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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已經離開了大廳,走在了一條長廊之上。這條長廊是從一條街道上空伸出來的,這條擁有流動車道的大街正好穿過了城市中間。他的前後都有踏著沉重步伐前進的禁衛軍保護著。人群擁擠在下方流動車道的凹陷處。喧囂的隊伍轉彎向左邊行進,在人們不斷的歡呼聲中開向了一條有著幽深景緻的寬敞街道。視野中再次充滿了高聲歡呼的人群,伴隨著喧鬧聲從下面經過。然後慢慢遠去,最終消失於球狀電燈交匯的遠方。喧囂聲漸漸變得微弱,晃動的人影也越來越模糊,唯一不變的是那些沉重的腳步聲,清晰得始終如在耳邊,咚咚咚咚。

格雷厄姆的耳邊又開始迴盪起那首歌,只是已經沒有樂曲的襯托,變得嘈雜不堪。咚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不停地傳來,還夾雜著別的雜亂轟鳴聲。原來那是平民們的腳步聲,他們正沿著快速車道蜂擁而至。

突然之間他看到一種奇怪的現象:車道對面的建築物好像是空的,裡面沒有一個人影。就連與側廊連線的索橋和纜繩都是空的,只剩下層層陰影籠罩。他百思不得其解,這裡本該是人群密集的地方,為何冷清到如此程度呢?

隨後他又感到一種不平常的現象,是顫動,急速的顫動!他止住了腳步,後面跟隨的人們也停下了腳步,只有那些踏著沉重腳步的禁衛軍依然繼續前行。他看到所有的人都望著同一個方向。難道這種顫動是由那些燈引起的?他也把頭抬了起來。

一開始,他只是簡單地認為是那些燈引起了這種急速的顫動,跟拱道下面發生的一切都沒有關係。那些散發出耀眼白光的巨大球形燈都處於一種奇怪的擠壓狀態,似乎被人緊緊捏住了一般,不過很快這一狀態便改變了,收縮隨即變為了舒展,隨後收縮狀態再次出現。如此這般反覆交替著,從黑暗到明亮,又到黑暗,無限迴圈。

後來格雷厄姆終於意識到,拱道下方的那些人與這些燈的怪異現象脫不了關係。房屋,車道,還有那擁擠的人流,一切都順面變了模樣,看起來模糊不清,如同跳動在閃爍燈光中的層層陰影。他看到大面積的陰影突然來勢洶洶地向自己撲上來,並且速度和麵積都在不斷擴大,驟然地在前後跳躍。重重的腳步聲和歌聲已經聽不到了。而且步調統一的佇列也已經停止了行進,隨機出現了旋轉,流動和吶喊都斜向了一邊……“燈!”所有人都在說著同一個詞,“燈!燈!”他趕緊向下面看,只見那燈光中已然跳躍著死神,陡然之間整個街區變成了生死決鬥的戰場。陰冷的紫光從那些巨大的白色球狀燈裡射出,隨後又變成了紅光,一會兒亮,一會兒滅,明暗不定,讓人摸不到規律。緊接著暖色逐漸淡去,只留下暗淡的點點閃光,很快,全部都熄滅了,唯有黑暗,包圍著一切。那黑暗是最兇殘的猛獸,一瞬間便將那一大群鮮活的生命吞噬。

他看到身邊有人影晃動,無奈看不清楚,突然他的手臂被人緊緊抓住。他的感覺很敏銳,確實有東西正在拍打著自己的小腿,並且耳邊出現了一個聲音,“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起初他只是感到萬分震驚,隨後便快速地從癱軟中恢復了精神。他怎麼也想不通,將自己的腦袋與林肯的腦袋撞在一起,並大聲地叫喊起來,“這是什麼怪物?”

“管理會已經切斷了全城的照明用電。現在我們必須停止前進,只能等待。但您的臣民們不會停下,他們會繼續前進的……”很快他的聲音便聽不到了,因為再次想起了巨大的喧囂聲,“保佑迷睡人!將迷睡人逮捕!”一個士兵不小心絆倒在格雷厄姆身上,他手中的武器意外地將格雷厄姆的手弄傷了。四下的騷亂聲頃刻間響起,而且越發的迅疾稠密。隨後彷彿有清晰的破碎聲向自己猛撲過來,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切又旋轉而去。在紛亂的吶喊聲中,模模糊糊可以辨別出兩種相互矛盾的命令,還有對其做出的不同回答聲。猛然間一連串的刺耳尖叫聲在靠近他們的下方傳來。

