤油燈,接著門簾一挑,我姥姥慈愛俊俏的臉龐就出現在我的面前,往往我姥姥還來不及上炕就從懷裡掏出吃的遞給我,食物的香味使我睏倦的雙眼頓時閃閃放光,猶如黑夜裡覓食的野貓一樣錚亮。今晚,我姥姥給我帶來了一塊肉,足有兵乒球那麼大,頓時,香氣四溢,直撲口鼻,我有多半年沒吃過肉了,我幾乎來不及剝開那層包肉的黃草紙,便一口把肉塞進了嘴裡,幸福來的太突然,以至於我的牙咬到了腮幫子我也不覺得疼,我邊吃肉邊看著我姥姥脫鞋上炕,歪在炕頭,我媽遞給我姥姥一條手巾,我姥姥邊擦著汗邊說:

“食堂的活兒到明兒個就結束了,正好後天是你二姨的生日,我要去岳家溝一趟,然後到秀葉那看看,有一陣子沒去秀葉那了。”

“中,你要在那住一宿嗎?”我媽問。

“到時候再說。”

“給我二姨帶點啥不?”

“不帶,她啥都不缺。”

“給秀葉呢?”

“煮上幾個棒子(玉米)拿著吧。”我姥姥說。

“中。”

“姥姥姥姥我也要去。”聽到這兒,我急忙嚥下嘴裡的最後一口肉,嗦著手指上殘存的油香說道。

“你別去了,在家幫你媽看孩子吧。”

“不,我要去。”我看看睡在炕梢的我的兩個妹妹二月和三月,一個兩歲多,一個剛會坐著,她們就是兩個屎疙瘩,我可懶得理她們,再說了,一年中只有這一天——我姨姥姥過生日的這一天,我姥姥才捨得給自己放上一天假,約上我二姥姥和我三姥姥一起到岳家溝我姨姥姥家裡聚一天,年年如此,從未間斷,也只有這一天,我才能有機會跟著她們到處逛逛,我豈能錯過,我必須要去。

“後兒個再說。”我姥姥抻過一個枕頭,躺下,她閉上眼睛,看上去很是疲乏,我媽則從牆角拿過袼褙,就著昏暗的燈光粘著鞋幫兒,我家的屋很小,夜很黑,豆大的燭光照著巴掌大的地方,淺淺的燈暈忽明忽暗的閃動著,我趴在我姥姥身邊,聞著她身上一股油漬漬的煙火味,充滿了想象和嚮往。“秀葉不知道幹啥呢。”我姥姥又說。

“是呢,幹啥呢?”我媽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說:“這個點了,也該收拾完了。”

“唉,從前大東在,住在婆家還仗義,這下大東走了,往後可沒靠頭了。”

“是啊,沒靠頭了。”我媽長長的嘆了口氣。大東是我的姨夫,去年不幸於一場井下礦難,我姨年初時接了我姨夫的班,在礦裡的庫房工作,早出晚歸,很是忙碌。我姨仍和她的公公婆婆大伯子小嬸子十幾口人住在一起,她們家的院子不大,房子也不多,因此,我們每次去看我姨都很少在她家久待。“礦上不是說給秀葉分房嗎?”

“說是分,誰知道啥時候啊....再說分了房也不容易,出去單過倒是寬敞清淨,可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還上著班,更連個搭把手的都沒了,難啊。”

“是啊,難啊。”我媽又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姨家的雙胞胎陽陽和明明才剛三歲,我姥姥和我媽時常為她們憂慮著。

“孩子們可啥時候長起來啊....”

“唉,要是能有人幫幫秀葉該多好啊...”我姥姥和我媽一句一句的說著,說得滿屋子都是憂傷,說的夜色更加迷茫,說的連我也覺得心裡堵得慌....牆上的掛鐘噹噹的敲了九下,我姥姥坐起身來摸過她的小鞋穿上——我姥姥的腳很小很小,就像我疊的紙船一樣尖小。我姥姥要回自己的家了,我拽著她的袖子不讓她走,她走了,我們娘四個的夜更加漆黑漫長。我姥姥說:

“該走了,該家去了,明天早上還得起早做飯呢。”

“我大妗子也會做飯啊?”我問我姥姥,在我們北方,我們管舅母叫妗子。

“你大妗子一個人忙不過來,那麼多活計呢,得走了,明天我再來。”我姥姥不顧我的挽留,下了地,抿了抿頭,抻了抻衣襟,推門出去了。我趴著窗戶,看著我姥姥穿過院子,走進衚衕,消失在漆黑的夜色裡。我媽吹滅了燈,屋裡瞬間黑的不見五指,大地真靜啊,靜的無聲無息,靜的連風都收起了腳步,連窗紙都屏住了呼吸,連窗下的夜來香也抿住了嘴巴,靜的就像一切都消失了,很久很久,才傳來幾聲蟈蟈的低吟,彷彿是在牆角,又彷彿在院外,那聲音婉轉細微,趁的夜晚縹緲又遙遠...

“媽,我姨姥姥過生日,你們為什麼不去?”

“我們不去,那一天,只屬於你姥姥她們四個人。”

“為啥呢?”

“她們想說說心裡話。”

“啥是心裡話?”

我媽沒有吱聲,她翻個身,響起了輕微的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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