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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米櫟房間的燈仍亮著。

這裡雖然是農村,但條件不差,三層樓高的農村別墅,獨門獨院,生活富足安逸。

樓下,漢子還在忙碌。

米櫟的姐姐和姐夫會做手工釀製的米酒。

灶臺下的爐火燒得正旺,灶臺上一口大鍋,鍋子上架著巨大的多層蒸屜裡蒸著米飯,騰雲駕霧一般散著陣陣米香。

一旁的地上還並列著幾口瓦缸,裡面盛放著已經進入酵程式的米酒,白花花的米飯在酒糟的作用下,隔著一層紗布都能聞到淡淡酒香。

米櫟的姐姐是個有經濟頭腦的女人。

當地展旅遊業開始,她就在鎮上盤下了一家小小的鋪子,平日裡賣些筍乾,醬菜還有自釀的米酒,自從米櫟來了以後,她才隔出了個小小的位子,豎起了“人物寫”的牌子。

這次米櫟的造訪有些突然。平時她都是過年前後來鄉下,通常也就住上一個禮拜就回上海了。

可是這次,已經住了很久了。

……

此刻,看到女子扶著樓梯下來,漢子在圍裙上蹭了蹭手,轉頭對女子露出樸實的笑容。

女子叫吳可欣,漢子叫張亮。

“可欣,兩個孩子都睡了嗎?”

吳可欣點點頭:“都睡了。”

她走到灶臺旁,將一旁掛在牆上的一條藍印花布圍裙穿上,陪在丈夫身旁。

“那米櫟呢?”張亮停下手上正在瓦缸裡攪拌的木棒,笑著又問了一句。

這時候,吳可欣秀眉微蹙,說:“她還在畫畫。”

“這小姨子還真是勤奮,從早畫到晚。”張亮感嘆了一句,轉頭見爐火小了,又彎腰拾掇了一下灶臺下的柴禾。

吳可欣拉了一條小板凳過來,一屁股坐下,拉住丈夫的胳膊,嘆了口氣。

“怎麼了?”

張亮關心妻子,停下了手中的活,也在板凳上坐下。

兩人隔著一爐火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米櫟。

“我總覺得米櫟這次來,是有心事。她這孩子心思重,就是藏著,不說。”吳可欣肯定地說。

張亮模樣有些憨厚,他淡淡笑了兩聲,寬慰道:“你這一年才見她一回,她有心事,你看得出來?會不會是自己想得多了?”

吳可欣眉頭蹙得更深,說:“咱爸走了以後,我這個妹妹就不像從前了。”

說到這裡,吳可欣攥著丈夫的胳膊攥得更緊:“你還記得嗎?十五年前,咱第一次見她,是咱爸帶著她來鄉下喝咱喜酒的時候。那時候的她多活潑,多水靈,全村的人都圍著她看。”

張亮的神情也像是陷入了回憶,片刻後,他低頭說了句:“咱爸走了也三年多了,鄉里有這說法,說是逢九必災,看來是真的啊,咱爸就是59歲犯了心臟病走的。”

吳可欣難過起來,抽噎了兩聲,張亮癟了癟嘴,自我檢討道:“對不住啊,可欣。我說錯話了。”

吳櫟庭本是安吉人,早年跟著同鄉去上海做服裝生意,後來達了,就回來和原配離了婚,後來又娶了米櫟的母親,那時候吳可欣還小,對父親根本恨不起來,更何況,時隔多年,父親帶米櫟回村的時候,村裡人都說她長得像小時候的自己。

自此吳櫟庭在上海紮根,極少再回故鄉,米雪又是矜貴的上海女人,也從不和丈夫老家的親戚來往。

吳櫟庭過世後,直到開追悼會的前一天,米雪才記起要通知他老家的人。

想到這裡,吳可欣低頭用圍裙蹭了蹭眼角,有些忿忿地說:“說到底都是錢惹得禍。還是我們這樣平平安安的好。”

兩人又是沉默一陣,只有灶臺下,火苗在噼噼啪啪地亂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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