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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上桌了。

“你也來嚐嚐吧!”大哥向自家女婿招呼道,並且率先剝開了蟹殼。

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恕我冒昧,請問您是哪位呢?”這位侄女婿露出純真的笑容,朝我問道。

我先是心頭一凜,旋即想到也難怪他不認識我。

“哦、呃,我是英治 (60) (二哥的名字)的弟弟。”我笑著回答,隨即暗自沮喪,卑屈地想著自己或許不該提起二哥的名字,不由得拿眼探看二哥的神情,只見二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愈發感到無所依從。唉,算了,不管啦!我乾脆看開了,由正身跪坐改為舒適的盤腿,讓小光為我滿了啤酒杯。

待在金木町老家的那段時間,讓我備感精疲力竭;況且我事後還把當時的情景寫在這裡,這做法更是不妥。我只能靠著書寫親屬的事,然後把稿子賣掉換錢,才能夠生存下去。揹負這種業障的男人,神明必將施予處罰,讓他無鄉可歸。說到底,我大概只配窩在東京的破陋屋裡打盹,在夢中神遊並思念我的故鄉,至死方休吧。

隔天下雨了。我起床後去二樓大哥的客廳探瞧,見到大哥正在給自家女婿看畫。那裡有兩座金箔屏風,一座畫的是山櫻,另一座畫的是田園山水之類的閒雅風景。我看了落款,卻不知道該怎麼讀。

“是誰畫的?”我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穗庵 (61) 。”大哥答道。

“穗庵?”我還是不曉得是誰。

“你沒聽過嗎?”大哥並沒有數落我,和藹地解釋,“就是百穗 (62) 的父親。”

“是嗎?”我雖然聽聞百穗的父親也是一位畫家,但不曉得就是穗庵,而且畫工竟然如此高超。我不討厭欣賞畫作,不但不討厭,還自詡眼力極佳,卻連穗庵都認不出來,簡直無地自容。倘若我一開始朝屏風看一眼,氣定神閒地隨口說句:“哦,是穗庵?”或許大哥會對我另眼相看,可我偏偏愣頭呆腦地問:“是誰畫的?”實在太丟人了。我犯了一個無可挽回的錯誤,坐立難安,但大哥的心思並不在我身上,只顧轉頭向自家女婿低聲說道:

“秋田有些了不起的人。”

“津輕的綾足 (63) 畫得還行嗎?”一方面為了扳回一城,再者也為了說些應酬話,我突然多嘴地冒出了這一句。提到津輕的畫家,立刻聯想到的大概就屬綾足了。老實說,我是上次回金木町時,大哥讓我看過綾足的畫作,我才曉得原來津輕也有如此出色的畫家。

“那是另一回事。”大哥咕噥的語氣宛如完全不想搭理我,徑自往椅子上落了座。我們本來都站著看屏風上的畫,由於大哥坐下了,侄女婿便也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則坐到稍遠處那張擺在門邊的沙發上。

“這個人呢,嗯,算是正統的吧。”大哥依舊對著自家女婿講話。他從前就不大直接對我說話。

聽大哥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綾足畫作中那種濃厚感若是失了分寸,只怕就要流於俗套了。

“這該說是文化傳統吧。”駝著腰的大哥注視自家女婿說道,“我想,秋田畢竟有深厚的根基。”

“津輕,還是不成氣候哪……”不管我說什麼仍是自討沒趣,乾脆放棄搜尋枯腸,擠出笑容自言自語。

“聽說,你這次要寫津輕的事?”大哥突然轉向我問道。

“是啊,不過,我對津輕一無所知,”我一時不知所云,“有沒有什麼值得參考的書呢?”

“這個嘛……”大哥笑了,“我對鄉土歷史也沒什麼興趣。”

“有沒有比如《津輕名勝導覽》那種大眾化的入門書呢?因為我真的什麼都不曉得。”

“沒沒沒,沒那種東西!”大哥受不了我的馬虎行事,直搖頭苦笑,起身告訴自家女婿,“那麼,我先去一趟農會 (64) ,擺在那邊的書你隨意翻看。今天天氣實在不好。”說完就出門了。

“農會那邊現在也很忙嗎?”我問了侄女婿。

“對,現在剛好是決定稻米出售配額的時候,忙得不可開交。”侄女婿雖然年輕,畢竟生在地主之家,對這方面的情況非常熟悉。他還舉了很多詳盡的數字向我說明,可我連一半都聽不懂。

