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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任臨樹,葉餘生要顧慮和膽怯得多,她下定決心,無論他拿出什麼樣的證據,反正她就一口咬定自己不是鵲鵲,不和他相認。她被阿姜糾纏了一個下午,仍對有關鵲鵲的事,隻字不提。

“我就弄不明白了,事實擺在眼前,還不承認。為他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什麼?”阿姜難以理解。

“跟你說過了,我不知道那條蛇有毒。”

“就算你知道有毒,你也會那麼做。我早看出你對他有些不對勁,就是沒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處想。你十三歲時是不是長得特好看,然後就跟那些童星一樣,小時候長得水靈靈,長大後完全讓人認不出來?記得我大學認識你時,你就是這副又黑又瘦的難民樣兒。”

“阿姜,我想”

“你想一個人靜靜!那我去買晚飯。”阿姜幽默地搶先說。

葉餘生希望傷口儘快消腫,好離任臨樹遠點,眼下只是疼痛減緩了,卻仍不能行走。病房沒清淨三分鐘,杜宴清叩了兩下門,直接開門進來,同情地說:“他都沒陪你嗎?”

“不關你的事,倒是醫院的一切費用請你自主承擔,我保留起訴你的權利。”她看都沒看他一眼。

“行行,你放心,所有醫療費,營養費,誤工費什麼的我都負責。必須要澄清,蛇,不是我的蛇。我養的是無毒蛇,已經讓爬行動物專家研究過了,那條蛇有劇毒,攻擊性也強。我懷疑是有人換了我的蛇。”杜宴清推測。

她嘲諷:“肯定是你得罪的人太多,有人換條毒蛇想來咬你。我想你也不會那麼愚蠢,直接用劇毒蛇來傷人吧。”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傷人了,毒性足夠置人於死地。我想不到會是誰”

“這些話你留著跟警察說吧,你可以走了。”葉餘生用被子矇住頭。

杜宴清坐在床邊,幽幽地問:“你真的是鵲鵲,‘鵲躍樹梢’也是你?”

她沒搭理。

“你不回答,那就是預設了。我覺得你很矛盾,不想相認,卻又離他越來越近,是欲擒故縱?換了我是你,要麼大大方方相認,做任太太,要麼就徹徹底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幫我一個忙,我就不追究你縱蛇傷人的事了。”她掀開被子,認真地對杜宴清說。當任臨樹滿懷期盼地推開病房門,卻只見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平放在床尾,他忙撥打葉餘生的電話,傳來的提示音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

阿姜正好提著外賣走進來。

“她去哪兒了?”任臨樹心急如焚,想想她的傷口,根本就不能行走。

“我不知道呀,她說想安靜一會兒,就她那腿也不能往哪兒走吧。我去找找。”阿姜扭頭往外走。

任臨樹從醫院沿路的閉路電視裡,找到了答案。杜宴清用輪椅推著葉餘生走出病房,到了停車場,葉餘生坐上車後排,杜宴清駕車離去。他立即撥通杜宴清的電話。

“把她送回來。”他目光如炬,看到枕頭邊那片糖紙樹葉,撿起來,攥在手心。

“她不想見你,況且,是她自己求我帶她走的,我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讓她搭個順風車而已。”杜宴清瞄了一眼葉餘生,她似乎正在找什麼東西。

“你跟著她一起胡鬧?明知她不能出院。轉告她,不想見我,我可以不出現,她不必躲。”慍惱、失落、擔憂,還有醋意,一齊湧上任臨樹的心間。

“她說,她不是你要找的人,也請你別再以此為由騷擾她。”杜宴清做傳話筒。

難得的別後重逢,竟這樣無終而疾。任臨樹恍惚明白了,就算現在把她拉回來,她也還是會走,他安慰自己,這需要時間。葉餘生,你究竟在逃避什麼?我們已經錯過了十四年,難道還要再繼續錯下去嗎?

他將繡球花帶回1107號房間,插在玻璃瓶中,久久注視。他送她的第一束花。去翻看“鵲躍樹梢”的主頁,發現她已登出了賬戶。

但他沒有刪除那兩條狀態,隨別人怎麼議論。對他來說,當時的心情,回頭再想一想,也很快樂。這段往事後來也被傳成他追她未果的笑料。他那樣自以為是的一個人,還是拿她沒辦法。

朝出暮歸。

他就那樣一日日眼睜睜看那束繡球花漸漸衰敗,也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他始終很自責,怪自己當初沒能早點認出她,在巴黎的那次重逢,他就不該錯過的,不是嗎?甚至連何蔗蔗都認出來了,他也好奇地跑去問何蔗蔗,是憑哪點認出來葉餘生是鵲鵲的。

何蔗蔗正在做酒店清潔,拿手中的床單作比喻:“酒店房間的床單我每天都會來換,但我能知道,哪個床單之前是用在哪個房間的,因為我有刻意去記,去找差異。鵲鵲離開福利院之前,來和我告別,我盯著她的臉,告訴自己要記住她的特殊之處,然後我就看見她的顴骨這裡,有兩粒淺淺的雀斑。”

“僅憑兩粒雀斑?僅僅是這樣?”他自顧自地說,滿臉不可思議。他見她時,正因周得晚的死而情緒激憤,並對葉餘生產生非常糟糕的第一印象,這使他先入為主地排斥她。

但他認為何蔗蔗所言,不夠令人信服。他哪裡會往更深的陰影裡想,一心全在思念中。

梁赫問他,究竟是愛小時候的鵲鵲,還是長大後的葉餘生。

他為此也考慮了很久,跟葉餘生所有的交集片段在腦中慢鏡頭般回放,他必須承認,他為她心動過,甚至也心疼過。可他那時都以為只是自己一瞬間的意亂情迷。秋天來了。

七夕到中秋,不過四十多天,對他來說,卻像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甘心,總歸要見一面。

杜宴清不肯透露葉餘生的去向,同時卻又有意無意提起她的近況,刺激著任臨樹的心緒。阿姜三緘其口,說如果自己出賣葉餘生的話,好朋友就沒得做了。

若沒有她的音訊,彷彿一生也不過如此徒然。

直到何蔗蔗幫他想了一個辦法,哪怕聽起來真是餿主意。

葉餘生很快收到法院的傳票,任臨樹竟然起訴了她。在起訴書上,他追責她違反之前簽訂的勞動合同,擅自離崗,中斷聯絡,給酒店帶來無可挽回的損失。

她可不想上信用黑名單,影響將來的求職,只好硬著頭皮來到法院。

多日不見,她倒是長得圓潤了些,穿著件白色薄風衣,氣色不錯。他反而面容枯槁,添了些清瘦。原本對他怨氣橫生,卻在見面的那一刻全部化作烏有,只剩心痛,怎麼會瘦成這樣。他見她來,便主動提出和解,只要她回到原先的崗位繼續工作,就可以彌補之前造成的損失。

法院調解室裡——

“我打算換一份新工作,需要我賠償多少,談談吧。”她硬起心腸。

“這些天你在哪兒?我去你租房的地方找你,房東說你再不交房租和水電費,就要把你的東西丟出去,把房子租給別人。我交了一年的,你有空想回去拿東西,隨時可以。”他說著一些瑣碎的事,如同聊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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