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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刀眼中全是倦色，微微一笑，“胖子，以後好好看住秦家，別讓他們有事！”

胖子連聲答應，笑容滿面道：“這些天我一直盯著呢，秦家老太爺的威名到如今大家都是記憶猶新，來往的江湖人無不扼腕嘆息，有的還專門到秦家墓園去看看。”

劉小刀一抬手，“我問你，有沒有人來尋仇的？”

胖子愣了愣，“那倒沒見著，一家人都死了，再來尋仇未免太不仗義！”

“那就好，”劉小刀立刻起身，對陳伯道，“你先準備準備，我去去就回！”說完，也不等兩人回答，徑直往外走，他怕馬蹄聲驚到眾人，提氣狂奔，一會就來到鎮北那小小山嶺。他藉著月色找到松樹林下的墓地，點起火摺子，細細辨認一番。

秦威原籍關外，幾十年前家逢鉅變，帶著兩個年幼的兒子避禍來到平安鎮，自從他在此建試刀堂，平安鎮日益興旺，百姓對他感激有加，秦家大禍後，鎮長親自出面，把秦家五口裝殮，葬在平安鎮的風水寶地，並帶人重修秦宅和試刀堂，只可惜秦惜刀一直漂泊在外，不肯回來主持大局。

秦家墓園有四座墳，劉小刀一一拜過，最後，跪在墓園的出口磕了三個響頭，鄭重道：“秦家各位長輩，請把小小嫁給我，我劉小刀定當竭力從江湖抽身而退，與她做對神仙眷侶！”

黑幕沉沉，皎潔的月光如紗如霧，把墓園重重包裹，風過，松樹林迴盪著奇怪的聲音，似嗚咽，似歡笑，似怒吼。

劉小刀和陳伯很快趕到京城，劉府隱沒在一片達官貴人的宅院中間，門臉極小，在一整片富麗堂皇的大門中一點都不顯山露水，只有進了門，繞過簡單古樸的廳堂庭院，才會發現裡面的別有洞天。

劉小刀回得突然，僕人奔走相告，紛紛上前迎接，劉小刀點頭招呼，匆匆來到後院書房，寥寥幾筆寫下，“徒兒恕難從命，請師傅再做定奪！”

陳伯目瞪口呆地接過信，戰戰兢兢道：“爺，這封信千萬送不得！您不是已經入股試刀堂，到時他們肯定會聽您的！”

劉小刀慘笑連連，“不，秦家重創未愈，我不能讓他們再牽扯進來。更何況我聽過他們的談話，秦家兄妹和他死去的家人一樣，都是鐵骨錚錚，寧折不彎之輩，我不是漢王，不能把秦家毀了，把我喜歡的女人推進火海！”

“那您該怎麼辦？”陳伯撲通跪倒，“爺，請三思而後行，現在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即使沒有試刀堂，周爺也決不可能放棄計劃。”他的聲音突然有些顫抖，“爺，您也該為自己想想，秦家小妹對你根本沒有情意，你又何苦為這樣一個不相干的女人以身涉險！”

“我喜歡她就夠了！”劉小刀不怒反笑，“這麼多年，我第一次有喜歡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誰也別想攔我！我只是後悔，當初我不該有心搗亂師傅的計劃，故意冒犯，讓她從此對我厭惡至極。”

陳伯欲言又止，起身離開，劉小刀一臉悽然，從懷裡掏出一根簪釵，輕柔地，貼在唇上。

兩天後的夜裡，一個黑衣老者無聲無息潛入這所宅院，把劍架在正沉睡的劉小刀脖子上，劉小刀驚醒過來，低喚一聲，“師父，您這是做什麼！”

老者恨恨道：“我殺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說，我栽培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為個女人跟我反目，把我苦心籌劃的大業釜底抽薪！我問你，你難道忘了你爺爺是怎麼死的，難道忘了你爹孃是怎麼死的，你怎麼能安心逍遙地下去！”

劉小刀嘴角牽出一抹苦笑，乾脆閉上眼睛，一字一頓道：“師父，你殺了我吧，那件事我真的不想做，也不能做，你殺了我，就當白養我一場！”

陳伯踉蹌著衝進來，遠遠跪在門口，聲音顫抖著，“周爺，您饒了小公子吧，他宅心仁厚，不想再看到百姓受苦……”

“住口！”老者斥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我還沒問你的罪，你倒自己送上門來，我讓你照顧他的生活，沒想到你把他教成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你難道忘了與朱家那些賊人的血海深仇！”

“周爺，請您手下留情，小公子是主公留下的唯一血脈！”陳伯匍匐在地上，泣不成聲，老者目光閃爍，慢慢收回刀，低喝道：“小刀，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趕快把心收回來，正經做事，明年我們就準備起兵！”

他回頭怒視著陳伯，冷冷道：“小陳，你看好小公子，如果我聽說他再胡鬧，我唯你是問！”

他冷哼一聲，收起劍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口，丟下最後一句話，“我已在平安鎮安排好人手，只要你再胡鬧，那叫秦式微的女孩子格殺勿論！”

“你不要對付她，師父，我錯了！”劉小刀慘叫起來，撲上去想攔下他，卻隻眼睜睜看到他掠上屋頂，飛快地消失在夜幕中。

他面如死灰，靠著門緩緩坐倒，陳伯撲到他身上，四處檢視看有無傷到，他輕輕推開，輕聲道：“我沒事，你讓我一個人待著！”

陳伯輕手輕腳退下，劉小刀怔怔看著帳頂那紅瓔珞，腦海裡又出現細雨濛濛中的那個女子，她臉上迷離的表情似痛苦，似甜蜜，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撞到他心上，讓人突然生起一種柔軟的、疼惜的感覺。待他靠近，他這才發現，她有著世間最亮的眼睛，彷彿天幕上綴著的寶石，一看進去就失了魂散了魄。

多年來，她不是他見過的最美麗女子，卻是唯一讓他心中波瀾萬頃的女子，當他出言不遜，她不會像別的女子那樣尖叫著逃竄，也不會含羞帶怯，欲拒還迎，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眸中狡黠的光芒，那一刻，他淪陷了身，被她踹進水裡，也淪陷了心，只想與她在這西湖畔相依相伴，牽手一生。

他孤獨太久，渴望平凡而簡單的生活，而一身陽光的她，是唯一能讓他生出勇氣的人。

他突然淚如泉湧。

2

送走了劉小刀，秦惜刀果真開始重建試刀堂，每天都忙得不見蹤影。準備工作太繁重，式微和素衣都幫不上忙，兩人急得在家團團轉，恨不得變成男人跟他出去談事情。

秦惜刀有心指點式微的武功，總是趁著早上的時間把她叫起來對練。這天一早，兩人正在對拆，周朝山笑吟吟地走進來，秦惜刀連忙放下刀， 把他讓到客廳裡，許素衣端了茶送來。

周朝山拿出一堆畫像，興高采烈地說：“小刀子，趁著大家都在，你們幫忙選一個媳婦吧！” 他攤開畫像，一個一個指著對秦惜刀說：“這是鎮東頭陳家的閨女，模樣不錯，又很會持家，而且跟你的生辰八字也合，還有這是黃家的小女兒，她爹是個讀書人，這女子很是賢淑，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皆通……”

秦惜刀眉頭越擰越緊， 耐著性子聽他說完，目光直往許素衣那邊瞟。周朝山見他無動於衷，笑道：“ 我還有事要忙，畫像留在這裡你慢慢挑，你快點拿主意，我也好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