“像我這種人,以往從不曾認真想過稻米的事,可到了這樣的時代,當我從火車視窗看到水田的時候,不由得當它是切身相關的事,憂喜參半地望著稻田呢。今年的氣溫遲遲沒有回升,插秧大概也比往年遲吧?”我照例向專家賣弄一知半解的知識。

“不礙事的。近年來即使天氣冷,也已經有對策了。秧苗的生長也還算正常。”

“這樣嗎?”我頗為贊同地點點頭,“我知道的,只有昨天從火車上看到津輕平原的印象而已。那叫馬耕嗎?就是讓馬拉犁翻土的粗重活兒,現在好像很多田地都改用牛來做了吧?記得我們小時候,不光是耕田用馬,就連拉板車也全都是用馬,幾乎沒見過用牛的。我頭一回到東京時,看到牛拉板車還覺得奇怪哩!”

“想必那時一定很驚訝吧。現在馬的數量大幅減少,大都被徵去打仗了。還有,可能與養牛比較不費事也有關係。不過,從幹活的效率來看,牛卻只有馬的一半……不對,說不定差多了哦。”

“說到打仗,你已經……”

“我嗎?我已經接過兩次徵兵單,可兩次都半途就遣返了……”年輕的侄女婿那健康又爽朗的笑容看了真舒服,“我希望下次千萬別再被遣返了。”他語氣自然地隨口回答。

“本地有沒有那種深藏不露、讓人由衷佩服的大人物呢?”

“有嗎?我不大清楚。不過,有些人非常熱衷研究農事,說不定真能從中找到哦。”

“應該是吧!”我深有同感,“像我這種人也一樣不懂得講理論,只是悶著頭一心一意熱愛文學,可也難免有點無聊的虛榮,結果擺脫不了賣弄。話說回來,那些熱衷研究農事的人,如果被貼上了專家的標籤,會不會從此忘乎所以了呢?”

“對,就是這樣!報社只管炒作新聞,還把人家拉出去做演講什麼的,把一個好端端熱衷研究的農夫弄成了四不像。一旦出了名,那人就算是完蛋了。”

“你說得一點不錯!”我再度深有同感,“男人真可悲,就是抵擋不了名氣的誘惑。說到底,新聞報道這種東西其實是美國資本家發明的,只是湊合著用的而已。那根本是毒藥嘛!因為人一旦出了名,多半就失去鬥志了。”我借題發揮,一吐自身長久以來的鬱悶。說真格的,我雖滿肚子牢騷,其實還是暗自期待能夠闖出一番名號。關於這點,還真的時刻提醒自己別走岔了路子。

午後,我撐著傘,一個人來到雨中的庭院散步。放眼望去,一草一木依然如昔,我感受到大哥維持古宅樣貌的勞力與費心。來到池畔駐足,忽地傳來輕輕的一聲“撲通”,我定睛一瞧,原來是青蛙跳進池裡了。這庸俗的聲響還真無趣。然而一瞬間,我豁然懂了芭蕉俳聖那首以“古池”為題的知名俳句。此前我始終不知道那首俳句究竟好在什麼地方,於是我斷定出名沒好貨,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問題其實出在我受的教育上。

請看看我們老師是怎麼解釋這首俳句的——在闃靜無聲的白天,陰暗處有一塘古色蒼然的水池,一隻青蛙“砰”的一聲(唉,又不是跳進大河了)跳了進去……啊,餘音嫋嫋,一鳥啼而山愈靜。

瞧,這是多麼故作高深而平庸的劣文啊!教人看得作嘔,渾身打戰。長久以來,我總對這首俗不可耐的俳句敬而遠之。可就在一秒鐘前,我乍然改變了看法。都怪老師以前講解時用了“砰”的一聲來形容,才給了我錯誤的印象,一點都沒有韻味,就像踩水的聲音一樣,可以說就是發生在世上某個角落的一道索然無味的聲音罷了。然而,芭蕉俳聖聽到的那一記水聲,深深扣入了他的心絃。

“幽然古池寂,忽聞蛙躍蕩水鏡,餘音尚飄空。”現在想來,這首俳句還算是不錯……不,豈止不錯,根本是絕妙俳句!這首俳句,把當時檀林派 (65) 千篇一律的陰柔矯作一腳踢開,另創了一種打破慣例的構思。句中既沒有風花雪月,也沒有雍容爾雅,只有清貧和樂貧而已。我能夠由衷體悟到當時的風流宗匠們看到這首俳句時,是多麼地錯愕。因為它破壞了對風流的既定觀念,相當於對俳壇翻天覆地的大革新!我這個優秀的藝術家對此頻頻稱是,暗自興奮激動,當天夜晚還在旅行手札裡記下了這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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