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声惨烈,绝望,使出了全身力气,管家婆吓得脸色铁青,她感觉到我的力量,是真的要挣脱她,挣脱俗世,追随常秉尧而去,她大叫快拦住六姨太!
保镖挡在我前面,架起了人墙,隔断了自尽的必经之路,阿琴在我旁边跪下,她大声哭喊着,“柳小姐,您千万不能想不开,老爷把身后事都交给您来做,您一旦撒手人寰,常府就垮了,老爷半生基业也垮了,您肩上担子这么重,您活下去才是对老爷的忠贞不渝。就算您了无牵挂,也要振作啊!”
我匍匐在摆好的蒲团上,掩住自己面庞,哭得声嘶力竭,几乎耗尽了所有气力,我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吊唁仪式继续,保姆搀扶我走到家属区,宾客按照司仪指导行礼,上香,接受常锦舟和两房姨太还礼,再走到我面前一脸沉痛说,“柳小姐,节哀顺变。常老这样器重您,您的路还长,哭一哭送别,不要太消沉。”
我朝安慰我的男人鞠躬,他身旁的太太盯着我缀满泪珠仍非常清秀的面容感慨说,“天妒红颜,真是可怜了,柳小姐日后如果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朱府找我。”
她握住我的手,我有气无力和她道谢,她将胸口的白花摘掉,抛入常锦舟面前的火盆,一簇火苗汹涌升起,乔川眼疾手快泼了半盏茶,才没有烧到她的脸。
我和唐尤拉站在四姨太身后,不过进入灵堂的每个人都清楚,常府谁才是真正持有大权的人,对四姨太只是象征性慰问,仍旧是我应酬完所有宾客。
等候吊唁的长队中,有些是丈夫与常府素无往来,可夫人与某位姨太交好,碍着面子来送行,她们透过人群打量我,小声说,“这位柳小姐之前就是特区的周太太,公安局长遗孀,不知怎么又成了常老的妾,她命很苦的,当了两次寡妇,听说还不到二十三岁。”
“苦什么苦,给我这么多钱,我当几辈子寡妇也愿意,又不缺男人,花钱什么皮囊的睡不了。我先生说了,她名誉很烂的,风月场的婊子,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唐尤拉不动声色瞥了那边一眼,掩唇装作咳嗽的样子说,“在骂你呢。”
“骂我的还少吗。”
唐尤拉用手绢盖住眼睛,“你没来之前,我听乔先生对韩北说,等老爷下葬后他会接你离开,坊间所有对六姨太的议论猜测,不论真真假假都将彻底消失。你还是柳玥,乔先生爱若珍宝的柳玥。”
我侧过脸,乔川大约觉得热,他解开西装纽扣,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衣,韩北在身后和他说着什么,他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可他枪杀常秉尧的一幕,在这一刻还是掀起我心底的惊涛骇浪。
爱若珍宝。不论他的爱有几分真,每当我需要他,每当我绝望,每当我走向一条死路,他总是用他的一切护我周全。
临近中午所有吊唁的宾客都结束离开,偌大的灵堂只剩下常府的人,我抹掉假惺惺的眼泪,禁不住嗤笑出来,笑声刺激了跪在地上的常锦舟,她仰起头,脸色狰狞看了我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