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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出崇德門上官道,果然無人盤查阻攔,完顏寧握了握紈紈的小手,忍淚微笑道:“好紈紈,你要多保重,凡事想開些,別總是哭。”又對福慧殷殷道:“姑姑也要多保養,身邊多藏些體己銀子。萬一李衝將來動了花花腸子,還得靠姑姑護著紈妹。”後一句卻是故意敲打李衝的,她料李衝必有言語回敬,靜待了片刻,誰知駕車的李衝一言不發,只是驅馬加速向前。

完顏寧有些意外,開啟車門笑道:“我知道啦,你故意叫馬兒跑遠些,害我多走幾里路,是不是?”李衝仍不回答,連頭都不回一下,雙手抖著韁繩只是催馬疾奔。

完顏寧臉色陡變,心知中了賊人奸計,當機立斷拔下頭上髮簪刺向李衝側頸,誰知還未刺到,身後有人捉住她雙臂,一拉一帶將她拖入廂中,迅速關上了門。她側首而視,架住自己的人竟是福慧與紈紈!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全身發顫,沒想到自己一心為她奔走,到頭來竟恩將仇報黃雀在後,驚怒道:“你們做什麼?!”她大病初癒,又連日勞累,氣血虛虧,自然敵不過二人之力,更何況駕座上還有個李衝,故而未作反抗,只是握緊了手中的簪子。

福慧流淚道:“公主別怕,姑娘只是想帶您離開京城,沒敢告訴公主,一是知道您不肯走,二是怕萬一被官軍抓到了,只算作咱們犯上作亂,公主從未背棄過社稷。”紈紈也哭道:“寧姐姐,你冒險把我送出生天,我怎能丟下你不管?咱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都是我的主意,你別怪福姑姑。”

完顏寧鬆了一口氣,怒平悲起,長嘆道:“自古文死諫武死戰、宗室死社稷,我好歹讀過聖賢書,知道忠義兩個字,你們放我回去吧。”福慧忍不住憤然道:“這種話最害人!長主本來好端端的,硬是被這些忠君體國的書弄壞了,公主那麼聰明,難道還瞧不透麼?”完顏寧嘆道:“即便不為君王,我受萬民膏血供養,如今國有危難,也不能棄百姓而去。”李衝在門外笑道:“你這顆吉星不能只照著京城,村野百姓也供養你了,怎不去照照他們?”完顏寧冷笑道:“我不回宮,誰幫你擋著官家?他若派人來追回紈紈呢?”李衝笑道:“他找吉星都來不及,哪還顧得上紈紈?你放心,宋殿頭都安排好了,到時候流風姑娘回去一哭,事情就結了。”完顏甯越聽越離奇,驚道:“宋殿頭?他也與你們合謀算計我?”福慧拭淚道:“他和咱們一樣,哪裡忍心看著公主留在宮裡等死呢?您就看在長主和都尉的份上,也要珍重自己啊!”

完顏寧沉默片刻,終是搖了搖頭:“姨父姨母若還在世,決不會背義求生。還有我夫君,他光明磊落,頂天立地,我怎能貪生怕死敗壞他的聲名?”李衝笑道:“說得好,我正要送你去找他!”完顏寧猛地一顫:“什麼?!”紈紈抓著她的手低聲道:“寧姐姐,李郎回京前勸過姐夫,他也像你這樣一定不肯走,我真不明白,你們那樣好的兩個人,為什麼非要給官家陪葬?我想,他若是見到你了,肯定不會再鐵石心腸。到那時候,咱們找個安靜太平的地方,永遠不再分開,好嗎?”

完顏寧縱然再堅定,聽到這幾句也禁不住一陣酸楚,這幾年來兩處相思,她又何嘗不想與丈夫避世歸隱,或泛槎湖海,或耕織山林,再不問塵寰中事;可自己身受國恩,丈夫更是以社稷為己任,連贈她的銅鏡上都銘著“天下大明”的箴言,怎能讓他為了自己拋卻忠義之道,做一個他平生最為不齒的逃兵叛臣?