他感到身邊有一個聲音在叫喊,“紅衣警察。”但是很快便模糊不清地向後退去。

這時候突然有爆炸聲傳來,而且越來越清晰,沿著遠處車道的邊緣望去,可以看到跳動著的閃光,而且非常微弱。藉著那微弱的光亮,他看到了一群類似於自己那些禁衛軍的人,身上配備著武器。但是很快又變得模糊不清。爆裂聲開始變得越來越強烈,便隨著一道道條形閃光。很快黑暗再度籠罩了一切。

他看著眼前眾人拼殺的恢弘場景和一道道的強烈閃光,有種強烈的眩暈感。一聲呼喊突然從車道的方向傳來,緊接著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他將頭抬起來,一束光源進入了視線。一個人從頭頂上面的一根電纜頂端懸下來,那人在纜繩上攀爬著,手裡還拿著一盞星狀燈。那個人身穿紅色制服,手上那盞燈發出奪目的光亮,足以瞬間將陰暗驅散。

那些車道再次吸引了格雷厄姆的目光。而且他在幽深的街道盡頭,發現了一塊紅色的楔狀物。在遠處更高的車道上,還有一大群身穿紅衣的人正在呈楔形佇列擁擠著。一大群對抗者將他們團團圍住,一座建築在懸崖邊上的樓房就在那些人的身後。那座樓房看上去如此不近人情,只管眼睜睜看著那些人無路可退。那些人廝殺在一起,刀光劍影,武器流轉,不時有人頭滾落在血泊之中,儘管如此,依然沒有一個人臨陣脫逃。在微弱閃爍的燈光映照下,原來綠色的武器此刻已經變成了菸灰色的噴狀物。

突然這廝殺安靜下來了,就像當初突然的爆發一樣。濃濃的黑暗再一次籠罩了車道,風雲變幻之間看上去充滿了神秘色彩。

他有種異樣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用力推著他。在巨大的推力作用下,他向著長廊的方向走去。他聽到有人在高聲呼喚,可能是在叫著他的名字。被困惑包圍的他,什麼也沒有聽到。他繼續在推力的作用下撞到了一堵牆上,他的身邊走過一群步履蹣跚的人。看上去好像是他的禁衛軍們在發生內亂。

突然之間他又看到那些從纜繩上懸下來的人,手裡還拿著星狀的燈。在燈光的照耀下,整個場景都被照得炫目異常。由身穿紅衣的人組成的隊伍正在慢慢靠近,而且隊伍看上去越來越龐大,它的先頭部隊已經到達了車道與中央通道的中間位置。格雷厄姆將頭抬起來,看到又有幾個紅衣人在對面矮樓長廊的陰暗處。他們手持武器,避開樓房下面同伴們的頭部,正在描準著位於車道上那些手忙腳亂的人們。他開始明白了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原來這些人還沒有進入真正戰場便遭遇了對方的埋伏。燈光突然之間熄滅了,他們陷入一片慌亂之中,緊接著便迎來了紅衣警察的突襲。此刻他發現自己正孤身一人站在那裡,林肯和衛兵們都在沿著長廊走,朝著黑幕降臨前自己到來的方向前進。他們發了瘋一般對著格雷厄姆比劃著,接著便向著他狂奔過來。此刻又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喊從車道那邊傳來。

紅色裝飾下的佇列包圍了整棟樓房的陰暗面。那些人用手指著他大喊,“迷睡人!保佑迷睡人!”無數人同時高喊著同樣的話。

某種東西突然強烈的敲打著他頭頂上方的頂壁。他抬起頭,看到銀色的星狀光點正在從不斷震盪的頂壁透進來。他覺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後是很輕的“啪,啪”兩聲,不過並沒有打中自己。剎那間他完全呆住了,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他望向遠處,整條街道都被黑暗淹沒了。那再次爆發的混亂頃刻間銷聲匿跡。

