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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軍官聞言一窒,看著教官的中校制服和那枚紫星勳章,知道自己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讓教官抓住了把柄,又看了一眼會議室門口虎視眈眈的憲兵,他不由恨恨地悶哼一聲,取下軍帽走了出去。

“為什麼要學機械構造維修?這又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在那名觸犯紀律的軍官去跑操後,許樂扶了扶鼻樑上的墨鏡,冷聲說道:“這隻能再次證明了你們的死板和愚蠢。機修營?戰場上如果機修營都死光了,你們空對著補給庫裡的配件,卻連機甲自傷害都無法處理,那怎麼辦?”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MX機甲在戰場上的用途,除了正面攻堅之外,最主要的便是長途奔襲特種作戰。李元帥當年千里突襲帝國皇帝,一舉狙殺敵酋,他的身邊難道還要帶著機修工程師?荒謬!”

有軍官沉默地舉起了手,許樂隔著墨鏡眯著眼睛看了此人一眼,發現正是第一節課時率先出門的那人,他強行壓抑下唇角將要翹起的曲線,冷聲說道:“問。”

這名軍官姓花名小司,隸屬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這些年在西林前線操控著M52機甲,不知道與帝國人進行了多少次戰鬥,對軍事機甲的操控格外強悍。在他的心目中,整個聯邦在機控方面最值得他崇拜的,只有軍神李匹夫,鍾司令,已經退役的田大隊長,就連現任的隊長也不放在他的眼裡。至於基地裡這些優秀的軍官們,他只認出自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的周玉,有實力與自己在機戰方面一較高下。正是這種強烈的自信,讓他對於第一節課時許樂所提出的那些戰術動作極為不滿,率先提出質疑。

但上了這麼多天的課,花小司明白,講臺上的許教官是有真才實學的,雖然不知道他真實的操控水平如何,但理論水平絕對是首屈一指,心中漸漸生起一絲敬佩之意,然而這絲敬意,卻又瞬間被許樂冷酷的訓斥及羞辱消磨的一乾二淨。

他站起身來,向講臺上的許樂行了個軍禮,每個舉動都挑不出任何錯處,才沉聲說道:“報告教官,聯邦只有一個軍神,你不能要求每一個機師,都能擁有那種能力,所以我認為機械方面可以學,但不需要學太多。”

許樂看著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你看過當年李元帥刺殺帝國皇帝的電影嗎?”

“看過。”

實際上會議室裡所有人都看過,他們不明白許樂為什麼要問這個。

許樂面無表情繼續說道:“電影都是假的,如果你們留意過國防部當年下發的戰情通報,想必應該就能知道,當日在帝國境內那顆資源星上,李元帥奔襲千里,路上機甲總成系統接近崩潰三次,李元帥全部是就地取材,從戰場上的己方機甲獲取部件和元件,甚至還對帝國潰留在山野間的機甲進行改造,這才支撐著M37殺到了最後。”

“如果李元帥對機修也像你們一樣一竅不通,他怎麼能夠完成這件驚天偉業?事實上,我對李元帥最佩服的也是這點,能夠開著一輛破爛……就把帝國皇帝給殺了。”他大聲讚歎道:“這真不是人可以做得出來的事情啊。”

“所以,要成為一名真正的機師,首先,你們必須學會成為一名機修師。”許樂看著講臺下的軍官們,冷聲說道:“聯邦軍事條例裡從來沒有這一條,這是我的意見,因為MX與眾不同,我想國防部既然讓我來培訓你們,想必就會認同我對MX的看法。”

“可是……我們畢竟不是軍神大人。”花小司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不想成為元帥計程車兵,不是好士兵。”

說完這句話後,許樂望著花小司和臺下眾軍官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陷入了沉默。

為替國防部培訓機師,所以偽裝冷酷,然而時間久了,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沉入了這種角色扮演。臺下這些充滿了血性力量的年輕軍官們,再過不久便會踏上戰場,迎接與帝國方面的大戰,而這些必將成為軍方精銳的軍官,卻是自己的學生,一念及此,他的心中竟生出了淡淡的驕傲與自豪。

