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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2月29日晚上的北京城,突然槍聲四起,只見許多身穿灰色軍服的兵,到處搶劫,首先受難的是正陽門一帶。這時南方迎袁專使們正酬應完畢,回到迎賓館,忽然人聲鼎沸,槍彈橫飛,血紅的火光浮在窗面,人們奔走相告,說是兵變了。為什麼會兵變呢?大家異口同聲說是由於北方駐軍反對“袁宮保”南下,反對專使們搶走他們的衣食父母,所以懷恨作亂。專使們聽到這個訊息,不由不信,乃倉皇檢拾細軟,匆匆趕到六國飯店避難。

兵變的部隊是第三鎮。第三鎮是北洋軍的主力,段祺瑞便曾兩任該鎮的統制,後來則由曹錕接掌。曹錕據說是袁身邊的“趙子龍”,打娘子關叫他去,打灤州也叫他去。他每次謁見“袁宮保”時,都是筆挺挺地站立著,叫他坐他從不敢坐。袁對他講話,他除了“是……是……”之外,不敢多說一個字。袁平素對段、馮都禮貌有加,獨對曹則不假詞色。按照當時官場習慣,若長官對屬員很客氣,就是不把他當作親信人,相反如果長官對部下越不客氣,罵得越厲害,則這人一定是“聖眷甚隆”。所以當時有人便以捱罵的多寡,做為自己升官快慢的溫度表,每挨一次罵便欣欣然有喜色,且奔走告人說:“我今天又捱罵了!”旁邊人也為其高興,且祝賀說:“恭喜,恭喜閣下不日就要騰達了。”依照這個習慣,曹錕是北洋三傑以外最重要的一個人。

第三鎮兵變時,統制曹錕亦在北京,兵變原因雖然很多,但最主要的一點是不願袁世凱南下,所以當時或是事後的輿論都把這次兵變的主使人推在袁的身上。究竟是不是袁,一直是史家爭論的重點。作者認為袁對兵變絕對有責任,或者有縱放,但決不會主使。道理很簡單,袁當時已被南京參議院尊為中國華盛頓,他能獲選為中國臨時大總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代表“安定力量”,不只國內人心如此,即國際間亦認為袁是動亂中國的“安定力量”。袁的聰明智慧怎會不瞭解這一點。至於袁反對建都南京,當時反對最激烈的是同盟會中的巨頭宋教仁、章炳麟,而武昌的黎元洪也主張建都北京,加上參議院投票決定國都地點時,亦可看出多數反對南京。因此袁可以使用其他方法達成不南行的願望,用不著策動兵變。袁是搞軍隊起家的人,當然明白兵變這玩意不能隨便玩,玩兵變等於玩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能放火不一定就能熄火。

還有最重要一點,兵變一發生,很容易招致國際干涉,尤其是日本正處心積慮,主張將中國分而食之。袁是個野心家,但他決不會甘願製造外人干涉瓜分中國的藉口。

不過袁當然願意軍隊表示一點行動,適可而止,使自己不能離開北京的藉口有事實證明。

至於北洋軍在此時鬧兵變,是有其背景的。

馮國璋在統率北洋軍攻克漢口、漢陽時,漢口曾遭北軍洗劫,房屋盡毀,積屍日曝,野狗宵鳴。當時有一位記者曾問北洋軍士說:“大家都說你們搶掠,有沒有這事?”兵士說:“有的,我們不搶就沒得吃了。革命軍到處受人歡迎,家家奉獻食物;而我輩到來,老百姓堅壁清野,甚至用錢買東西都買不到,我們不搶怎麼辦?”由這一段對話可以看出當時北洋軍的處境。

北洋軍在漢口的暴行,曾受中外輿論嚴厲的指責,加上清帝退位以前,與革命軍作戰的,幾乎全是北洋軍。清帝退位,革命成功,南方公私團體不時以文電揭發北軍抵抗民軍的罪狀。袁世凱當選總統後,竟有解散北洋軍的謠傳,於是勢傾一時的北洋軍,內心既失望又疑懼。其實和議以前,北方秘使廖少遊和黃興代表曾簽有一個草約,其中特別註明:“南北漢軍出力將士各享其應得之優待,並不負戰時害敵之責任。”這本可以算為保證。可是這是個秘密條款,未被公開,公開流行的,多是不利於北軍的謠言,因此兵變時,亂兵一邊搶掠一邊嚷著說:“不成了,不成了,國家用不著我們了,我們乘早搞點盤纏回家吧。”