格雷厄姆的胳膊被林肯緊緊抓住,整個人都被他拖拽著沿著長廊往前走。“下一盞燈就在前面!”林肯大聲呼喊了起來,格雷厄姆也不由得被他語氣中的緊迫感感染了。因震驚和疑慮造成的麻痺被他的自衛本能戰勝了。對於死亡的極度恐懼令他喪失了理智,他開始一瘸一拐地黑暗中橫衝直撞地奔跑。可能是太過慌亂,轉身之際竟與自己身邊的衛兵撞在一起。現在逃離這座沒有任何遮擋的長廊成為他唯一的目標。又一次出現了耀眼的閃光,接著喧囂聲和混亂的回應聲從車道的兩邊傳來。放眼望去,整個中央車道幾乎已經處於紅衣人的控制之下。無數面孔正在對著他大聲呼喊。紅色的斑點密密麻麻地綴滿了位於對面的樓房正面。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此的稀奇古怪,他竟莫名其妙地成為轉動的軸心力量。顯然這些人是受命於管理會的衛隊,他們的任務就是將他抓捕。

有一件事應該令他感到慶幸,一百五十年來,這些子彈還是首次從這些充滿憤怒的槍膛中射出。他聽到頭頂上方有子彈砰砰作響的聲音,他的耳朵被融化的金屬火花噴濺灼傷。他甚至不必去觀看也能猜得出,一大群毫無任何偽裝的紅衣警察正埋伏在整棟樓房的正面,一邊呼喊著一邊朝他開火。

一個彎著腰計程車兵走在他的前面,後面的格雷厄姆因為恐懼而扭動著身體。

很快他們便安然無恙地到達一條黑暗的通道中,突然有一個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也許是衝過來的時候太過慌亂,與格雷厄姆狠狠地撞在一起,格雷厄姆被撞了出去,從漆黑的樓梯上滾落下去,摔得很重。他縮成一團,不斷撞擊著階梯,最後終於用手頂住了一面牆。人群都在廝打扭動著,他已經失去了行動的空間,他用盡渾身力量試圖將身體挪動到右側,但是面臨身邊巨大的壓力,這一努力最終宣告失敗。他感到自己已經沒辦法呼吸了,肋骨彷彿斷了一般。突然間出現了短暫的鬆弛,隨後又有一大波人聚攏過來,他又被帶回到先前那個巨大的劇場之中。

有相當長時間他感到自己的腳是離開地面的,又過了一段時間才開始重新在地面上跌跌撞撞地行走。有叫喊聲從遠處傳來,“他們來了!”甕聲甕氣的號角聲已經來到了近處。他蹣跚地跑著,一種軟乎乎的東西碰到了他的腳,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頓時從腳下傳來,“迷睡人!”他感到驚訝異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此刻噼噼啪啪的聲音從綠色武器中發出,他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就像一粒原子,陷入了無盡的恐慌之中,失去了理性和思考,變得呆板異常。他站直了身子向前衝,無奈又退了回來。他的軀體在重大的壓力之下不斷扭動。一塊踏板撞在了他的腳上,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正在一面斜坡上攀登。四周的面孔突然在一瞬間跳了出來。藉著青灰色的閃光,這些面孔顯得異常清晰,陰森慘白,恐懼驚異,或者汗水淋漓。離他不到二十英寸有一張年輕的面孔。在當時的情況下,這僅僅只是打了一個照面,並不存在什麼感情上的交流。然而在他後來的夢境中,這一場景總是重複出現。這位年輕男子直挺挺地嵌入到人群之中,隨後被子彈擊中而亡。

肯定是那個纜繩上的人點燃了下一盞星狀燈。巨型的拱頂和窗戶裡照進了炫目的亮光。格雷厄姆看明白了,那個黑影正是從拱廊下方的巨星劇場返回的人群中的一員。這一回整個場面都變成了青灰色,叉口狀和條狀的黑色陰影到處都是,一切都顯得支離破碎,在前方不遠處,身穿紅衣的衛隊正在奮力從人群中殺出一條通道。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也發現了自己。他拼命在人群中找尋林肯和自己的衛兵。最後在劇場的舞臺附近發現了林肯,一群佩戴著黑色標記的革命者將他圍在中間,他們將林肯抬起來。站在人群之上的林肯正在四處張望,應該也在尋找著格雷厄姆。格雷厄姆發現自己正處在人群對面的邊緣地帶,一道柵欄在他的身後,另一邊則是呈階梯形傾斜的劇場後座。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他衝著柵欄跑過去。當他跑到柵欄邊上時,炫目的亮光已經不見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件惹眼又礙事的斗篷脫下來,但很快又聽到有人被斗篷絆倒的聲音。一瞬間他便爬上了柵欄,跳進了同樣一片漆黑的另一邊。接著他在摸索著前進,走到通往入口的斜坡下面。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但是槍聲似乎已經停下來了,隨即一片安靜,紛亂的腳步聲和喧譁聲也跟著消失了。突然之間,他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塊踏板上,整個人被絆倒了。應聲倒地的他看到一片耀眼的光芒,將被黑暗籠罩的深潭和島嶼照的分外明亮。喧囂聲再次襲來,而且像是波濤洶湧的潮水一般猛烈異常。在巨大的聲浪中,第五盞星狀燈發出了耀眼的閃光,那奪目的光亮徑直穿越了劇院四壁的寬大門窗。

