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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彷彿像魂魄分身一樣看見了自己的模樣:我眼窩深陷,額頭漆黑,臉色鐵青。

我回到原來租住的房間,是在她父母離開一個星期之後,她無法承受她父母離去後的孤單、絕望,還有深不可測的恐懼。

我們機械地重複著每天的生活,但一種默契和溫暖似已永遠消失。我們在凌晨六點半的漆黑中醒來,加溼器的水分早已耗盡,我穿上牛仔褲、灰色的毛衣和一件白色的羽絨服,我有不輕不重的腎結石,腰部經常有墜脹感,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是喝完400毫升的水,她需要一盒牛奶,和幾克雅詩蘭黛的保溼霜,在盥洗室裡比我要多待上20分鐘,我有意地錯開我們的時間,不再等待,先出門搭乘地鐵,這樣八點半左右,我就會準時出現在雜誌社,我有半個小時釐清早會的要領,看見部門的人到齊之後開始會議。

工作午餐,然後是和流程編輯的討論,盯住每一篇文章的進度。整個下午,加上下班後兩個小時,我都在不停喝水,偶爾躲到樓梯間裡去跳繩,抽半支香菸,另外半支去等待清潔工,偶爾從排氣窗眺望三元橋往東的那一片巨大的楊樹林,楊樹林中的小徑通往北京城內僅有的幾個城市墳場,還有一片最後未被徵收的農民的平房,現在,它們葉子日漸稀疏,根部往上一米的地方都刷上了石灰,如果冬天來臨,它們將成為穿著同一雙靴子,瑟縮不安計程車兵。

我固執地錯過晚高峰,寧願在下班後寫一首詩,或者看上一個小時的美劇,在食堂吃一頓飯,晚餐的食堂只有五六個人進餐,因為那裡所有的食物都是中午剩下的,往往是酸菜粉皮和香菇青菜。

我甚至會到十點鐘才回家,有時候就是最後一班地鐵,選擇車廂連線處站立,那裡的目光不會遭遇到任何人,也不會有任何人從背後透過。在地鐵電梯上行到一半的時候,往往就有一股巨大的冷風從通道吹過來,我將回到那裡,但那裡的一部分已經永遠消失。

我非常地落寞難過,我們依舊在深夜做愛,我變得沉默又劇烈,她也必須用這樣的方式索取一點安全感,有時候她用羽絨服裹上赤裸的身體,靠在床背無聲地抽泣:“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的父母嗎?他們是為了我幸福。”

我說:“我不會原諒他們,但我會忘記他們。我不能原諒的是你。”

她又像藤本植物一樣纏住我,一種渺小而固執的力量再次索要我的身體。“我什麼都不能說對吧?他們在的時候我什麼都不能說。”

“你可以說的,即使是分手,即使你父母再多的想法,也應該是你來說,而不是他們來說,他們更沒有權力趕我出去。”

“但他們是我的父母……”

“對不起,我和他們不熟,他們沒有養過我,所以也沒有權力來干涉我。”

她哭得更厲害了,那種纏繞也越發顯得絕望。

這是我的弱點,有的事情,我永遠無法戰勝自身的難過,儘管我徹底地瞭解她。

“我無法再安慰你嗎?”

是的,不管什麼力量,都不能把那令人憎惡的一幕抹掉。何況,我不需要安慰,她已經給了我很多,我曾經因此驕傲,一條越來越寬闊的河流,將我們慢慢隔開,我們依然手拉著手,在必要的時候,在冬季的狂風襲來的時候,然而,我們越來越少彼此對望。

我在工作中找到了一些寄託,她卻不依不饒地想要打破這僵局,表面上這僵局是她父母,也許是我的無能造成的,而更深的東西,只能我在心裡去咀嚼無數次。

有時候她看電視的時候會突然樂不可支,一定得拖上我看《奮鬥》或者《奧運往前衝》,我們也偶爾去KTV,和我的朋友、她的朋友一起合唱《北京歡迎你》。她深知我的固執,其實也是深知我的自私,明白僅僅靠這些娛樂仍然是不夠的,她開始刻意地改變自己,往成熟的那方面靠,開始和我討論人脈、資源,我以前說過她膚淺,她就看一些管理或者策劃之類的圖書,也慢慢看起了政經新聞,知道了GDP、CPI。