“他見我捨生忘死地去戰地找他,一定不忍心辜負我,可這樣一來,他餘生中將再無安寧,直至愧痛而死……”她悚然心驚,緊緊攥著手裡的簪子,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不!我怎能陷他於不忠不孝之地?我怎能害他留下千古罵名?”她眼中湧起淚霧,轉顧紈紈,又忖道:“紈妹待我花萼情重,我若執意回宮,她必定也要回去。且不說戰事勝負,宮中太后行將薨逝,皇帝無人轄制,到時候萬一又想起她來,那可就完了。”夫妻情深,手足義重,左右俱是為難,怔了片刻,忽然把心一橫,咬牙忖道:“是了,我去找他,可絕不拖累他,我就用這支簪子死在他面前。我這一死,既全了自己的忠節,也斷了他的掛礙,從此他就可以心無旁騖地殺敵盡忠,還有紈妹,也不必再牽掛我了。”她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兩全其美,神色平靜下來,不由自主地露出慘淡的微笑。

紈紈和福慧見她竟笑起來,都有些發怵,紈紈抱住她低泣道:“寧姐姐,我求求你了,別回去好不好?母親她回宮了,從此再也見不到了,爹爹也是這樣,進宮上朝卻再也沒回來……寧姐姐,我好怕,我怕你也像他們一樣,被那一道道宮牆吞吃了……我沒有親人了……”福慧聽她說到莊獻大長公主,早忍不住滴下淚來。

完顏寧輕撫紈紈的小臉,擦去她滿臉淚痕,柔聲道:“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新娘子不能哭的,我答應你就是了。”一邊說一邊將簪子插回鬟上。紈紈與福慧大喜,挽著她不住地賠禮,李衝則弓起背脊全力策馬,迫得那兩匹駿馬奮起鐵蹄,迅速向西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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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風直等到黃昏,與僕散寧壽麵面相覷,憂道:“長主就是再捨不得大姑娘,也不會誤了宮門下鑰的時辰,我還是出城去看看。”僕散寧壽點頭道:“不錯,我叫上家丁一起去,定要找到長主。”

臘月日短,一行人還未到城門邊,天就已然黑透,流風愈發擔心起來,蹙眉道:“長主一個人,定會害怕的。”僕散寧壽也緊張起來,策馬奔向崇德門,詢問守城的衛軍是否見到長公主回城,不料那些兵卒先前受了完顏寧的賄賂,一個個守口如瓶,都說連見都不曾見過,流風急得跺腳,僕散寧壽連忙拉她出城去找。

汴梁地處要津,官道四通八達,一行人在黑暗中叫喊尋找半日,一無所獲,眼看城門即將關閉,僕散寧壽召集家丁先行回府,流風大急,尖叫道:“不成!咱們沒找到長主,怎能回去?!”僕散寧壽忙道:“姑娘快回宮去稟報陛下,多帶些禁軍來!我去找開封府和武衛軍!”流風如夢初醒,手腳並用爬上馬背,沒命地往宮裡跑,好幾次搖搖晃晃差點摔下來,跑到西華門一看,心裡登時涼了半截——原來宮門已上了鎖,按國朝制度,若非緊急軍情,宮門斷無夜開之理。

僕散寧壽追上來,見此情形,忙拉她去開封府,衙差說府尹早已回家,二人又趕往府尹宅中。

那府尹聽說兗國長公主在汴梁郊外失蹤,嚇得手足癱軟,結結巴巴地道:“大……大戰在即,國家丟了吉星,那……那還了得?!”流風哭罵道:“快叫人去找啊!長主若有閃失,你開封府頭一個逃不過!”僕散寧壽也心亂如麻,躊躇道:“姑娘,此事確實不可聲張,長主護佑國運之說深入人心,若此時傳出失蹤,必定民議沸亂,軍心動搖,以致滔天大禍啊!”又對府尹道:“若待明日回稟天子再尋找,也會落一個辦事不力之罪,依我看……”他低下頭,似是難以措辭:“尋常黔首,哪裡認得長主,只知道是個神仙般的閨女,只怕……我看,不如調動公人,山野村寨一戶戶去尋,找著了也先別聲張……”那府尹面如黃紙,冷汗如雨一般澆下來,自忖長公主若在汴梁地界被暴民擄劫凌/辱,自己定然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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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沒頭蒼蠅似的尋了一夜,不知多少村戶半夜被如狼似虎的衙差驚醒,也不知多少公人藉著搜尋富戶千金的名頭搶掠民家,待到天明,依舊遍尋不獲,那府尹膽戰心驚地跟著流風與僕散寧壽進宮稟奏皇帝。