他在座位之間來回翻越,耳邊不時傳來人群的叫嚷聲和武器的咔噠聲。他拼命掙扎,試圖站起來,但是被可怕的槍聲嚇得不敢露出頭。他發現自己周圍有一些佩戴著黑色標誌的武裝人員,他們正在對著下面的叛亂分子開槍。他們在不同的座位之間來回跳躍,並且蹲在座位之間的空隙補充彈藥。恐懼的本能使他縮在座位中間不敢動彈,眼看著流彈在充氣靠墊上扯開一道道口子,奪目的火花在質地柔軟的金屬框架上飛濺。他在潛意識中記下了那些通道的位置,因為當夜幕再度降臨的時候,那便是最有可能逃生的道路。

一個年輕人靠雙手的支撐跳過一個個座位,他的身上穿著已經褪色的藍色服飾。“喂!”他發出一聲叫喊,隨即雙腳凌空而起,格雷厄姆此刻正蹲在地上,他的臉離那雙腳不過六英寸遠。

年輕人緊盯著格雷厄姆,但是似乎並不打算向他打招呼。接著又轉過身繼續射擊,一邊射擊一邊說道,“讓管理會去死吧!”隨後格雷厄姆驚訝地發現這個年輕人的一半脖子似乎不見了,緊接著有一滴溼溼的東西滴落在自己的臉頰上。再看那舉在半空的綠色武器,早已經停止了射擊。年輕人的身體僵直地站立了一會兒,面部的表情已經僵硬,隨後雙膝彎曲,整個人向前倒了下去。在他倒下去的一剎那,夜幕再次降臨。聽到他倒地的聲音,格雷厄姆趕緊站起來試圖跑過去救援。可是又被通道口的一塊踏板絆倒在地。他掙扎著站起來,轉過身踏上通道開始狂奔。

第六盞星狀燈發出了耀眼的閃光,他離那個張開大嘴的通道口已經非常接近了。他向著燈光加快奔跑的速度,很快進入了通道,隨後經過了一個轉彎,再次跑進了無邊的黑夜裡。突然他被什麼東西打翻在地,整個人翻滾下去。他趕緊掙扎著再次爬起來。他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混入了一群看不清面孔的亡命徒隊伍之中,這些人正在向著一個方向湧動。他與這些人的想法完全一致,儘快離開這場混亂的廝殺。他使盡全身的力量推擠衝刺,時而狼狽地蹣跚前行,時而拼命地奔跑,後來又在密不透風的擁擠中無奈地退卻,最後又迎來酣暢淋漓的狂奔。

他在一條彎彎曲曲的通道上摸黑奔跑了幾分鐘,隨後又穿越了一塊寬闊的空地,下了一段斜坡之後,順著一段階梯來到了一個地勢平坦的場地。他聽到很多人在大聲呼喊,“他們來了!衛兵們來了!快避開槍炮的射擊!走第七條路,那是安全的!從這裡前進!”人群中包含著男女老少。男子們高聲呼喊著他的名字。人群在一條拱道上集會,隨後從一條短短的狹道中穿過,前面是一塊比較寬敞的空地,而且在燈火的照映下,亮如白晝。聚集在他周圍的黑色人影慢慢散開,隨後沿著一段階梯向上跑,那階梯在昏暗之中顯得異常寬闊。他緊緊地在後面跟隨。隨著人群突然向左右分開,他突然又變成了孤家寡人。他來到了最高的一級臺階上,停下來觀看,盡收眼底的是三三兩兩的座位和一個小小的涼亭。他走過去,站在屋簷陰影的籠罩之下,喘著粗氣環顧四周。

周圍的一切都是灰濛濛的,但是他很清楚,所謂的“車道”,正是由這些寬闊的階石所構成的,此刻它們已經停止了運動。平臺的兩邊向上傾斜著。高大的建築物在另一邊巍然聳立,像一隻被遮住了真面目的龐然大物,它身上的廣告和題詞已經無法看清。目光穿過縱橫交織的樑架和纜繩之間的空隙,天空被裁成了一段一段的,看上去活力全無。他的身邊走過幾個神色匆忙的人,從他們的呼喊聲中可以得出結論,他們正急著趕赴戰場。還有幾個人影在黑暗中晃動著,畏畏縮縮的,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

又有激烈的交戰聲從遠處的街道傳來,可是他分辨得清,這一次並不是通往劇場的那條道路。之前的戰鬥好像已經結束了。這一切是多麼的荒唐啊!為了爭奪迷睡人,他們竟然兵戎相見!

