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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芍頹然坐倒，淚珠大顆大顆滾落，喃喃道：“紅芍伺候公子多年，自然知道公子的心思，紅芍以後決不敢多嘴！”

畢容滿臉疲倦，揮手道：“你把他帶下去關進地牢，他每天的飲食里加一粒青梅。”

紅芍剛把菩提拎走，一個錦衣老者匆匆趕來，將一封信交到他手裡，又匆匆離去，畢容開啟一看，霍地起身，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自言自語道：“怎麼可能會暴露呢，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時，一個滿頭白髮的蒙面黑衣人突然從帳幕後的大櫃子裡鑽出，畢容悚然一驚，疲色盡退，正襟危坐地面對著那人。

那人四處打量一番，把蒙面巾扯下，赫然就是海市蜃樓的老闆娘林歡樂，她似乎跑得有些急，喘息不定道：“公子，樂威親自帶重兵向海市蜃樓趕來，看情形來者不善！”

“我已經知道了！”畢容仍然一派鎮定，“你放心，他們沒有證據，奈何不了你們！”

林歡樂心中百轉千折，柔聲道：“公子不必擔心，如果沒有劍谷主人，我和老頭子早就死於非命，也不會有這十多年的安定幸福生活，我們實在感激不盡，如果事發，決不會拖累你們！”

畢容腦中一團混亂，海市蜃樓經營多年，在傳遞訊息方面起著重要作用，不可能就此放棄。他左思右想，完全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一直以來，他佈置周詳，連細節都仔細斟酌過，除了紅芍的兩次擅自行動，事情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林歡樂行事謹慎，斷不會露出蛛絲馬跡，派去刺殺的也全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不可能露出半點口風。

林歡樂兩鬢的白髮散落下來，她輕輕捋到耳後，長吁了口氣。這些天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臉上全是蒼涼和無奈，偶爾的一絲笑容也滿是苦澀。

見畢容沉默無語，她輕咳一聲，“公子，你的計劃只怕行不通，兩國即使沒了太子和公主，他們的皇上都還在，決不可能讓人在眼皮底下坐大，打破兩國之間微妙的平衡。況且這些年你也清楚地看到，宇文平波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漠北的大片荒原現在草長鷹飛，牛羊滿地，人民安居樂業，比起鮮于皇族統治時不知要好多少倍！”

畢容冷哼一聲，眼中有壓抑的狂潮，目色漸漸赤紅，“我手裡有這兩人，等於手握重兵，兩國都會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林歡樂苦笑道：“公子，不是我怕死，我活了這一把年紀，確實也活夠本了。我是看著你長大，怕你以身犯險，連鮮于最後的一點血脈都保不住。事情並非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師父把劍谷交到你手裡，實指望著你能把放棄仇恨，把劍谷傳承下去……”

“公子，有密報！”外面一個嘶啞的聲音打斷了林歡樂的話，她迅速閃進秘道，畢容鬆開握得骨節發白的拳頭，冷冷道：“進來！”

一個身形修長，面色蠟黃的中年男子大步邁入，低頭叩拜道：“公子，屬下查到如意公主的一些重要情況！”

他的聲音如沙子磨著瓷器，聽起來頗為怪異，畢容眉頭一挑，眸中掠過一絲異色，冷笑道：“現在才查出來，你們以前幹什麼去了！”

“屬下知錯！”男子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據可靠訊息，如意公主曾暗中查處蘇州特大貪墨案，帶兵平了天狼山的匪寇，而且蜀州的何典也是她一手鏟除。她聰明伶俐，機警過人，最得路麟夫妻和朝廷上下寵愛，而且她權力通天，路麟賜給她一塊如意令，可以調兵遣將，懲治各級官員。”

“還真看不出來，我真的是撿到寶了！”畢容在心中暗道，“小將離，沒想到你藏得如此之好，難怪我會屢屢落敗，拿你們沒奈何。”不知不覺間，他嘴角牽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揮手道：“你就是餘杭吧，聽紅芍說你辦事得力，以後情報組的組長就由你來當，情報組所有成員，包括原來的組長，全部由你排程。不過，我給你個任務作為考驗，你是東罕人，應當知道東罕的婚宴習俗，後天你為我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把狂沙城所有富商都請來，同時把訊息透過情報網散播出去，昭告天下，如意公主嫁的是漠北皇族的鮮于畢容。時間有些緊迫，你要抓緊，婚禮過後我會當眾宣佈你的升職命令！”

男子滿臉喜色，慌忙拜倒，“屬下一定盡力而為！”

畢容頷首微笑，揮手讓他退下。男子一轉身，腳步頓時有些輕飄飄的，畢容輕蔑地冷笑一聲，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幕裡。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悵然，如果不是師父的猝死，也許他就來得及問清楚小梨的身份和下落，如果不是自己身負深仇，這些年四處奔走籌劃，也許他已找到她，和她攜手江湖。

他仍記得，賽馬大會那天，他圖謀多年的計劃終於開始，難掩心頭的忐忑和興奮，在草原上欣賞風景，順便散散心。那時，她一身紅衣，在花叢裡如剛落入人間的仙女，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她的笑聲和她渾身散發的燦爛光芒，已然使他堅硬如鐵的心撼動，他下定決心，要把她納入自己懷抱中。

他回來立刻派人查她的底細，得知她救下太子，並任命為太子陪侍，甚至連他派去攪亂賽馬大會的人也全部能對付，驚詫惱恨之餘，他不禁更加渴望得到她。這時，皇宮突然傳來訊息，那女子竟然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如意公主，他打亂了全盤計劃，決定趁著他們的感情未深，親自出馬，先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

直到她拿出那把靈蛇比武，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小將離，當年與他有過盟誓的小姑娘，他記得那年她才八歲，臉色蒼白，瘦得可憐，臉上似乎只剩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閃耀著讓人心緒沉靜的光芒。

他不禁感慨上天的神奇，兜兜轉轉中，又把她送到自己面前，這唯一能讓他萌生渴望的女子，他怎能再次放棄。

感覺到面前投下一人的陰影，他猛然醒悟，甕聲甕氣道：“童夫人，你先回去，他們沒有證據，決不敢為難你們！”

林歡樂深深看進他的眼中，用哄孩子般的語氣輕柔道：“公子，我知道，其實你寧願與他們成為朋友……”

“你給我走！”畢容拍案而起，大吼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指手劃腳！”

林歡樂悽然一笑，聲音近乎囈語，“因為我也喜歡他們，寧願與他們做朋友！”

畢容低喝道：“廢話少說，你現在立刻回去，儘量想辦法拖住樂威。我要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一舉拿下狂沙城！”

林歡樂欲言又止，輕嘆了一聲，恭恭敬敬拜了拜，迅速起身鑽進密道，留下嫋嫋餘音，“公子，請保重！”

畢容一掌劈向案几，眼中一片狂亂，歇斯底里道：“我要報仇，我要復國，鮮于皇族百口，豈能白死！”

兩行清淚緩緩在他臉頰滑落，他悚然一驚，迅速擦了擦臉，憎惡般看著手上的溼潤，大喝道：“來人，把紅芍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