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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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父嘴裡的大爺爺正是當初為葉暖研資訊素抑制液的那位，他醫學天分極高，卻不喜交際，甚至可以說性格乖張，行事肆意，帶著執迷醫學的痴狂，所以一直待在葉家幕後，鮮少有人知道。比起葉父葉母的相對自由，他這位禁藥製造者顯然受到了最嚴密的監控，被王室單獨囚禁在一隅，葉家人也難以見他一面。這些家族辛密王室還是可以調查出一二的，只不過原身的這位大爺爺實際上並沒有展現出來的這麼書呆子模樣，至少好幾次葉家的危機，葉父都是偷偷回到主宅與之商量，才得以應對之法。

這次葉暖身份暴露，整個葉氏家族被連累，本來葉父想好了解決措施，可是今天加上葉暖的這些話，他還是遲疑了，沉吟了一段時間後，他讓葉暖去找那位。

送走了葉家人的那天，葉暖直接將自己想要探望那位大爺爺的想法告訴了宋雅，宋雅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那個男人直到晚上也沒有回到自己的房子，不過宋雅還是將葉暖送了回去。她兒子的脾氣她也實在摸不準，但畢竟之前他讓葉暖住在那兒，現在她也沒必要違背那人的心意。比起她的忐忑，葉暖顯然更隨意，完全沒有主人不在家，做客一方的尷尬，一夜安穩。

次日清晨。葉暖看著宋雅乘坐飛車前往藥研所工作後，自己轉身也走進了宋雅特意給她留下的飛車，在陌生駕駛員的搭載下，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才到達自己的目的地。不是因為距離太遠，而是進入這個地方需要檢查的手續和步驟太過繁瑣，耽誤了太久時間。

畢竟是omega，宋雅不可能讓葉暖一個人明晃晃地走在外面。太過危險。就像移動的人參肉一般惹人垂涎，即使是在一群早已注射了a1pha能量壓制液的衛兵裡面。所以葉暖出門後全身被包裹地嚴嚴實實，表面罩著的衣服是一種新型的隔絕材料製成的。雖然穿著不太透氣舒服，卻能在很大程度上隔斷資訊素的外洩。這種特殊材料造價昂貴，全帝國也就少許。宋雅一向對葉暖很大方就是了。

透過一道道鐵閘門，又走在幽暗綿長的過道里面。一種熟悉感撲面而來，葉暖知道。這地方和她當初所在的南方監獄極為相似，不過囚牢的面積更大，容量更多而已。

“這位小姐，請往這邊。您要找的人就在那裡面了。”一位穿著灰色制服的青年面無表情地朝葉暖解說道，隨後點頭行了個禮，才將右手按上左手腕的智腦。似乎是在啟用什麼。葉暖便見這青年左手腕之上密密麻麻的數字瞬間化為數道白光在空中浮過，最後化為一縷純粹的白芒。直鑽葉暖身前的金屬鐵門。

‘嘎吱’一聲，鐵門從下往上緩緩開啟。

大概是提前得到了訊息，制服青年並沒有對葉暖多說什麼，直接朝她一個眼神示意便轉身離開了，絲毫不擔心會不會有人越獄，或者商討秘密大事以脫逃。當然，或許人家早就有了防備，根本不懼你逃跑。你要逃，那就是與全帝國為敵，從此落草為寇，除非是無人星球，否則你就只能在夜夜難眠，活在擔驚受怕之中。

葉暖知道這位為她研禁藥的老人雖然犯了大事，但王室不可能直接虐待拷問他，撕破兩方的和平，但是也沒想到自己這位大爺爺牢獄生活竟然如此悠閒。

瞧瞧，房間裡除了營養艙，一旁的金屬架上還綻放著不少綠色植物，人造模擬燈光一下來，整個房間都增添了幾抹生氣，原本的陰暗閉塞全都被盎然生機填滿。金屬架前面擺放了一個方形書桌，上面擺放了一些軟筆和顏料，老人此刻正立在書桌旁似乎在勾畫著什麼。葉暖的進入絲毫沒有打斷老人的興致，只見他頭也不抬地繼續做著手上的動作，周身一派祥和。