她無疑在拓寬著自己在北京的領域,而且得讓我相信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兩個,她和王海燕兩個一起出門,參加各種聚會,用兩個人的業務範圍去拜訪一些人。她來來回回說著那些神通廣大的人,而我總是不置可否,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說她們一起去見了一個國家電網的領導,在她們介紹自己時候,那個傢伙盯著檔案一言不發,選擇性地在她們語言間隙露出一些笑容,非常專注地快速審閱著檔案,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李小芹說那種目光一看就非常凌厲,肯定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他飛快地從我臉上掃到腳下,那目光銳利得如同把我身上立馬脫光,好像一把刀子那樣”。

我非常地噁心:“以後不要和她去見這些人。”

她有點失望:“王海燕說這些人都是非常厲害的,也不見得個個都是色狼。”

為了證明她這些交際的坦誠,她把一些簡訊和聊天記錄也給我看——實際上她介紹馮大衛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我唯一感興趣的是一個男子的QQ相簿,那個名字我瞬間都給忘記了,只記得他和“美廚幫”這個名字有關,這是我的職業習慣,記住了各種出色的廣告詞的同時卻往往忘記了人。相簿裡有很多他做的菜,我從背景光裡分辨出那種沒有經過美圖修飾的高超技藝,我無論如何也達不到那個水平的,琥珀色的湯汁,表皮明顯發酥,但仍然緊裹著肉質的禽類,顯然可以用筷子輕輕挑起來,然後很完整地撕下。各種堅果環繞的蔬菜,明黃的淡黑的,他不是個刀工和擺盤的高手,但那些蔬菜還保持著未被烹調過的模樣。他還很會用水果做菜,用最易於搭配的菠蘿、蜜橘、檸檬,我偶爾會學著做這樣的東西,因為我很少去餐館吃這樣的東西,做過之後就忘記了,也不再去改良進步,這些華麗的大餐往往需要上十次的重複,才能被我徹底解構清楚。

我們不再去觸碰那個禁忌,我固守自己的城堡,再也不想挪動一步,她卻在不斷嘗試,想為這一切來個徹底的改變,不再關心我在公司做些什麼,出差又做了些什麼,她默默積蓄著力量,再也不說那些天真的幻想。在冬季徹底來臨之前,我們在一個最不適合旅行的季節去了一次十渡,我們選擇在五渡下了車,在農家院裡吃索然無味的柴雞、野菜和小米粥,我進入了一段夢遊般的旅途,黃昏,隔壁房間裡的幾個年輕人去院外點篝火,因為狂風大作怎麼都無法點燃,他們悻悻地又繼續喝酒,廚房裡又傳來老闆娘擺弄鍋鏟的噪音。在土炕上吸菸我覺得越發乾燥,於是也走到了院外,風把黃櫨、槭樹、榆樹,各種顏色的落葉成堆地捲起,無盡地向我覆蓋過來,淹沒我的足踝,還有一些落到了我的臉上,還有那些狂舞的枝條,總有一天,它們將光禿而筆直地伸向天空。

這種景象會淹沒所有的腳步聲,而我仍能感覺到她跟在我的身後,帶著一小點的婉轉和不安,她星光一般的眼神會在落葉之舞中亮起又淹沒,我們成了在彼此邊緣摸索的人,無論與世隔絕還是投入繁華,所有的歡喜和悽楚都不再有清晰的輪廓。我的表面既是容忍也是不寬恕,我無法想清她是在背叛我,還是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暫時渡過難關,那時我學不會慈悲地離開和寬恕,我在施行一種溫柔的冷暴力,內心卻渴望著能有一種力量能徹底放出光芒。如果能讓這種抽離了本能喜悅的冷暴力結束,除非她能變成另外一個我。

