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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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拍打著窗欞, 越來越重。
穆君桐雙眼紅透,像是恨極了秦玦。
她問:“你自甘下賤就是為了這個嗎?”
秦玦眼尾染上病態的紅,弓著背, 盡力低頭, 這個姿勢很像是在拷問犯人:“不,你明白,你想給我的也不僅僅是這個。”
他並不掩飾得逞的笑意,像是在嘲笑你也是凡人,你也逃不過這些淤泥一般的妄念。
穆君桐扯住他身上的細索,將他面板勒出刺目的紅痕, 雜亂無序, 猶如割傷。
“所以呢,這些能帶給你什麼,又能證明什麼?”
證明你我捆綁在一起了。
他舉起她,雙腳離地沒有安全感,穆君桐本能地用手臂緊緊箍著他的脖子。
“我不想證明什麼,我只想要你品嚐到我的半分痛苦。”
他曾經以為他們是共犯, 是密不可分的, 她恨也好怨也好, 總歸是一路人。但漸漸的,他的貪慾加重。他們不屬於一類人,即使他再怎麼掙扎, 也只是個邯鄲學步的異形。
他無疑是愛她的,他的愛暴烈而荒誕,幾乎等同於恨。恨她的出現, 恨她給了自己骨血, 也恨她隨時會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他隨時都在演練著分別, 因為他不能同化她,也不能成為她。所以沒辦法,他只能拉她一起沉進他髒汙漆黑的沼澤中。
他認為這個世間汙濁不堪,每個角落裡都在藏汙納垢。就像曾經瘋狂王城的黑暗角落,年少的他會看到無數的白花花的軀體糾纏在一起,似野獸博弈,是狂歡,也是利益交換。
他認為世間沒有比這更噁心的事了,那些濃稠的翻滾的慾念,那些夾雜著怪聲的糾纏,比野獸不如,惡鬼都比這賞心悅目。但他想和穆君桐做這些事,既是因為想要玷汙她,也是因為他想要化作那樣噁心的怪物糾纏她。
這一瞬間,她透過他的雙眼看到了他破碎的叫囂的靈魂,高聲呼喊著愛意與毀滅。沒有人可以抵抗這樣的眼神。
她恨恨地低頭,咬住他的唇,在他鬆手時,一把推開他。
她沒少打過秦玦,某種程度上來講,她習慣性使用暴力解決問題。
正如現在,她推開他後還不滿足,再一次用力,直接將他連推帶按地壓倒在地。
居高臨下的姿態彷彿下一刻就會將他打得頭破血流,或是用膝蓋抵住他的脖子,直到讓他窒息。
他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身體砸向地面,發出沉悶的重響。
他撐起上半身,微微抬眉看她,面上掛著挑釁又低微的矛盾笑意。
穆君桐,你是否感受到了這份愛恨的灼燒,是否同樣想和我一起焚燬?
她快要控制不住,很想要傷害他,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抵消內心湧動的躁動。
可真當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臉時,卻化作輕到極致的撫摸。她抬起他的下巴,像以前那般觀察他的容貌,似在挑選一件品質上好的瓷器。
當她被逼到極點後再去審視他,他身上的那種病態頹唐的豔麗便極致驚人。
穆君桐不太瞭解自己,有時候甚至可以說,她更瞭解秦玦。那些關愛萬民蒼生的念頭刻在她意識深處,已經成了她的下意識反應。可今夜她實在是太清醒了,清醒到穿過那些本能,看到了自己,看清了自己。
今夜她不想垂憐眾生,只想順從自己。
本該掐住他脖子的手抬起了他下巴,本該拿刀的手按住了他胸膛。她跨坐在他腰上,他們的體型差讓她像落在浮船上的落葉,隨著他的動作不斷浮動,搖搖晃晃,像一場暴力的爭鬥,只為翻身佔得上風。
……
瓷器碎裂,紮在了秦玦身上,落了血,像雪地突兀綻放的紅梅。六年前的那場大火恍若重現,燒燬了皇廟,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黑煙與灼燙。
他們這種人很難將自己完全暴露給對方,一旦這樣做,每分每秒都在本能地提心吊膽。越緊張越防備,破戒感越重。
人是如此的脆弱,命門遍佈,一旦想要坦誠,就必須將自己的弱點送到對方眼前。他們的手會在對方命門處停留,這一瞬,驚悚感讓渾身發僵,幾乎是下意識想要還手,似乎已經能嚐到生死邊緣的掙扎。
可越是這樣,那種拋開束縛的感覺越讓人沉迷。
他感到了快意,同時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噁心。應該是噁心……否則他的胃不會這麼緊張,全身換做了一灘惡臭軟爛的泥濘。這團泥濘終於玷汙了那把血光森森的刀。
他控制住她,引她在銅鏡前正視自己的臉。
看到了嗎,你的眼神是多麼清醒。你無法自持,你墜向了我。
……
晨光熹微。
他趴在她膝頭,懶散著身子,墨髮四散。
因為他用細索捆綁自己以認罪,所以她不可避免地傷害了他。淺淡的紅痕錯亂地落在身上,不算嚴重,但他膚色雪白,又落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所以紅痕便顯得觸目驚心。
她用指腹劃過其中一道,趴在她膝頭假寐的秦玦一頓。
似乎是疼了。
不過以他的忍痛程度,大機率是裝的。
她不想揭穿,譏諷地哼了一聲:“自討苦吃。”
他道:“是嗎?我覺得很甜。”
明明就是討糖。
穆君桐看著他卑賤討好的姿態,忍不住嘆道:“秦玦,你病得不輕。”
他絲毫沒有被羞辱責罵的惱怒,反而順著她的話道:“我們秦家一脈相傳的瘋癲,你應該比我清楚。”不擇手段的強權者,在什麼境況下都會不擇手段,包括愛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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