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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殿臣看罷多時,心中又閃過一個念頭,敢情竇佔龍是個吃臭的!什麼叫“吃臭的”?說白了是挖墳窟窿的盜墓賊。這一行損陰喪德,著實不太光彩,再說盜墓挖墳你不帶鍬鎬,帶根杆子如何下手?

馬殿臣腦中胡思亂想,各種念頭轉了一百八十多個來回,嘴上卻沒多說。竇佔龍騎在黑驢上,圍繞這座古墳看了一遍,低聲告訴馬殿臣:“你掄起挑頭杆子,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用力往墳頭兒上打,打上三下,切記一下別多、一下別少,打完之後無論見到什麼、聽到什麼,你勿驚勿怪、別說別動,我自當理會。”

馬殿臣點了點頭,心說:得嘞,這可是你說的,事到如今我也別多問了,你讓我打我就打,要別的咱沒有,這一身的力氣可使不完。他之前那一碗爛肉面真不白吃,走到墳前擼胳膊挽袖子,擺開一個馬步扎穩當了,鉚足氣力掄起大杆子往墳頭上狠狠打去,“啪啪啪”連打了三下,抬眼再看這座古墳,可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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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書說到馬殿臣經不起憋寶的竇佔龍糾纏,同意拿這挑頭杆子入夥,兩人一起發大財。馬殿臣按竇佔龍的吩咐,掄起挑頭杆子使盡全力往墳頭之上打了三下,氣歸丹田抬頭觀看,但見烏雲四合,憑空颳起一陣陰風,吹得墳頭上的蒿草亂擺,不知要出什麼變故。再看竇佔龍騎在黑驢上不動聲色,不慌不忙提出一盞燈籠,上頭罩了海碗大小一個燈罩,當中是個蠟燭頭兒,看似平平無奇,這一點起來可了不得,照得墳前墳後一片通明。等了半晌不見有異,竇佔龍衝馬殿臣擺了擺手,打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再打三杆子!”

馬殿臣這叫一個奇怪,竇佔龍怎麼想的?三更半夜不睡覺讓我跟這個墳頭較勁兒,杆子打折了墳土也開不了啊!無奈之前對天起了誓,到如今不打顯得自己不夠光棍兒,權且陪他瘋吧,反正力氣也不花錢。想罷掄起杆子上前要打,卻見墳前荒草分開,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還沒等馬殿臣看明白,一條大狐狸從墳中躥了出來,這還沒完,陸陸續續又出來二三十條狐狸,大大小小什麼樣兒的都有,一個個人立而起,抱起前爪對馬殿臣和竇佔龍作揖下拜。

馬殿臣站在墳前,看了個真而又真、切而又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暗道一聲“古怪”,打這三杆子不要緊,墳裡的東西待不住了,這是出來求饒了?

騎在黑驢上的竇佔龍一邊抽菸袋鍋子,一邊“嘿嘿”冷笑,抬手一指為首的老狐狸,說道:“你給我聽真了,明日子時之前我要上等金珠十擔,若有延誤,定用這挑頭杆子來打!”說罷掉轉驢頭,帶上馬殿臣轉身便走。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二人回到大車店繼續睡覺,折騰了半宿也是乏了,馬殿臣這一覺直睡到天至正午,起身去找竇佔龍,進得屋來,十個柳條筐一字排開,裡邊滿滿當當全是金珠,明晃晃奪人二目。竇佔龍坐在炕頭上“吧嗒吧嗒”抽他的菸袋鍋子,一臉得意之色。馬殿臣揉了揉眼睛,恍如夢中一般,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攏。竇佔龍笑道:“殿臣不必驚詫,那古塚裡是一窩得了道的狐狸,你那挑頭杆子一下能打掉它們一百年的道行,想必昨天半夜這三杆子夠它們受用了,還沒到子時便送來了十擔金珠。只要有這根杆子在,你我二人從今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享不盡的大富大貴。”

馬殿臣拾出一個金珠瞧了瞧,足有個二三兩,這十筐上等金珠,八輩子也花不完,這才真心服了竇佔龍。他本以為得了十擔金珠該去城中,置下廣廈豪宅、娶美妻納嬌妾,享盡世間榮華。沒想到竇佔龍一擺手:“不夠不夠,九牛一毛都不夠,今天定更之後咱們還要去打墳!”