第三鎮士兵譁變的直接起因是裁餉,原來當時陸軍部所定的營制餉章,凡出征出防將士,照例自起程之日起加給津貼,以慰勞武士,優待征夫,事平後仍回原防,回防即無津貼。辛亥起義後,北洋軍第一、第四鎮奉令開赴前線,按照餉章每兵每月加發一兩津貼。第三鎮由長春開赴北京防衛,亦照出徵慣例加發津貼。和議達成,二、四兩鎮回防,於是照章裁餉。第三鎮仍在北京並未回原駐防區長春,所以不在裁餉之列,不知怎的傳說第三鎮也要裁餉,兵士遂以訛傳訛。

2月29日晚八時,第三鎮士兵在朝陽門外東嶽廟譁變,先在朝陽門外劫掠果攤食鋪,後與朝陽門內變兵會合,分頭搶掠,凡金銀錢鋪首飾店、飯館及洋雜貨鋪全遭洗劫,併火焚東安市場、東四牌樓等處,受災區域之慘尤勝於庚子八國聯軍。兵變前後綿延三日。兵變的第二天3月1日下午4時,袁世凱在迎賓館(袁當選總統後改為總統府)召集北京高階軍政首長會議,決定立即採取行動制止亂事蔓延,除照章補發未變各軍應領之欠餉外,另派陸建章、曹錕等分赴各部隊駐紮所剴切開導,同時令飭毅軍隨時緝捕再圖逞亂兵士。毅軍統領薑桂題奉令後,親率衛隊四出彈壓,遇見亂兵任意搶劫者,立即格殺。

2月29日北京兵變之晚,南京迎袁專使下榻之招待所內亦受騷擾。亂兵持槍毀門而入,招待所內衛兵措手不及,無法阻擋,南來諸人只得分路避去。蔡元培、汪兆銘、範績熙人一僻室,閉門熄燈靜坐以待,亂兵在所內遍處擄掠,志不在人,飽劫而去。蔡元培等見亂勢繼續擴大,乃潛赴美國友人格林家小住。格林殷勤招待,借住一宿,第二天即由美領館派人護送至六國飯店。中午時間,王正廷、王景春、鈕永建、黃愷元、魏宸組、宋教仁、劉冠雄、陳乙白均陸續趕到,大家交換訊息,才知招待所已遭洗劫一空,南來諸人的檔案衣物已蕩然無存。

3月2日,蔡元培等致電南京臨時政府及臨時參議院,認為“速建統一政府為今日最要問題,餘可遷就,以定大局”。迎袁專使態度的改變,並不是受兵變的威脅,而是感到北方局勢的嚴重。北方有北方的許多問題,南方的人是無法瞭解的。這兒作者節錄一封賀良樸先生致蔡元培的信,這封信相當深刻,他不是替袁講話,而是道出了北方的心聲:

“……諸君北來,歡迎之聲未終,愁慘之氣大作。二十九日北京變亂,使京華薈萃之區付之一炬,未幾而禍延天津,未幾而殃及保定。議者莫不歸咎項城,謂其事先既疏於防範,臨時復失於寬縱,養奸長亂,辜望喪威,莫此為甚,項城之咎無可辭矣。然僕尤不能不咎南中諸君子爭執都會地點,未免稍存意氣之私……洎乎專使南行,討論大局,彌月相持,要約寡效,暗殺之機四伏,決死之隊爭先,宗社之黨乘間構煽,桀黠之將擁兵恫愒,禁軍則意存左袒,藩服則勢將分崩,朝野張皇,大局震撼。已而共和密定,宣佈猶遲,增調重兵,集於禁近,人心滋懼,一夕數驚,然未聞北京有變亂之事也。夫北京亂事不起於民軍逼迫與國體變更之時,乃於共和宣佈以後,舉國欣欣想望太平,而有此奇變,此其故大可思也。首都不定,國會未開,政府無統一之機關,總統無操縱之權力……總統南行與首都南遷之議日騰於報章,人心愈搖,奸宄思逞,卒至一朝潰裂,竟出自項城所信任最愛重之軍人……即以兵變而言,使因都會地點之爭久持不決,恐將來東南各省兵變之禍更有甚於北方者。何則?北方各鎮之兵團訓練有年,素服項城之節制者,然橫決若此,今各省民軍皆旦夕召募而來,從未受軍事教育也,彼於其主將又非素有恩信之感孚也,集數十百萬無教之民鼓以革命,則彼亦曰革命有功名富貴之望,今既宣佈共和,弭兵息戰解甲歸田之期近,富貴功名亦已無望矣,計維在上者之厚為資遺耳。南京臨時政府暨各省之財力定有餘裕,若聽此數十百萬人逍遙河上,餉盡財空,遣散無術,恐一旦譁然潰亂,挾其堅利機械縱橫於通都大邑之中,生靈荼毒之禍尚忍言哉。……”