停頓了片刻後,他認真地說道:“更何況你們不是小兵,而是軍官。不要忘記,李元帥當年去殺帝國皇帝時,他只是十七裝甲師的師長,他只是像你們一樣的軍人,只不過他敢於這樣做,所以他就不再是人,而變成了軍神。”

“第一次考核的時候,希望你們有人能夠透過。也許培訓結束後,我們很難再見面,也許你們根本不想記住我的名字,但我還是要說,我叫許樂。”

“我是許教官,用古語來說,那就是teacher xu……當然,以你們的知識儲備,肯定對古文沒有太多認識。”

一如既往地嘲諷了一句,許樂再次扶正鼻樑上的墨鏡,離開了會議室。

……

……

費城湖畔,雪山對映之下的石上,一位將軍站在穿著便裝的老人身後,調出光屏上的錄影,微笑著說道:“父親,他說您不是人。”

聯邦軍神李匹夫微微一笑,額頭上的老人斑格外明顯,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能將生死置之度外,拋掉生物的本能,在那一剎那,確實不能稱之為人。這個小傢伙已經有多次非人的經歷,鄒應星把他弄去做教官,倒是不錯的選擇。只是我對這小傢伙還有期許,培訓結束以後,讓他回白水。”

“年紀太小了點兒。”

不知道為什麼,李少將看著光屏微澀一笑,有些悵然的感覺,而且說出了一句似乎毫無關聯的話。

李匹夫安靜地坐在湖畔,看著遠處的雪山倒影,微笑著說道:“不用考慮太多,擔心太多,這些事情順其自然便好。如果我沒有記錯,他們彼此認識,而且相見不止一次。”

李少將這一生從來沒有學會違逆父親,費城湖畔的老爺子是他的父親,但更重要的身份則是保護聯邦安危的軍神,雖然他無法理解,父親為什麼要在那個年輕人的身上,投注這麼多的注意力,甚至做出了一些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決斷,但想必老人家定然是智珠在握,早已看到了很多年之後的將來,那些迷霧一般的將來,是他無法看透,也不願意觸控的存在。

“那墨鏡好像不是他的,戴著有點兒松,想裝出冷酷的感覺,但看上去卻有些滑稽……我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湖畔的氣氛有些沉默怪異,李少將強顏一笑,提到作訓基地裡的某些細節。

老爺子輕輕讓開他扶自己的手,站起身來,立於石上,目光中充滿了洞悉世事的智慧與戰場鑄就的鐵般意志,緩聲說道:“年輕人急著將自己會的東西全部教給軍方,證明總統先生的特赦令是正確的。”

李少將不解此意何解。

老爺子微笑著說道:“他對聯邦越重要,關在監獄裡的那個間諜,被特赦的機會就更大一些。我注意許樂,不僅是因為他和你小叔間的關係,也不止是因為他的能力,而是因為他的性情。”

此言一出,老人重歸沉默,在心中悠然想到,若不是與你有截然相反、重情重義的古風,我怎敢行此大險,貿然用他。

……

……

聯邦裡沒有幾個人知道許樂與費城李家之間隱晦又複雜的關係,即便是帕布林總統和邁爾斯上將,都沒有想到某個星際浪子大叔,聯邦一級逃犯的身上,大抵也只有莫愁後山那位夫人,才瞭解全部的真相。

聯邦軍方的高階將領們,只知道軍神老爺子很欣賞這個年輕人,所以當鄒應星簽發書面命令,將許樂調入作訓基地時,各個軍區的長官們,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

有了這樣的背景,許樂在作訓基地的待遇自然不會差。推開教官公寓的門走了進去,用熱水洗了一把臉,望著鏡中那張有些模糊的臉,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用力地搓揉了一下臉頰。

天天要扮冷酷教官,連笑都快笑不出來了,他有些幽怨地看著鏡子中的臉,又看了一眼臺上的墨鏡,這副墨鏡是向另一名教官借的,有些大,戴著確實不大合適。

他清楚基地裡受訓的軍官其實十分優秀,只不過沒有接觸過新式機甲,下一次考核肯定有人能過,只是不知道到時迎接自己的,是什麼模式的挑戰。

“我可沒有打擂臺的想法。”他看著自己,輕輕地握了握拳頭,微微一笑,然後拿起電話,按下了一串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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