此刻的他就像一個讀書讀到一半的人,停下來進行著短暫的思索。突然之間,他的內心產生了巨大的懷疑,他開始懷疑那些一直以來自己都堅信不疑的東西。當時的他對於細節已經沒有興趣知道了,因為如此戲劇化的場景是在讓人難以相信。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他的頭腦中始終清晰地記著那些鮮活的畫面:從管理會的監獄逃生,大廳裡喧鬧的人群,身穿紅色服飾的警察,被襲擊的人群等等。但是他無法將這些片段串聯起來,再也無法做到被囚禁時那樣安靜地思考。一開始,他的記憶直接跳過這這些片段,直接到達彭塔根那飄蕩在風雨中的瀑布,康沃爾邊那燦爛的陽光,以及那些映現在陽光中的暗淡色彩。一股強烈對比的色調被塗抹在這一切的虛幻存在之上。

隨後,記憶的空白被慢慢填補,他再次明白自己此刻身處何方。他已經不再像被囚禁時那樣毫無頭緒,雖然詫異之情猶在,但至少一個簡單清晰的輪廓已經出現在他的頭腦之中。從某方面來說,他已經掌握了整個世俗世界,為了爭奪自己,強大的政治組織之間不惜生死拼殺。鬥爭的雙方之一是掌控著紅衣警察的倫敦管理會,他們的目的應該是篡權奪位。另一方是那些解救自己的革命者,那位不曾露面的“奧斯特羅格”便是他們的領軍人物。這場空前的鬥爭震撼了整個城市。一場暴亂正在他的王國出現!“難以置信!”他大聲呼喊著,“難以置信!”他已經從爭奪雙方的夾縫中逃離出來,他看到了希望,儘管如黎明前的微光一樣細微。接著又會發生什麼?現在已經發展到了什麼地步?那些紅衣警察被他想象成獵人,而自己就是他們費盡心機要逮捕的獵物。一些佩戴黑色標誌的革命者搶在了那些獵人前面,而此刻正在遭受著驅趕。

無論如何,他終於幸運地獲得了一個短暫的喘息之機。他可以將自己隱藏起來,靜靜地觀察事情的發展狀況,而不必遭受路人的打擾。晨昏中一片廣闊而玄妙迷濛的建築物輪廓進入了他的視線。太陽正在從那些建築物上面緩緩升起,瞬間著亙古不變的陽光將世界照得溫暖而明亮。這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物啊!片刻之後,他從屏氣凝神的讚歎中回過神來,此刻,先前被雪水弄溼的衣衫已經完全乾了。

在清晨的陽光中,他沿著車道慢慢散步,一連數英里都沉默不語,也沒有別人上前與他搭話。在微微明亮的日光中,他是一個夾在普通行人之間的隱秘者,有人正在窺視著他手中的財產和權力。此刻他正走出塵封的歷史,儘管他對於主宰整個世俗世界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他作為君王的身份已經成為無法改變的事實。每當從燈光下或者密集的人群中走過,他都擔心自己被認出,繼而被團團包圍。對於騷動的場面他更是膽戰心驚,所以他總是掉頭往回走,或者乘著中央階梯來來回回,隨後拐彎進入上面或下面的橫向車道。雖然他沒有再次遇到廝殺場面,但是劇烈的衝突已經導致整座城市都動盪起來。他還曾迫不得已地奔跑著躲避軍隊的搜捕,那是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整個搜捕過程中沒有放過車道上的任何一個行人。軍隊多半是由男子組成,身上佩戴著武器,至少在他看來那是武器。衝突的主要集中地便是他醒來時所在的城區。他經常在乘坐的車上聽到遠處暗示著衝突的吼叫聲傳來。在他的內心中,好奇與謹慎一直在進行著較量,最終還是謹慎戰勝了好奇。於是躲避開那場正在進行的鬥爭,繼續徘徊在暗處。他就這樣未受阻礙和懷疑地走著,過了一段時間,那些來自遠處的廝殺聲終於再也聽不到了。街道越來越空,行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建築物正面已經變得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裝飾存在,給人一種刺眼的空曠感。他有一種錯覺,自己彷彿進入了一個荒涼的貨棧區。他的心頭湧上一種強烈的孤寂感,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一種強烈的疲憊感襲來,他便時不時地往上方車道轉移,找到一個座位讓自己休息一下。可是他的情緒始終焦躁不安,因為了解自己處於這場衝突的核心位置,這樣的焦慮令他不可能在任何地方長久停留。難道這場爭端真的僅僅是因他而起嗎?