二人吃飽喝足了,等到定更天前後,一個騎驢一個扛杆子又奔了墳地。前邊有車後邊有轍,昨天怎麼來今天還怎麼來,馬殿臣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來到墳前掄起杆子正要打,群狐又從墳中出來下拜,一個個戰戰兢兢、悲悲切切,顯得又驚又怕。竇佔龍這一次不要金珠了,讓它們明日子時之前獻上夜明珠百枚,遲一刻少一顆定打不饒,說罷抹頭就走,一句廢話都沒有。

簡單說吧,轉天早上,竇佔龍的屋中又多了大大小小一百顆夜明珠。二人這是走順腿了,此後每天夜裡都扛上杆子到墳前溜達一趟,什麼是珊瑚寶樹、怎麼叫羊脂白玉,什麼值錢要什麼,要什麼來什麼。也有給不夠的時候,竇佔龍到了墳前不由分說,先讓馬殿臣打一杆子。一連七八天,幾乎天天如此。單說這一日,馬殿臣由打墳地回來,躺在炕上尋思:這個竇佔龍真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怎麼還沒個夠呢?故老相傳,憋寶的個個貪得無厭,發多大財也覺得不夠,看來此言不虛,不過即使搬來一座金山,成天住在這大車店中住土屋吃粗糧,這又有什麼意思?

馬殿臣正在炕上前思後想,忽然聞到一陣臊臭。他起身一看,見屋中多了一個小老頭兒,一身暗紅色的褲褂,臉上皺紋堆疊,鬚髮皆白。馬殿臣想問一聲“來者何人”,他這話還沒出口,老頭兒已經跪倒在地,口中連稱:“好漢饒命。”馬殿臣心下奇怪,扶起老頭兒問道:“老人家,你這是何意?你我二人素不相識,因何讓我饒命?”

老頭兒說道:“好漢見問,不敢不如實相告,我正是墳中為首的狐狸,你和那個憋寶的這一招兒太狠了,我舉族老小住在此處多年,從不曾為禍世人,如今被你們逼得走投無路,成天給你們二位獻寶,遲上片刻,就得挨你這杆子,一下打掉一百年道行,如何承受得起?還望好漢高抬貴手,放我等一條生路吧!”說完淚如雨下,磕頭如同搗蒜。

馬殿臣是山東爺們兒,紅臉的漢子,從來心地耿直,說他殺人不眨眼,殺的可全是不義之人,絕不欺壓良善。狐狸住在墳裡不招災不惹禍,並不曾礙了誰,更沒有興妖作祟,況且這幾天下來,金珠寶玉已是得了不少,幾十輩子享用不盡,何必如此貪得無厭呢?馬殿臣對老頭兒說:“老人家,打墳這招兒不是我出的,我只是賣賣力氣,你何不去求隔壁的竇佔龍?”

老狐說:“憋寶的竇佔龍‘貪’字當頭,眼中只有錢財,豈會理睬我等死活?只求好漢你將杆子毀了,放我輩一條生路!”

俗話說“橫的難嚥,順的好吞”,馬殿臣是個順毛驢的脾氣,你要是跟他叫板,哪怕他一百二十個不佔理,也不會說出一個“服”字。可眼前這個老頭兒,且不說是人是妖,這麼大歲數跪在地上給他磕頭,讓他於心何忍?再加上確實理虧,就是欺負人,當下一咬牙一跺腳,邁步出門從柴房拎了一柄斧子,幾下將那根挑頭杆子劈了。老狐狸又給馬殿臣跪下,不住磕頭謝恩。馬殿臣上前去扶,不料一跌而醒,耳聽雞鳴四起,始知是南柯一夢,不過再看懷中的杆子,卻跟夢中一樣斷成了兩截。

馬殿臣暗覺古怪,起身去找隔壁的竇佔龍,推門進屋一看,堆積如山的金珠寶器都不見了,竇佔龍橫躺屍在地,早已氣絕身亡!