原主其實也沒怎麼見過這位大爺爺，只是在很小的時候於祖屋見過他，沉鬱，可怕，是原身對他的初次定義。不過怎麼看，葉暖都覺得印象裡的形象和老人現在的模樣不怎麼相符。只是既然葉父能讓她在這個時候來見這位大爺爺，想來這人不會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她也沒有遲疑，悄聲朝老者走了過去。

原本以為這般氣定神閒的老人會在紙上點染墨痕神韻，追求意與神的結合，可是葉暖走近一看，才現那鋪展在雪白的紙張上，是一具具面孔猙獰的屍體，他們身材截然不同，面板的色澤也迥然不一，不過同樣都有著各自流動的肌肉線條，透著一種自帶的光暈，絕美而荒誕。周圍是一堆堆植物，簇擁著那群屍身，也不知道兩者究竟有什麼聯絡。似人物畫，又詭異地加入植物，可說風景，那株株幾乎沒有什麼秩序感的植物根本沒有視覺美，反而讓人感到奇怪。

明媚的亮色與沉鬱的暗色相接，就好像天堂與地獄之別，格格不入，帶著生搬硬湊的僵硬感，一塊塊地展現在葉暖面前。慢慢地，那畫上蔓延出了物哀，像葉暖傾訴著繪畫者淡淡的愛和欣喜，就好像凌晨四點看到海棠花未眠。

老者畫得不是華夏的水墨，而是西方的油彩，濃烈，帶著他強烈的個人色彩，沉默著，就像巍峨高山靜靜向天地訴說著自己。

片刻鐘後，老者終於落筆，靜靜站在桌前端詳著自己的畫作，卻驀地開口問道，“我的畫如何？”

聞言，葉暖眉頭微挑，她不認為對方是真得要自己循規蹈矩地評論一幅畫，於是深深地看了幾眼桌上的影象，說了句。“不成畫，卻有筋骨。大爺爺在寫治病之方？”

一幅畫先應當是氣韻生動，如果不談其他，老者的畫的確帶著一種韻味，雖然這種韻味屬於離奇怪誕那一掛。只是細看內容實在叫人困惑不解，葉暖聯想到老者的身份，一道靈光瞬間衝出。評語當即破口而出。

老者輕哼了一聲。卻也是抬起頭看向葉暖，“那你說說我寫了什麼方子。”

葉暖仔細分辨了上面的各色植物，結合上一世藥材的形狀特性。半蒙半猜地道，“從左往右依次應該是吳茱萸，太子參，甘草。知母，黃連。葛根，此為修容湯，專治疤痕，對應您畫上第一位面孔扭曲。佈滿疤痕的婦人。而後是青風藤，仙靈脾，透骨草。沒藥，乳香根。用於外敷，主要醫治老年人腿軟頭暈易疲勞之症，方名為伏櫪散，對應您畫上腿骨盡斷，抱腿哭泣的老者。之後是蚤休，石菖蒲，鉤藤，制膽星，殭蠶和鬱金，靠近您畫上雙目大睜，渾身顫抖抽搐的稚童，結合藥性，這方子大概是專治小兒癲癇……”

越到後面，葉暖的話語越流暢肯定，難怪最初她以為是印象主義畫作，很是怪誕，可是現在看來這位大爺爺的畫非常形象，既有病人，又有治病方子，還很直觀，這種表現手法真是絕了。不是熟悉藥草學的人，估計根本看不出來。

顯然，葉暖的回答讓老者很滿意，原本不苟言笑的臉上平添了幾抹笑，雖然弧度很小，落在臉上卻清晰可見。

抬起頭，他看了一眼葉暖，眼底閃過亮色，不住點頭道，“不錯，總算是有長進，沒有給你師傅丟臉。”

老者誇獎葉暖學有所成，而不是說葉家後繼有人，想來他對葉暖的情況知之甚多，不過這位早已被囚禁在牢籠的老者究竟是如何得知這些的，葉暖並不知道，唯一知曉的是，葉家，似乎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謝謝大爺爺的誇獎。”說到這裡，葉暖語氣頓了頓，道，“父親讓我來這裡找您……”

好沒等葉暖說完，老者就直接打斷道，“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過事情因你而起，本就該因你結束。”