後來,在某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地震般的震顫與轟鳴猛烈地傳來。隨後城市裡刮過一陣陰冷的狂風,玻璃被擊打得支離破碎,磚瓦堆砌的建築物被吹得搖搖欲墜,左右搖晃之下轟然倒地。接下來發生一連串的震動,高高的屋頂上掉落了大塊的玻璃和鐵質的物件,正好砸在長廊的中央,離他所在的位置不到一百碼。呼喊聲和奔跑聲從遠方傳來。震驚之餘,他的腳情不自禁地跑動起來,他跑得漫無目的,跑過一段距離之後又返了回來。

他看到一個人向自己跑過來,他又恢復了理智。“他們毀掉了什麼?”這人詢問的時候已經喘不上氣。“那應該爆炸。”下面的話格雷厄姆還沒來得及說,那個人已經急匆匆地跑掉了。

巨大的建築物矗立在一片灰濛濛的暮色之中,雖然上面的天空清澈而明亮,但是這片迷濛的暮色依然令人困惑不已。許多奇怪的現象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是冥思苦想之後依然找不到答案。他甚至慢慢看懂了一些用音標書寫的碑文,他經過仔細觀察和反覆思考之後得出結論,這些古怪且凌亂的文字應該解釋為“這兒是伊德哈邁特”或“勞動局,小賽德”,但是這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幫助呢?他甚至又產生一個十分可笑的想法,看看這些外形如懸崖一般的房子,或許有些甚至全部都是屬於他的。

他的意識中再次浮現自己那些與世俗相悖的經歷。其實如他那樣跨越時空一直是很多夢想家們的理想。如今他實現了這一跨越,為此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彷彿為了拍攝一幅壯麗的景觀一般,將自己的意識調理到最佳狀態。但是預先設想的壯麗景觀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危機,冷漠的陰影和無盡的黑暗。在昏暗的迷宮某處,死神一直在尋找他的蹤跡,總是有人想要將他置於死地。強烈的渴望在他的內心升騰起來,他渴望發現和了解這一切。

他開始對角落產生了恐懼。他感覺只有將自己隱藏起來才是最安全的。但是應該藏在什麼地方才能避開那些返回的燈光呢?最後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地方,就在上方一條車道的凹進處,他認為只有自己一個人躲在那裡。

為了緩解困乏,他用力揉搓著雙眼,想象著自己再次睜開眼睛時那籠罩著整個車道的黑暗是不是已經完全消散,那參天的高樓大廈是不是已經不復存在?他想象著自己已經找到了能夠解答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情的答案,包括自己的甦醒,喧囂的人群和恐怖的廝殺。那是一種無比生動的夢幻,是的,那隻能是夢。因為它是那麼不連貫,絲毫沒有邏輯可言。這些世人如此明智,卻為何將自己封為主宰一切的君王呢?

他把眼睛遮住,坐在那裡靜靜思索。隨後將眼睛睜開,多多少少內心中出現了一絲希望。儘管他用盡全力去傾聽,希望再次找到某些屬於十九世紀的生活內容,哪怕只是看看四周小小的波斯卡斯爾港灣,位於彭塔根海灘的懸崖,或者自己家中的臥室。可是現實無疑是令他失望的。此刻一個舉著黑色旗幟的小隊踏著重重的步伐走了過來,從他身邊不遠的陰影中穿過去,這些人仍然深陷於雙方激烈的廝殺之中。一座高樓佇立在遠處,那高聳入雲的樓體,看得人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高樓的正面非常寬廣,只是暗淡無光,一些難以看懂的文字在上面模模糊糊地顯現出來。

“這不是夢,真的不是夢。”他反覆叨唸著,隨後,又伸出手掌,捂住了自己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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