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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槿湖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麻雀正叫鬧著不停,陽光斜斜地照進了落地窗,天藍色的窗簾讓人心都亮敞了起來,她打量著周圍,白色的房間,白色的床,病房。

發生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像是之前墜入了一場深深而綿長的睡眠,夢裡沈慕西拉著她的手過樹穿花,來到了一個空地面前,空地的周圍都是成片的樹林,陽光普照著。沈慕西說要在這裡造一所小樓,南面是臥室,中間的是客廳,有大大的落地窗,外面種滿了桃樹和向日葵。

他牽著她,她在夢裡咯吱咯吱地笑了。

寧願這樣沉睡不醒,夢裡有慕西,就不寂寞。

她下了病床,病歷卡上寫著高燒,甲型流感疑似病例,醫院是南京人民醫院。南京,怎麼是在南京,她剛剛不是還在巴塞羅那尋找著沈慕西,怎麼一夢醒來,已回到了南京,究竟發生了什麼。

頭很疼,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拍打著自己的額頭,看見病房上寫著“隔離房”,她啞然失笑,原來自己真的被隔離了,甲型流感疑似病例,她管什麼呢,她要出去,她還要去找沈慕西。

她使勁地敲著病房的門,喊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這是什麼醫院,你們憑什麼關我,你們放我出去!

一個戴著眼睛的醫生擔憂的站在病房門口,隔著玻璃,看著白槿湖在病房裡情緒失控的樣子,他對站在身邊的陸澍說:她怎麼了,精神這麼不穩定,我真的擔心她會瘋。我看,在隔離室待不久,她燒退了,也要被送到隨家倉去了。

隨家倉是南京腦科醫院,南京人都俗稱那裡是瘋人院,如果有人說你是隨家倉出來的,那麼,就是罵你是神經病了。

不會,她不會瘋的,你信嗎?她不論怎樣的失控,都是暫時的,冷靜下來,她就會好的。她不會瘋,她心裡放不下一個人,她念著他,她記著他,她不會瘋。陸澍望著她在病房裡焦躁地尋找著出口,堅定地說。

她只是,想尋找一個出路,那條路口,是通向沈慕西的。

陸澍望著這個曾經美麗動人的女子,已經為了尋覓一個叫沈幕西的男人憔悴的不成樣子,她被隔離期間,起初每天都僅僅只喝一碗粥,剩餘的時間,就是躺在病床上對著天花板流淚。

沒人能理解,陸澍也不能理解。

可是,他多想寶貝她,讓她快樂起來,讓她忘掉那個叫沈幕西的,重新回到他身邊。如果有這樣的機會,那麼他陸澍願意為她放棄眼前的一切。

但晚了,她不會願意的,她根本是愛入膏肓了,這世界上大約是沒有任何一種解藥可以解她的魔怔了,她愛沈幕西,除非她死了,活著的一天,她只有沈幕西。

沈幕西,還有誰可以取代你呢?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你之後,她不會再愛人了。

被隔離了一個月後,她就被排除了疑似病例,她看起來臉色還好了很多,陸澍站在病房門口捧著一束向日葵花接她出院。

她抱著向日葵細細的嗅著,那是一束經過特殊製作的花幹,不仔細看,就像是鮮花一樣鮮活,她芬芳滿面。沈慕西,我為你,瘋過,哭過,不要命過,我還是沒有找到你,我們的愛就像是這一束花幹,雖然風乾,卻還是鮮活動人。

陸澍開著車帶她去夫子廟的夜市上吃燒烤,她拿了一大串,上面撒了厚厚一層辣椒粉,她就那樣肆無忌憚的叉著腿坐在街攤邊。

:你是化作成了風嗎?

陸澍開著車帶她去夫子廟的夜市上吃燒烤,她拿了一大串,上面撒了厚厚一層辣椒粉,她就那樣肆無忌憚的叉著腿坐在街攤邊。以前,沈慕西就是這樣寵著她,看著她貪婪的吃相。

她拿著一瓶啤酒,往嘴裡灌,打了一個酒嗝,將羊肉串一個勁的往嘴裡塞,辣的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

陸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絨布的盒子,輕輕推到她面前。

她放下羊肉串,擦了擦嘴角,開啟了盒子,看到裡面東西的那一剎那,瞬間哽咽。

距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是一個黑色的哨子,那是兩年前沈慕西送給她的。她離開小樓的收拾東西的時候,因為無望,就隨手丟在了沙發上。

現在,這個哨子就出現在她眼前,沈慕西說的,不管發生什麼,只要吹這個哨子,他就會像超人一樣飛到她身邊,隨叫隨到,她叫他往東他不會往西,他聽從她的所有指揮和命令。

她握著那個哨子,貼在臉上,眼裡都是對過往美好的懷念,她問陸澍:你是從哪裡,找到這個哨子的?離開沈慕西的時候,我沒有帶走它,後來,我一直後悔,我責怪自己,應該帶著,沒準我想他找不到他時,吹這個哨子,他還就真的能神奇地飛到我身邊來。她說著,深情地望著哨子,笑了。

鵪陸澍喝了一口啤酒,狠狠灌了一口,放下酒瓶,良久,緩緩說來:

這個哨子,是一個星期前,搜救員在巴塞羅那的貝索河裡,打撈到的一件衣服,裡面有沈慕西的護照,還有,這個哨子。透過外交,輾轉交到了我的手上。陸澍說著,停了一下,有些怕她接受不了。

她的眼睛呆呆地凝視在某個點,手捂住了胸口,她隱忍住,手緊緊握著,指甲穿透了手心的肌膚,她咬住唇,說:請說下去。

有個華人目擊者說,看見沈慕西踉踉蹌蹌地在貝索裡河邊,可能已經感染了流感,高燒讓他頭暈目眩四肢無力,他抓住河邊的每一個女子,嘴裡喊著念著一個女人的名字,說著白槿湖,我怎麼把你弄丟了,我們怎麼會失散了。

陸澍看著她,問:你沒事吧?

她手抓過一把羊肉串,把羊肉直接從燒烤簽上一把拉了下來,整個手心裡都是辣辣的肉串,她一把塞進嘴裡,別過臉,用力地吞著,用手背擦眼淚,她說:我沒事,你接著說。

最後他跌入了河裡,甚至都沒有在水面上掙扎一下,就沉了下去,沒有再浮上來。隨後趕來的救援人員,打撈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找到他,只找到了他的一件衣服,衣服裡就有這個哨子。

陸澍說完了,有些害怕面對她的反應,她會不會接受不了一下子暈過去,還是會哀嚎大哭。他也猶豫要不要把這個事告訴她,如果隱瞞下去,她可能還是固執的去尋找沈慕西,而她總有天會知道沈慕西已經落入了那條河裡再也沒有爬起來,那樣對她傷害會更大。

長痛不如短痛,說的多好,說的那麼輕飄飄,短痛,也痛的讓人喘不過氣。

白槿湖沉默了很久,那沉默,讓陸澍十分的壓抑透不過氣,她就好像在集聚著悲痛的火山,隨時都會噴薄而出劇痛岩漿會湮沒她。

她將那個哨子放在唇邊,對陸澍說:告訴我,這個故事是你編的,對不對,我就猜到是你編的,沈慕西怎麼會死呢,怎麼會掉到河裡去呢。他會游泳,他曾獲得過百米游泳冠軍你知不知道?我不久還夢見他買了一塊土地要做一棟漂亮的小樓給我,他牽著我的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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