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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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沉然的瞳色驟然一深，毫無自覺的坐直了身子，似是不經意的道：“瞧不上？那你瞧的上什麼樣的？”

此人若是個女子的話，絕對足以傾國傾城。

堪堪斜坐著的女子額邊的碎髮從綰好的綠簪裡零落的流瀉出來，輕輕晃盪著旋了幾個圈分外寫意，白色的常服悠悠劃過馬車裡鋪陳的毛毯，明亮的色澤倒把平時的深沉瑰麗生生染上了幾分潤然的深邃靜美來。

葉韓陡然覺得一陣煩悶，正準備轉頭朝寧淵看便聽到了她幽幽的聲音：“這就是宣和帝為我找的夫婿？”

葉韓沒有接話，只是定定的朝著寧淵的方向望去。

她問得很輕，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甚至聽不出喜怒。

想到上次鳳華宴時寧淵的舉動，百里詢轉過眼朝身邊的友人看去……

百里瞅了瞅她的臉色，又看了看友人沉下的神情，摸了摸鼻子沒有出聲。

她說出的話隨意而散漫，就像‘今日天氣如何一般’自然，百里詢朝她望去，顯是被這話弄得有些訝然。那到底也是王府世子，人中龍鳳，連面都沒見到就瞧不來，難道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那男子只是望了一會便轉開了眼朝別處走去，飄飛的衣襬處勾著的四爪蟠龍仿似也被帶著飛揚起來，只是隔了很遠，並未有人瞧見。

寧淵瞧兩人眼底的擔心和鄭重，眯著的眼便舒展開來，她朝後靠了靠，神情越發慵懶，慢慢道：“我不是去看他的，況且這端王世子我……”寧淵思索了良久，才堪堪在腦海裡找出這麼一句拒絕的話來：“瞧不上。”

“怎麼，如此姿容，寧淵小姐不滿意？”葉韓調整了一下坐姿，狀似無意的開口，一雙眼卻直直的盯著對面那女子臉上的神情。

如今宣和帝欲再度賜婚絕對是安撫招攏之舉，若是再次拒絕，那洛家要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少。

若是一般的女子，他這麼問就等於是壞了人家閨閣小姐的清譽，但顯然在座的沒有一個人覺得寧淵在意這個，果然，被詢問的女子摸了摸下顎，陷入了沉思。

能讓宣和帝將那廢婚的聖旨頒在趙家，還能讓皇帝對洛家在趙、方兩家大婚之日送去的賀禮視而不見，洛家一定也拿出了足以媲美做出這些事的代價。

葉韓看她遲遲不開口，眉微微緊縮，連身子也不自覺的緊繃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焦急和煩悶，他一邊詫異於自己的緊張，一邊眼都不眨的盯著寧淵。

他這聲音雖低沉，但神情卻是十足的鄭重。就連一邊欲說些什麼的百里也乖乖閉上了嘴。

除了寧淵，亭內眾人都意識到葉韓的不對勁，但都默契的選擇了沉默。

葉韓微微一怔，聲音便低上了少許：“洛小姐，你該知道天子之言如九鼎之重。”

杯盞劃過，清冽刺耳的聲音突兀的在亭內響起，寧淵回過神來瞧眾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愣了愣：“怎麼了？”

“我什麼時候說要嫁入宗室了？”寧淵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打斷了玄衣男子的嘮叨，一雙眼肅了起來。

“小姐，您瞧上那個端王世子了？”

葉韓頷了頷首，眉一彎，平時冷峻的眉眼柔和下來，濃濃的笑意便溢在眼底：“這方向看著就是去北葉園的，今日那裡京城仕子云集，端王世子聽說也會出席。小姐想必也聽到皇城裡傳來的訊息了，想去瞧瞧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那端王世子封允素來便有仁厚美名，再加上容顏秀美，倒是不用格外打聽……”

寧淵皺皺眉，道：“怎麼會？”

寧淵放下了手裡拿著的紙張，眼一抬便朝葉韓望去：“關他何事？”

“那你覺得他怎麼樣？”

“寧淵小姐可是要去看看那端王世子？”葉韓端著杯子抿了一口茶問道，臉上多了幾分促狹。

寧淵不耐煩的擺擺手：“我都說了我的夫婿至少要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況且他比起我見過的差了不是一點半點……”至少當初的百里和封凌寒就不是這個男子能比的。

雖然認識不久，可他也知道寧淵那個能躺著決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性子，他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人是需要她親自跑出來看的。

她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感覺傳聞中頗有謙厚之名的端王世子實在是和現實過於大相徑庭了。

觀人？百里詢神情一愣：“什麼人？”

皇家的人都不是簡單的，還是把百里的事儘快解決了的好，寧淵轉過頭朝百里和清河看去，眼中便帶了幾分欣慰。

“觀人。”寧淵抬了抬眉，淡淡道。

亭內的人聽得這話，都不自覺的朝葉韓望去，清河抿了抿嘴，笑了起來。她家小姐還真是的，喜歡就喜歡唄，還偏偏給說出來了，誰不知道她下了禹山還只對百里那個小子和這位南疆的少帥稍微親近一些，百里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剩……

不是他不領情，而是坐著的女子選擇的標準實在異於一般人，就憑那句‘好生養’便足以讓他對選出來的人望而生畏。

“讓開，小爺我要上去，你們也敢攔著，反了是不是？”

“寧淵小姐，我們這是去哪？”今日拉著葉韓才剛入洛府便被堵在門口的清河逮了個正著，直接被丟上馬車後就一直行到現在，要說不好奇還真是不符合他一貫的心性，更何況花了幾天時間才讓寧淵打消了重新為他擇妻的念頭，放鬆一下心情倒是不錯。

亭子下面由侍衛守著的地方傳來一陣叫囂，聲音清朗，但卻跋扈囂張得緊。

葉韓坐在她對面，神情冷硬，小案上杯盞裡飄蕩的熱氣盤旋上升，遮住了他若隱若現的神色。百里詢瞧著兩人一副泰然處之的模樣，雖極力的擺正坐姿，但不消片刻便又恢復吊兒郎當的神色湊到寧淵身旁。

百里聽到這聲音，暗道‘不好’，猛然站了起來。

寧淵靠在馬車裡，難得的稍微坐得端正了一些，連那素來極深沉的常服也換上了鮮少穿的白色，硬生生的多了幾分出塵之感。她拖著頭，眼垂著仔細翻著小案上的紙張，神情認真而……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