她確實也在想方設法重新靠近我,但人生永遠也無法只若初見,在我越來越懶得做飯的時候,她頻繁下廚,有一次還嘗試極品的菜式,她用一個下午時間做了魚肚遼參,火候顯然過頭了,魚肚成為了一堆澱粉、脂肪和蛋白的黏稠物,遼參爛成了一根根的細絲,加上一碟油麥菜和外賣的醬肉,她用盈盈的笑意欣賞著自己,我卻無聲地進餐,將碗底渾濁又營養豐富的湯汁一飲而盡,眼神卻盯向牆上的掛曆。

“你,你就不能表揚我一句嗎?”

她也放下了碗,她在徹底的孤立中抹著眼淚,她離開所有的寵愛曾經奔向我,只為一份更堅定的愛。

我記得我曾將一支冰冷的體溫計放進她的腋窩,將她用單手輕巧地抱起放在被子上面,她在床上驚叫,做出一個側翻。我不敢看她的眼淚,還有那眼淚裡無盡的孤單和力不從心。我只是突然明白了我的冷暴力究竟為何物,那其實是一種巨大的哀愁,它裡面寫的是——我們沒有未來,我們的生活,和她的父母根本無關。

我僵死的下午工作被她的一個電話打斷了,她說她辭職了,換工作了,她語氣平靜地說了很多,大意是她將去一個大型的房地產公司上班,她已經揹著我應聘了很多公司,接到了四份試用,她選擇了這一家。電話的最後,她告訴我,她馬上會開始新工作,地點在桂海。

我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她沉默了一會:“現在!”

“我正帶著行李在機場,之所以不想和你告別,是害怕看見你的冷漠,也害怕自己哭。”

她平靜如常,帶著久經摺磨之後的徹底釋然,我拿著電話的手卻顫抖起來,也許我哭了。

她最後說:“等著我,我會回來,我們一定會幸福。”

我想起了什麼:“是不是王海燕介紹你去的。”

“不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很好的,如果暫時不聯絡你也不要著急,再見。”

她終於走了,我們之間的電話,好像在較勁似的,我期待著她能告訴我她到底在幹什麼,她也期待著我的主動問候,於是我們很長時間,大概有三個多月沒有任何聯絡,直到有一天我得回家過年了,我想象,也許我在老家能和她聚一下,我終於撥起了她的電話,迴音卻是停機。

杜路說,都是你自己害的,女子如果要做個決斷,總比男人更狠。

過年的時候,我父親悄悄告訴我,她也沒有回來,他說:“其實你早該想明白了,她根本不適合你,你是一個需要照顧的人,而她野心太多。”

新年開始了,我和一個同行談起了一段寡然無味、若有若無的戀愛,她來我家吃飯,我們一起參加檯球、K歌之類的聚會,但我不留她在我家住宿,她整潔又平凡,從不和我討論未來或者是深刻的東西,我感覺,她能陪伴我熬過更久的時光,毫無怨言,甚至比李小芹更長久。在北京,有太多我們這樣的人都是如此無怨無悔地過著,所有的不幸其實也可以忽略,因為那渺小的不幸,總能為更多的忙碌所取代。

呂曉薇從不知我和她的事情,也不知我為何喜歡一個人發呆,也不會多問,她以為我整日沉浸於那種萬字調查文章所帶來的思考。杜路則以為我又開始沒心沒肺地尋開心,我們的事情馮大衛也知道,他更頻繁地邀我去打籃球、打網球,每次打完都要在一起吃晚飯,有一次他臨時有事,酒局取消,我得自己去吃飯,於是我走路去公交站。在籃球公園的那條銀杏大道上,他開著那輛黑色的賓士吉普又追上了我,停下來和我說話。

“我看到你背影有點失魂落魄。”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節奏,很難言語的東西,你選擇的,是讓你自己不痛快的路線。”

“好吧,我是想早點回去。”

他神秘地笑笑:“她已經不在你家了。”

“還有別人呢,我可以做到不想她。”

“但她和我說過,她不可能不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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