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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墓坑掘好了,躺在棺木中的楊夢徵和白雲森被同時下葬了,簸箕峪平緩的山坡上聳起了兩座新墳。無數支型號口徑不同的槍舉過了頭頂,火紅的空中驟然爆響了一片悲涼而莊嚴的槍聲。山風嗚咽,黃葉紛飛,肅立在秋日山野上的新二十二軍的倖存者們,隆重埋葬了他們的長官,也埋葬了一段他們並不知曉的歷史。楊皖育站在墳前想:歷史真是個說不清的東西,歷史的程序是在黑暗的密室中被大人物們決定的,芸芸眾生們無法改變它,他們只擔當實踐它、推進它或埋葬它的責任,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也許還是這樣。然而,做為大人物們卻註定要被他們埋葬,就像眼下剛剛完成的埋葬一樣。這真悲哀。

夕陽在遠方一座叫不出名的山頭上懸著,熾黃一團,熱烈火爆,把平緩的山坡映襯得壯闊輝煌,使葬禮蒙上了奢侈的色彩。兩千多名士兵像黑壓壓一片樹樁,參差不齊地肅立著,覆蓋了半個山坡。士兵們頭髮蓬亂,滿臉汙垢,衣衫拖拖掛掛,已不像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一個個臉膛疲憊不堪,一雙雙眼睛迷惘而固執,他們的傷口還在流血,記憶似乎還停留在激戰的陵城。他們埋葬了新二十二軍的兩個締造者,卻無法埋葬心中的疑團和血火紛飛的記憶。

他卻要使他們忘記。陵城的投降令不應該再被任何人提起,它根本不存在。那個叫楊夢徵的中將軍長,過去是抗日英雄,未來還將是抗日英雄。而白雲森在經過今日的顯赫之後,將永遠消聲匿跡。他死於毫無意義又毫無道理的成見報復。真正拯救了新二十二軍的是他楊皖育,而不是白雲森,懷疑這一點的人將被清除。既然周浩為他奪得了這個權力,他就得充分利用它。

想起周浩他就難過。周浩不但是為叔叔,也是為他而死的。他那忠義而英勇的槍聲不僅維護了叔叔的一世英名,也喚起了他的自信,改變了他對自身力量的估價。周浩駁殼槍裡射出的子彈打倒了他的對手,也打掉了他身上致命的柔弱,使得他此刻能夠如此有力地挺立在兩個死者和眾多生者面前。

他今生今世也不能忘記他。

然而,他卻不能為他舉行這麼隆重的葬禮,不能把他的名字刻在石碑上,還得違心地罵他,宣佈他的忠義為叛逆。

是他親手打死了他。

是他,不是別人。

昏黃的陽光在眼前晃,像燃著一片火,凋零的枯葉在腳下滾,山風一陣緊似一陣,他軍裝的衣襟被風鼓了起來,呼拉拉地飄。

緩緩轉過身子,他抬起頭,把臉孔正對著他計程車兵們,是的,現在這些士兵們是他的!他的!新二十二軍依然姓楊。他覺著,他得對他們講幾句什麼。

他四下望了望,把託在手中的軍帽戴到頭上,扶正,抬腿踏到了一塊隆起的山石上。旁邊的衛兵扶了他一把,他爬上了山石。

對著火紅的夕陽,對著夕陽下那由沒戴軍帽的黑壓壓的腦袋構成的不規則的隊伍,對著那些握著大刀片、老套筒、漢陽造、中正式的一個個冷峻的面孔,他舉起了手。

“弟兄們,我感謝你們,我替為國捐軀的叔叔楊夢徵軍長,替白雲森師長感謝你們!如今,他們不能言語了,不能帶你們衝鋒陷陣打鬼子了,他們和這座青山,和這片荒野……”

他說不下去了,眼睛有些發溼。

山風的喧叫填補了哀傷造出的音響空白。

他鎮定了一下情緒,換了個話題:

“我……我總覺著咱軍長沒死!就是在一鍁鍁往墓坑裡填土的時候,我還覺著他沒死,他活著!還活著!看看你們手中的傢伙吧!喏,大刀片,老套筒,漢陽造……不要看它們老掉了牙,它是軍長一生的心血呀!過去,大夥兒都說:沒有軍長就沒有新二十二軍,這話不錯。可現今,軍長不在了,咱新二十二軍還得幹下去!因為軍長的心血還在!他就在咱每個弟兄的懷裡,在咱每個弟兄的肩頭,在咱永遠不落的軍旗上!”

他的嗓音嘶啞了。

“今天,我們在這裡埋葬了軍長,明天,我們還要從這裡開拔,向河西轉進。或許還有一些惡仗要打,可軍長和咱同在,軍長在天之靈護佑著咱,咱一定能勝利!一定能勝利!”

“勝利……勝利……勝利……”

山谷曠野迴盪著他自豪而驕傲的聲音。

他的話說完了,渾身的力氣似乎也用完了,兩條腿綿軟不堪。他離開山石時,三一二師劉參謀長又跳了上去,向士兵們釋出輕裝整頓,安置傷員,向河西轉進的命令。劉參謀長是個極明白的人,白雲森一死,他便意識到了什麼,幾小時後,便放棄了對白雲森的信仰。

對此,他很滿意,況且又在用人之際,他只能對這位參謀長的合作態度表示信任。他很清楚,憑他楊皖育是無法把這兩千餘殘部帶過黃河的。

清洗是日後的事,現在不行。

不知什麼時候,《新新日報》的女記者傅薇和表妹李蘭站到了他身邊。傅薇面色陰冷,眼珠亂轉,鬧不清在想什麼。李蘭披散著頭亂髮,滿臉淚痕,精神恍惚。他知道這兩個女人都為白雲森悲痛欲絕。他只裝沒看見,也沒多費口舌去安慰她們,她們是自找的。

這兩個女人也得儘快打發掉,尤其是那個女記者,她參加了上午的會議,小本本上不知瞎寫了些什麼,更不知道白雲森背地裡向她說了些什麼……

正胡亂地想著,傅薇說話了,聲音不大,卻很陰:

“楊副師長,把楊將軍和白師長葬在這同一座山上合適麼?”

他扭過頭:

“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怕他們在地下拼起來?”

他壓住心中的惱怒,冷冷反問:

“他們為什麼要拼?”

“為生前的宿怨呀!”

“他們生前沒有宿怨!他們一起舉義,一起抗日,又一起為國捐軀了!”

“那麼,如何解釋上午的會議呢?如何解釋那眾說紛紜的命令呢?白師長臨終前說了一句,歷史將證明……歷史將證明什麼?”

他轉過臉,盯著那可惡的女人:

“什麼也證明不了,你應該忘掉那場會議!忘掉那個命令!這一切都不存在!不是麼?!歷史只記著結局。”

“那麼,過程呢?產生某種結局總有一個過程。”

“過程,什麼過程?誰會去追究?過程會被忘記。”

“那麼,請問,真理、正義和良心何在?”

他的心被觸痛了,手一揮:

“你還有完沒完?!你真認為新二十二軍有投降一說?告訴你:沒有!沒有!”

“我只是隨便問問,別發火。”

這口吻帶著譏諷,他更火了,粗暴地扭過傅薇的肩頭,手指著那默立在山坡上的衣衫襤褸計程車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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