恰好此時翠微閣宮人也哭哭啼啼地來報長主一夜未歸,皇帝驚怒交加,待問明瞭事情經過,得知紈紈竟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嫁了人,更如火上澆油一般,龍顏震怒,立刻要傳殿前司都指揮使。宋珪忙道:“陛下不可,眼下就要和蒙古決戰了,長主一身系大金國運,千萬不能被人知曉!”皇帝亦忌憚軍心生變,嚴密封鎖訊息,傳旨畫苑日夜趕製長公主畫像,再送到開封府加寫榜文,只說道貴戚女子失蹤,重金懸賞,然後將告示四處張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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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七,拖雷軍由南宋光化搶渡漢水。

金軍諸將此前曾商討過作戰方案,其中大將張惠主張半渡而擊,卻被移剌蒲阿聲色俱厲地斥他只知南方,不知北事,自稱得皇帝聖旨,應該等蒙軍渡河後再決一死戰。完顏合達心知皇帝只是說不能被動挨打,必須主動出擊,移剌蒲阿牽強附會難以服眾,便又問出身北境的大將按得木。按得木亦主張攔截敵兵過江,卻依然被移剌蒲阿嚴詞駁回,完顏合達無可奈何,只得任由金軍在順陽一連二十日按兵不動,坐視蒙軍直入金國之境。

二十日,探騎回報蒙軍已分批北渡,移剌蒲阿這才率軍連夜出發,於次日拂曉到達禹山,各部分別搶佔山頭,據地佈陣,步兵屯駐山前,騎兵埋伏山後,只待蒙軍經過便一舉圍殲。誰知營中竟生叛變,完顏合達所部一人潛逃至蒙古大營,將金軍佈置和盤托出。

拖雷聞訊後將輜重悉數留下,只督輕騎冒夜而行,到達禹山後停馬觀望良久,然後疏散兵馬,一部分人藉著疏散之勢繞到山後,一下子發現了金軍伏兵。完顏合達知伏擊之計已洩露,只得傳令各部不得輕舉妄動。

拖雷親領輕騎衝鋒,直指移剌蒲阿所在的山頭。金軍本已佔領高地,得地利之優;蒙軍左衝右突始終不能突破,只得悻悻而歸,途中又派出十餘人去金營刺探軍情。這些人“弊衣羸馬”地詐降,痛哭蒙軍缺衣少食,在金軍營中吃飽喝足,穿上簇新的棉袍跨上膘肥的戰馬,一言不發揚長而去,移剌蒲阿與完顏合達這才反應過來,後悔不迭。

其後幾日,蒙軍每每佯攻敗走,只為引金軍離開禹山,怎奈次次被金軍識穿。拖雷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突然全軍後撤,秘密駐紮於三十里外。移剌蒲阿以為蒙古敗走撤軍,立刻向朝廷奏捷,京城百官爭相上表慶賀,連數日來嚇得魂不附體的開封府尹也鬆了一口氣,自忖丟了吉星也不礙戰事,自己的人頭可以保全,在官衙中置酒歡飲,渾然不顧兗國長公主仍下落不明。

二十七日,完顏彝領忠孝軍趕到禹山,次日,達及保便發現蒙軍隱藏在漢水岸邊。此時金軍駐紮禹山已近十日,寒冬雨雪,糧草不足,無以為繼,只得下山入城中補給。蒙軍趁金軍下山之際發起進攻,並一路追擊,試圖殲滅。金軍由最精銳的忠孝軍殿後,且戰且退,於夜晚二鼓時分全部撤入鄧州城中,並迅速佈置城防,嚴陣以待。蒙軍攻城三日,毫無所得。