6

馬殿臣見竇佔龍死了,財寶也沒了,呆立原地直冒冷汗,沒想到妖狐趁夜入夢,誆自己劈了杆子,上了它的當!想到此處懊悔不已,而今合夥的竇佔龍死了,金銀財寶沒了,挑頭杆子也折了,連野渡都擺不成了,這才叫“竹籃打水——一場空”。暫且顧不上後悔,等會兒夥計進來送飯,一看死了一位那還了得,人命官司可有得打了。想到此處,馬殿臣連門都不敢走了,推開後窗戶跳將出去,腳後跟兒打屁股蛋兒,來了個逃之夭夭。

咱們前文書說過,竇佔龍騎在黑驢上走南闖北,身上有通天的本領,就這麼讓狐狸害死了?您是有所不知,書中代言,竇佔龍並非常人,相傳他這一輩子要躲過九死十三災,死在大車店裡的僅是一個分身,替他死上一次。竇佔龍來找馬殿臣打墳,也不是為了要錢,只不過藉此應一個劫數。

再說馬殿臣從大車店逃出來,躲在河邊的禹王臺過夜。之前這些天,雖說也沒享多大的福,但是吃得飽喝得足,而今又落到了身無分文的地步,可嘆沒有發財的命,金山銀山擺到了眼前也留不住,怎麼就這麼倒黴,送到嘴邊的鴨子都能飛了,當真命該如此?心裡憋了一口惡氣不知何處去發,直恨得咬牙切齒。忽然間又聞到一股狐臊,揉了揉眼睛閃目觀瞧,昨天那個老頭兒又來了。馬殿臣氣不打一處來,心說:我正待尋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那可怪不得我馬殿臣了!不由分說舉拳便打。老頭兒急忙抱拳拱手:“好漢,且息雷霆之怒,慢發虎狼之威,容我說兩句,你聽聽在不在理。獻給竇佔龍的財物,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只不過還回去了而已。先前你們用挑頭杆子打墳,道行小的都被打得灰飛煙滅了,我輩迫於無奈才去給你們運財,那是好來的東西嗎?誰用了誰遭報應,因此我拿回去還了,這可是替你我消災免禍。竇佔龍死於大車店,也是命中註定有此一劫,你卻不該死,閣下乃大富大貴之人,只不過未到發跡之時,何必拘於這些許薄財?”

馬殿臣並非蠻不講理之人,聽這老頭兒說的言之有理,自己還不了嘴,只得嘆了口氣,說道:“日後的富貴我不敢想,那是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眼前吃不上飯卻是真的。”

老頭兒哈哈大笑:“如今你有恩於我,我豈能棄你於不顧?如若不嫌棄,請到我那兒吃頓便飯。”

換個人打死也不敢去,狐狸住的是什麼地方?馬殿臣可不在乎,有飯吃那還猶豫什麼?老頭兒帶上馬殿臣,三繞兩繞,又來到那片墳地,卻不見了那座巨塚,眼前分明是一片深宅大院,金釘朱戶好不氣派,裡頭重門疊戶、屋宇連綿,不知有多少進。馬殿臣看傻了,兩隻眼不夠使喚,但見屋裡屋外燈燭通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家奴院工、婆子老媽,黑白醜俊各有不同,都出來遠接高迎。

