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太后娘娘的不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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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偷偷打量了一眼順治，覺得和順治生氣比起來，還是皇祖母開心更重要一點，大著膽子問道，“那時候也有人說皇祖父要廢了皇祖母嗎？”

沙華驚訝看了他一眼，緩緩笑了，“皇祖母那時候還不是皇后，你皇祖父可廢不了我，他只是看不見我而已”。

玄燁畢竟還小，疑惑看了看沙華，“怎麼可能？皇祖母這麼漂亮，再多人站在一起，玄燁都第一眼就能看見皇祖母，皇祖父怎麼會看不見？”

沙華被他逗的噗嗤笑出聲來，將他抱到膝頭用臉頰貼了貼他的臉，“你還小，長大了就會知道，天底下再美好的東西也抵不過心頭好，再美好的人也抵不過心頭寶”。

玄燁其實聽不太懂沙華的話，懵懂點頭，卻用心將她的話記了下來，聽不懂沒關係，只要他記住，總有一天會懂的。

“嗚——”

壓抑的嗚咽聲傳來，因為沙華的話，心頭滋味各異的女人們循聲看去，卻是一貫低調老實的貞妃，董鄂貴妃的族妹。

貞妃會進宮完全是因為順治覺得董鄂氏在宮中太過勢單力薄，給她納進來一個幫手和擋箭牌，平時幾乎視她為透明。

原主對貞妃印象很深，因為她是順治死後唯一一個要求殉葬的妃子，在原主看來，順治的四位皇后（兩位死後追封的），七位正妃，二十一位庶妃加上那些不入流的伺候的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這位貞妃對順治的真心。貞妃死後，她還曾遺憾過因為貞妃出自董鄂氏，從來沒有關注過她，導致她在宮中日子艱難。

沙華是個俗人，一向認為衡量一個人的感情就要看他願不願意為你付出時間、金錢和生命，十分贊同原主的看法，在來這裡之後，曾特意囑咐過蘇茉兒看顧貞妃，這時候見她雖然害怕，卻還是情難自已的不停流著淚，憐惜之心頓起，“貞妃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貞妃匆匆忙行了一禮，轉身小跑著出了大殿，沙華又開口道，“蘇茉兒，擇個吉日給貞妃挪個好地方，靠近慈寧宮一些，讓她得空多來陪哀家說說話”。

蘇茉兒恭聲應下，一群女人沒想到貞妃簡簡單單掉了幾滴眼淚就得了這樣天大的福氣，自是各種後悔嫉妒，順治則覺得沙華的心意越難以猜測了，今天擺出這般陣仗，明顯是要作董鄂氏，阻止自己廢后，怎麼又抬舉起董鄂氏的族妹來了？

這麼一通下來，外面打板子的聲音停了，行刑太監進來稟告，沙華肅容訓誡了一番眾妃謹守本分，不可亂傳謠言，就命眾人散了，只留下了皇后和董鄂氏。

順治一看殿內連宮女太監都退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了個蘇茉兒，知道重頭戲來，渾身肌肉頓時繃緊了，正要開口說話，就見一柄彎刀閃著寒光直朝他面門而來！

清朝是馬上得的天下，對皇帝繼承人的騎射要求很高，順治也是從小就操練，這一下雖來的猝不及防，他反應還算快的疾步後退，那柄彎刀幾乎擦著他的臉頰飛到他斜身後插入厚厚的地毯中，如果他反應再慢半步，那柄彎刀一定會削下他半隻耳朵！

皇后尖聲叫了起來，侍立在沙華身後的董鄂氏一邊往下跑一邊喊著護駕，而外面順治的侍衛和宮人竟一點動靜都沒有！

順治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一把推開飛撲過來的董鄂氏，“閉嘴！”

順治積威之下，皇后死死捂住嘴，哽咽聲卻還是不斷從她喉嚨中溢位，沙華冷笑，“看來皇帝這幾年功夫落下來不少，連我老太婆的刀都差點沒能躲過”。

原主長於草原，年少時騎射功夫在女人中也是一流的，沙華露這一手根本不怕引人懷疑。

“皇額娘這是什麼意思？”