“事情牽涉的範圍太多，我不該讓整個家族因我而受到重創，敢問大爺爺，我又該如何將事情結束？”

在葉暖聽來，老者的話多少有些打太極的意思，因什麼而來，為什麼而去，華夏哲學上經常如是說著，可那終究是無解的命題，千萬人，有千萬般的心思，現實是現實，總不能隨意而來。解決之法千千萬，最好的卻只有一個，不是嗎？

聞言，老者像是被挑戰了權威一般，雙眉立起，眉中也鎖起了溝壑，語氣帶著不善地道，“你倒是顆頑石，和你父親的圓潤一點兒都不像。”

不過說到這兒，老者兀自笑了起來，“不過，我喜歡。”

用旁邊的淨盆將手上沾染的顏料洗盡，老者擦了擦手，從桌下的一個箱子裡隨意摸出一個布包，丟給葉暖，道，“你剛才所說的都沒錯，古藥方裡的確是有那些草藥，名字雖不相同，但藥效的確如此。可是22世紀後再也沒有它們存在的痕跡了，變異草藥往往起了其他作用。葉家醫學傳承可以延展到千年之前，之後後人無才，最後只落得學會幾針，藥草都丟了，忘了自己的本兒。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從我之下，你父親叔伯中就再也沒有真正學的葉家醫術的人，更別說你們這一輩。以前的你也是個蠢的，我也不知道你的師傅是如何把你糾正，但無論如何，你姓葉，這醫術，你必須傳承下去。”

老者的話不算好聽，甚至帶著威迫，可是莫名的讓葉暖並不感到生氣憤怒。低頭看了看，葉暖開啟了手上深褐色的布包，現裡面有九根大小長短不一的銀針，雖然模樣平凡無光，卻帶著一種渾厚的藥香，多是與藥草共置於一處了很長。

“大爺爺，你這是？”葉暖抖了抖眉，神色冷淡地問道。

她對老者的心思瞭然於胸，只是她本人並沒有扛鼎之心，更何況現在葉家的處境雖然面上看著不錯，實際上卻是舉步維艱，要她承擔一個家族展的重任，根本就是想太多。一是沒這種責任感，二是沒這個閒心。

“這東西是葉家的傳承寶貝，全稱‘太始天元九針’，也有人叫它‘素問九針’，你怎麼開心怎麼來。我替葉家保管太久了，這東西是該傳給你們這一輩人了。”

看到葉暖臉上冷淡回絕的表情，他輕笑了一聲，道，“你也別想著拒絕，這事兒啊是你的因果，當初如果不是你那父母非要留下你，葉氏家族或許不會這麼快就面臨大難。雖說錯不怪你，可你是造成這一難的根源。說來說去，這東西不管你樂不樂意，都必須接下來。”

老者的話鑽進葉暖的耳朵，讓她不由得垂下眼簾，似在思考什麼，良久，她抬眸看了看手上的銀針，終於有了反應。

只見她驀地笑了起來，笑容很暖，眼睛卻很冷，道，“就算不是我，葉家也註定會有劫難，我不過是根導火索而已。”

老者但笑不語，最後見葉暖沒有說話的欲/望，才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道，“的確，往上說，數百年前的葉家有從龍之功，只是當年和我們一起的家族大多難以善終，唯有葉家先祖看得深遠，選擇激流而退，雖然後世凋零，卻也不至於血骨無存。只不過，有些宿命是擺脫不了了，我們既然選擇了崛起，就要承擔崛起的後果，現在的葉家後人，都是先祖拿命賭回來的。歲月老去，當權者的眼睛卻從未遮蔽過。眼下你又招惹上了王室，葉家，恐怕更沒有安寧了。這，又怎麼不算是你的錯？”

聽到‘從龍之功’四個大字，一股血腥殺伐之氣瞬間撲面而來，將葉暖捲入血海紅波之中。葉暖眸光一凜，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直接收了起來，心底多了幾分凝重。這個世界，似乎比她原本想象得深沉得多。也不知道是原身太過純白還是因為葉家人特意的守護，才讓她對這個未來世界產生了簡單的錯覺，總之這讓葉暖心底很是不滿，一種時空感讓她非常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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