兵變後的北京,約有一個星期都是淒涼滿目,白天的街市如黑夜一樣,店鋪住家關門閉戶,路上只有巡邏的兵士和站崗的警察以及棄置的死屍,此外則是外國兵士騰馬往來。間中有外國記者沿路拍照,蕭條零落有如死市。首善之區變為瓦礫之場,窮民嗷嗷待哺,有錢人則雖以加倍的金錢也買不到食物。警廳頒令6點後禁止行人,8點鐘後交通即停頓,入夜路燈不明,繁華的北京城成了黑暗世界。內城被劫4000餘家,外城被劫600餘家。

在這場大動亂中,有很多花邊新聞,特錄載於後:

朝陽門內竹杆巷王君,是在度支部當司員(等於現在財政部的科員),二十九日晚間有亂兵十五人叩門而入,王君延之上座,款以酒,其中一兵士操山東口音說:“俺們這回子搗亂實在是給逼出來的,你老要是有富餘錢借給俺們作些盤纏,俺在山東曹州府居住,過些日子你老到俺那小地界兒去,俺一定加倍的奉還,這回可實在對不起的緊。”言訖張嘴大笑,王某即坦白的答說:“我本是一個窮京官,生平亦不作守財虜,所以身無餘蓄,恰巧昨日領到薪水,原封未動,諸位既然賞面枉駕,特奉上薪水袋,請勿見笑。”遂以銀元數十枚衣四套相贈,亂兵稱謝而去,午夜又折返,把一個大包袱付與王君的傭人,並且說:“些小意思,留著你們用吧!”王君開啟包袱一看,乃是襪子數十雙。

四條衚衕義豐錢鋪關閉甚嚴,亂兵來擾,攻門不得破,於是肩接攀爬登牆。錢鋪主人知不能免,乃開門揖入,亂兵蜂湧進門,四處搜掠,擄獲銀元無數,並找一人力車來掩藏,車伕亦乘機取若干置於懷中。亂兵欲壑已填,才相繼走出,其中有一人好似隊長,還向鋪主人告辭,主人躬送之出,隊長向主人打一拱說:“借光借光!”鋪主人亦答禮說:“勞駕勞駕!”

三里河一家洋廣貨鋪,在兵變前一天,有第三鎮兵數人前往購貨,貨款值數十銀元,可是兵士們所帶的錢不及一半,甚為難堪,店主人很大方的說:“老總們拿去吧!這回全國到處作亂,北京獨獨無恙,都是各位老總的力量保護我們,這一點錢太少了,您們何必計較。”士兵們稱謝取貨而去。第二天兵變,有街裡無賴領了兵過三里河欲搶擄這家鋪店,突有兵士三五衝了出來,大聲的說:“這家鋪店對我們當兵的最好,誰敢侵犯他們,我們將以死力保護。”結果這家洋廣貨鋪終告無恙。

兵變由北京擴及天津、保定和豐臺,天津的洗劫較北京尤烈。保定亂後幾乎沒有居民。豐臺本為小地方,不過是交通要道,因此過往行人受害最慘。

天津於三月二日清晨即不穩,直隸總督署衛隊和北段巡警以及張懷芝所帶的巡防營醞釀兵變,下午三四點鐘在通衢街市即見有灰色衣袴,頭扎黑巾的營兵,三五成群的和巡警聚語。晚上八點,北京火車開到,車上跳下亂兵四五十人,一下車即亂放一陣排槍,新火車站於是起火,接著大衚衕、老洋錢廠、造幣廠等同時著火,槍聲四應,各繁盛街市富商大賈和新舊洋錢廠均遭焚掠,先是兵,後是匪,還雜以少數巡警,沿街挨戶搶掠。北京亂兵陸續到天津,前後共達二千餘人,正式搶掠,頗有組織。在三月二日晚間,以鳴銅管線槍為號,第一次鳴銅管是準備,第二次鳴銅管即砸搶各商店,第三次鳴銅管便將細軟一律搶齊,劫奪火車開往東三省。二日午夜維持秩序的巡警捕獲亂兵和匪徒四百餘名,三日晨在東馬路處斬,三日午後再提出十二名搶匪在北門處斬,天津華界人心才告安定。