“滿清雖已入關，但骨子裡還是草原上馳馬的英雄，皇帝也不必學漢人來什麼迂迴戰術，想廢后是吧？拔起刀殺了皇后，我博爾濟吉特氏有一個被廢的皇后已經令祖宗蒙羞，絕不會有第二個！”

順治想好的無數應對方法因為沙華簡簡單單一番話全部胎死腹中，他一時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沙華也不急，冷眼看著，半晌，順治才吐了口氣道，“皇額娘，朕不會殺皇后”。

沙華冷笑，“你不敢殺她，就不要怪哀家攔著你廢她，除非她死，或者哀家死，否則董鄂氏永遠都只能是妃，是妾！”

順治默了默，後退兩步緩緩跪了下去，“皇額娘，兒子別無他願，也從未求過皇額娘任何事情，這一次，請皇額娘成全！”

董鄂氏哽咽著叫了聲皇上，嗚嗚哭了起來。

沙華這時候終於體會到電視上那些惡婆婆的感受了，從來沒有求過自己的兒子因為一個自己看不上眼的女人跪下了，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心胸狹窄一點直接就心肌梗塞死了好不好？就算順治不是她兒子，她這時候也氣的心口一陣陣悶，喘不過氣來。

蘇茉兒忙上前替她撫著後背，玄燁也伸著短胳膊幫忙，半晌，沙華才覺得心氣順了些，意興索然道，“你愛跪，跪，哀家還是那句話”。

說著起身牽著玄燁往內殿走去，順治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幾乎想站起來衝她喊自己不廢后了，然而他卻只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沙華三人走後，大殿中只剩下順治和皇后、董鄂氏，皇后兀自在哽咽著，董鄂氏悄悄在袖子下抓緊他的手，亦是哭個不停，順治好幾次想讓她們閉嘴，然而他卻連說話都懶得張嘴。

大約兩刻鐘後，玄燁板著一張粉嫩的笑臉，捧著幾本書進來了，“謹奉太后娘娘口諭，為皇帝讀書”。

哽咽著的兩個女人忙止住了哭，玄燁不緊不慢翻開書讀了起來，他讀的是歷史上很有名的三段史實，一是秦始皇因為母親淫-亂，殺了母親私生的兩個弟弟，將奸-夫五馬分屍，將母親趕出京都。

二是漢宣帝立皇后時堅持不立扶持他登位有功的大功臣霍光之女，借用“故劍情深”堅持立了自己的貧賤之妻許平君為後。後許平君為霍光妻女所害，漢宣帝隱忍不，立霍光之女為後，臥薪嚐膽，最後一舉誅滅霍氏，廢了霍光之女。

三是明朝明神宗萬曆年間的“國本之爭”，當時有兩派分別擁護皇長子朱常洛與福王朱常洵鄭貴妃所生爭奪太子之位。朝廷大臣按照明朝冊立長子為太子的原則，大多擁戴皇長子朱常洛，然而明神宗不喜歡宮女所生的朱常洛，有意立鄭貴妃的兒子朱常洵為太子，卻受到大臣與慈聖皇太后極力反對。因為立太子之事，明神宗與群臣爭論達15年之久。後來明神宗還是沒能爭過太后和群臣，立長子為太子，明朝也因為這場遲日曠久的國本之爭，國力大受影響。

玄燁讀完之後，肅然合上書，“皇阿瑪，皇祖母有幾句話要我傳達給您，皇祖母說皇阿瑪要廢皇后，最大的阻礙有兩個，一是皇祖母，一是皇后，皇阿瑪要麼學秦始皇，要麼學漢宣帝，當以明神宗故事為戒，且皇阿瑪貴為九五之尊，無論是皇后還是貴妃都不夠資格令皇阿瑪一跪，皇祖母有言，若再有下次，皇阿瑪便隨皇后和眾妃稱皇祖母一聲太后娘娘，她博爾濟吉特布木布泰不敢有皇阿瑪這樣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