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风裹着金箔般的落叶掠过青瓦飞檐,罗有云踩着满青色大理石,带着胡好月踏入那座雕梁画栋的庄园。
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外头广袤无垠的平原隔绝成一幅流动的水墨长卷。
胡好月望着远处麦浪翻涌,恍惚间又想起初到京城时,火车窗外那片铺天盖地的苍黄跟平原。
马蹄声混着欢笑声从马场方向传来。
数十匹骏马在阳光下扬鬃飞驰,骑手们身着考究的猎装,皮质马靴擦得锃亮,银质马鞭在他们指间泛着冷光。
人群中不知谁先瞥见了胡好月,欢闹声突然凝滞成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今日的穿着潮流,及腰青丝松松挽成了一个丸子头,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随着步伐摇晃,眉目流转间满是灵韵。
更惊艳的是她腕间那只翡翠镯子,随着抬手撩的动作在光下出耀眼的光。
“这是哪家的小姐?”
窃窃私语声如同春日柳絮般飘散开。
胡好月却仿若未闻,踩着黄色皮靴前行,目光扫过马场边摆放的西洋望远镜与银质冰桶,一脸好奇。
阳光穿过她耳坠上的琉璃珠子,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光斑,倒像是把整座庄园的秋日都揉碎了,化作她周身萦绕的光华。
罗有云挺直的脊背在人群注视下渐渐佝偻,像是被胡好月周身的光芒灼得弯了腰。
她捏着皮包的指尖白,勉强扯出的笑容有些僵硬。
髻上的珊瑚簪子随着颤抖轻晃,将斑驳碎影投在泛白的脸颊上。
“好月,我去换衣服裤子,等会就来,你在这等等我,咯别乱跑,这里面坏人可多了。”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掺着砂砾般的粗粝,余光瞥见马场边几个公子哥朝这边张望,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
这话与其说是叮嘱,倒更像是某种隐晦的警告,尾音在秋风里打着旋儿,裹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胡好月歪着头,杏眼亮晶晶地望着她,间点翠步摇轻晃:“既然坏人多,你该不会是骗我来整我的吧?”
她语气诚恳得近乎天真,却像根细针刺进罗有云心底。
她望着那张好看,毫无防备的脸,突然想起了罗有谅,心里顿时下定了决心。
笑容彻底在脸上挂不住,罗有云猛地转身。
“这话你可别乱说,你可是我弟媳,我怎么能欺负你呢?”
她不敢回头,生怕被人瞧见眼底翻涌的情绪,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凌乱如鼓点,“行了,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来。”
雕花木门在身后重重合拢的瞬间,罗有云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长舒一口气。
廊下悬挂的铜风铃叮咚作响。
马场扬起的尘土还未散尽,关野攥着马鞭的手微微颤。
她低头瞥了眼自己沾着草屑的猎装,又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这才鼓起勇气走向人群中央的胡好月。
少女的声音像受惊的雀鸟般轻颤:“你好,能交个朋友吗?”
胡好月正望着远处的黑马出神,忽被这怯生生的问询打断。
她转过身,眉间的浅笑像是被春风拂开的桃花,在关野眼底投下细碎的流光。
“可以。”
声音温柔得如同江南的细雨,却让关野瞬间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