亂起的時候,電車尚開行,可是在北馬路官銀號前,突有亂兵開槍向電車轟擊,於是所有電車均告停駛,而人力車伕亦有棄車參加行劫者。因此,天津華界居民欲遷入租界避難,都僱不到人力車搬運貨物,只好扶老攜幼,肩背手提,甚為狼狽。據事後統計,天津因屬商業城市,所以商民的損失比起北京來,實在巨大得多。

保定在三月一日即有變象。保定是個駐軍區域,駐軍垂涎保定之富,早有蠢動之意,因此一觸即發。開始是淮軍和一個剪短髮的人口角,然後淮軍出動搜捕短髮人,駐東關的第二鎮兵士乘機肇亂,以煤油將城門燒燬,到處搶掠燒殺,風大火大,西街被禍最慘,由西門至二道口一帶都成灰燼,滿城槍聲如爆竹,哭聲徹天,十室九空,連各醫院所存衣物均遭洗劫。自三月一日至五日,連續遭難,瘡痍滿目,瓦礫如山,且蔓延至附近十數縣。

保定東關子火藥庫儲存快槍七萬餘杆,子彈不計其數,均被搶去。淮軍亂兵搶劫藩庫存款五萬餘,並燒燬各司道廳。當變亂還未開始時,亂兵曾邀約毅軍同搶,毅軍未允,其後毅軍則出力剿捕亂兵。

豐臺遭難是在三月一日午夜,由於第三鎮潰兵由北京乘車至豐臺,在豐臺亦有第三鎮駐兵二千餘人,還有自天津趕來的亂兵加入,於一日晚十一時起事,豐臺鎮居民鋪戶及洋商新泰興平和洋行等均被搶擄一空。第二天有火車開抵,車上行李貨物及旅客隨身所攜各物也均遭洗劫。

袁世凱處理兵變的緊急措施是宣佈戒嚴,並令毅軍出動,緝捕亂兵。由於第三鎮第九標計程車兵已潰散,乃調第十標兵入京,保衛總統府,調第六鎮的兩營兵來京,分駐祿米倉、羊儀賓衚衕、總布衚衕等處。另將駐小站的巡防營調京以資彈壓。同時把第三鎮的兵一部分調至琉璃河和良鄉,一部分開拔到山西,責成統制曹錕認真約束。另調駐彰德的武衛後軍王有祥、武衛中軍王汝賢、武衛右軍劉金標率部入京。

這時徐州的駐軍擬由陸路北上,煙臺的駐軍欲由海路北上,駐湯河的第廿鎮兵也打算拔隊進京,有人還建議調藍天蔚帶兵進京。可是統籌京師治安的最高首長民政首領趙秉鈞(趙原任民政大臣,這時袁尚未就任民國大總統,因此所有北京各部首長都暫稱首領),認為京師萬萬不可再增加軍隊,趙表示願獨負保護京師地方之責,於是調藍天蔚之議始寢。袁世凱並派陸軍參謀王培寬馳赴湯河,阻止廿鎮兵進京之行動。

並令第一鎮馬步兵六營駐軍南苑、北苑以資鎮懾。

在大變亂中,清的皇城全部由禁衛軍負責保衛,防守頤和園、地安門、東華門、西華門各處,由於防衛得力,使甫告退位的清皇室未受到騷擾,連清王公奕劻、載灃、載澤、載洵、載濤的府第均未受驚。禁衛軍由於在這次變亂中克盡職守,於是上書袁世凱,願入京護衛總統,請袁把所有在北京的軍隊全數調出,改由禁衛軍接替。禁衛軍雖然由馮國璋統率,可是這支軍隊原本是宣統父親載灃所建立的,其任務在於保衛清皇室。如今清皇帝退位不久,北京竟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作亂的軍隊又是袁的嫡系部隊,奉職最勤的卻是清的禁衛軍,對袁來說實在是一個大諷刺。所以禁衛軍的這個請求,袁是不會接受的,只是象徵性地調派一隊來京,禁衛軍因之很不滿意,再上書給禁衛軍軍統馮國璋,請調全部禁衛軍入城捍衛,並謂如有差失,願扣全軍餉銀。馮得書深怕該軍擅自行動,乃親赴該軍駐地西苑,嘉勉和撫慰一番,並阻止其擅自行動。

3月2日袁面諭段芝貴轉知各軍隊,凡未附和兵變剽掠者,不論官弁兵丁,每名各賞銀廿兩,其後又加發禁衛軍和毅軍餉銀一月,巡警因維持地方有功,賞餉半月。馮國璋則獎賞禁衛軍兵士,每名一個戒指,上刻名譽二字。珠寶市大柵欄的富商,因為在這次變亂中未受禍害,乃備銀二千兩及酒肉等物送至毅軍軍營,以表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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