正月初一,唐州、方城等地的百姓還未及歡度新春,就被突如其來的蒙軍燒殺搶掠,因鄧州連攻不下,拖雷轉而派一支偏師掃蕩南陽盆地,鐵騎所到之處焚燬無餘,方城縣令丁謹劭逃避不及,全家被殺,桃源裡也被大火燒成一堆焦炭,霓旌等皆葬身火海。

金軍聞訊後迅速出擊,一路追至南陽五朵山,並與從閿鄉趕回的楊沃衍順利會師。楊沃衍初來乍到,憤憤埋怨金軍貽誤戰機,放縱蒙兵深入國境,移剌蒲阿怒道:“蒙軍就在前方,你們別像大昌原、舊衛州、倒回谷似地放走了敵人!”楊沃衍不料他矛頭竟轉向完顏彝,頗覺意外和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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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彝立在帳下,久久不置一詞。

適才移剌蒲阿借題發揮,他並非聽不見,只是聽聞方城、南陽已城墟燼,心中悲恨至極,除了怒視移剌蒲阿之外,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完顏合達知他二人素日不睦,忙遣諸將回營稍事休整,完顏彝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將腳下凍硬的土地踏出一聲聲沉重的悶響。

“若不是參政一次次誤判戰機,這些百姓就不會死!蒙古人固然可恨,誤國誤民之人就不可恨麼?!”他痛恨難平,一把推開達及保遞過來的酒囊,“我帶兵給方城百姓修過房舍,也曾與兄長師友在南陽狩獵賦詩,可現在……那裡已變成一片焦土!”達及保從未見他如此憤怒,不知該如何相勸,心中唸叨:“要是那個能說會道的李小子在就好了……”想到李衝,忽然靈機一動,甕聲道:“您別生氣了,想想長主!”

想起愛妻,完顏彝心中愈發慘痛,這些日子以來,聽聞移剌蒲阿一次次決策失誤,困居深宮的愛妻越來越危險,自己卻束手無策,憂急愧疚折磨得他幾乎發瘋,每每暗中祈禱李衝與紈紈能將她一起帶走,可又覺此念太過無稽——自己在前線殺敵,情深義重的妻子又豈會獨自逃生?

衣上雨,眉間月,滴不盡,顰空切。達及保看不下去,嚯地站起,壓低聲音道:“將軍,管他孃的,您也走吧!留著還要受這腌臢氣!”完顏彝默默看他片刻,伸手輕按他一邊肩頭,低聲道:“好兄弟,你怪我麼?我放了李衝,卻沒讓你走。”達及保搖搖頭:“都跑了,誰打仗?再說了,他有個僕散姑娘在等他,我……我找誰去?咱們忠孝軍個個都赤條條的沒牽掛,只有您……唉,您也帶了長主走吧!”完顏彝苦笑道:“我這輩子走不了啦。”達及保瞪眼道:“為什麼?!”完顏彝長嘆道:“除非四海清平,我才能解甲歸田,去過些清靜的日子。”達及保噎了半晌,跺腳道:“這怎麼可能呢?!”

“此生是不能夠了。”完顏彝凝望帳外彤雲密佈的天幕,似要穿過陰沉的虛空看到雲端之上的另一個世界,“或許百年後,千年後,這世上不再有殺戮戰亂,不再有君王猜忌,男女婚嫁只憑自己心意,兩情相悅便可以長相廝守——或許,會有那一天的。”達及保瞪著銅鈴般的眼睛,愣道:“百年後千年後,那……那有什麼用?咱們早就不在啦!”

完顏彝微微一怔,不知為何,總覺得這話有些熟悉,卻又不記得在何處聽過,他想了許久,眼前漸漸浮起一片桃林,疏條光枝間,愛妻蹁躚迴旋,頭上金帶燦耀生光,身上白衣隨風飄舞——他終於想起,原來是她曾說過。

“不要緊。”他回答達及保,也回答妻子,“我們不在,花還是會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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