馬殿臣在老頭兒的帶領下進了正廳,屋子裡雕樑繡柱,別有洞天。進來分賓主落座,老頭兒吩咐下人趕緊設擺筵席,然後陪馬殿臣喝茶聊天兒。很快有人上來通報酒宴齊備,馬殿臣又隨老頭兒進了飯廳,迎面的大八仙桌子上滿滿登登擺了一桌子的菜,杯盤碗盞摞得老高,燒黃二酒都燙好了。馬殿臣定睛觀瞧桌上的宴席,沒別的,一水兒的雞:燒雞、烤雞、白切雞、燻雞、炸雞、麻油雞、蒸雞、煮雞、黃燜雞、炒雞、燉雞、花子雞,雞絲、雞塊、雞條、雞片,外加一大盆雞湯,整個一百雞宴。馬殿臣暗自好笑,除了雞還是雞,就沒別的了?他當時餓急了,也不講什麼禮數了,對老頭兒一抱拳,坐將下來甩開腮幫子一通吃,這沒出息勁兒夠十五個人瞧半個月的,整隻雞拿起來顧不得撕,張嘴就啃,一口就咬掉半拉雞胸脯子,噎住了用酒往下順,酒再順不下去,站起來連直脖子帶跺腳往下嚥,咽完了坐下接著吃。老頭兒坐在主座上相陪,酒喝乾了給倒上,吃完了這碗把旁邊的盤子遞過去,屋裡屋外一大幫子人伺候馬殿臣。這一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吃得馬殿臣胸脯子頂住了下巴,這才把筷子撂下,此時已有十分醉飽,站起身來搖搖晃晃邁不開步。老頭兒又吩咐人把馬殿臣安置到一處上房,讓他歇息一宿,吃飽喝足了好好睡上一覺,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馬殿臣吃飽了睡得踏實,一夜無夢,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爬起來揉了揉眼睛,覺得酒意未退,不過心裡明白過來了,覺得自己多有叨擾,待要拜別老頭兒告辭離去。

老頭兒卻說:“既然來了,何不多住幾日,我這裡前院後院、樓臺亭閣,談不上雅緻,卻還有幾分景色,輕易也不來外客,我陪你走走轉轉,吃飯飲酒,豈不快哉?”

馬殿臣心想也罷,反正無處投奔,既然這老頭兒執意挽留,不如在這兒多住幾天,有吃有喝的倒也不錯。簡單地說,馬殿臣一連住了十天,飲酒吃雞,到處閒逛,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之前哪裡享過這樣的福?不但不想走,還和那老頭兒相處得挺好,聊得也投機。後來一個頭磕在地上結成八拜之交,老頭兒說得好:“咱倆之間不能按歲數論,常言道英雄無歲、江湖無輩,既然你我二人對脾氣,這便是天大的緣分,以後便以兄弟相稱。”

這一日清晨,馬殿臣還沒睡醒,老頭兒過來找他,說要出門辦一件事,少則三天多則五日便可回來,囑咐馬殿臣不必擔心,已經安排好手下的使喚人伺候他吃喝。馬殿臣是客隨主便,把老頭兒送出門外,扭身剛要往回走,老頭兒突然叫住他說道:“賢弟,你住在這裡該吃吃該喝喝,想去哪個院子去哪個院子,但是你住的那個偏院西屋千萬別進,裡邊的東西也不能看,切記切記。”

老頭兒臨走時不說這幾句話,馬殿臣也想不到,偏偏說了這兩句話,倒把馬殿臣的腮幫子勾住了。人都是這樣,你越不讓幹什麼,他就越好奇,非進去瞧瞧不可。馬殿臣也是天天閒得無聊,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這一日不顧勸阻進了西屋,想看看這裡邊究竟有什麼秘密。

7

上回書說到馬殿臣忍不住一時好奇,心說:這大宅子裡前後好幾進院子,大大小小的屋子不下百十來間,兄長為何不讓我進這一間?借三分酒來到西屋門口,一咬牙一狠心,“吱呀呀”一聲把門推開,探頭探腦往屋子裡看。原來是一間祖先堂,迎面一張供桌,上面密密匝匝擺滿了牌位,左右各有一個蠟扦,上邊點了蠟燭。馬殿臣暗暗稱奇:沒見有人往這屋來,這蠟燭什麼時候點上去的?邁步進屋一看卻也平常,只是側面擺了一張條案,上列四個石匣。馬殿臣心說:這石匣供在祖先堂中,莫非是狐仙的傳家之寶?我進也進來了,正好開開眼,見識見識匣中秘寶!

馬殿臣三步併成兩步,來到石匣跟前,掀開一個石匣的蓋子,借燭光一看,裡邊僅有一個陰陽魚,非金非玉,看不出有什麼好處。又將另外三個石匣一一開啟,二一個石匣中放了一個八卦,三一個放了一枚青棗,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第四個石匣中卻有一塊狗頭金,不過並不大,多說一二兩的一個小金疙瘩。馬殿臣瞧不出個子醜寅卯,忽聽得背後有人嘆了口氣。馬殿臣雖然沒偷東西,可老頭兒臨走千叮萬囑不讓他進這屋,如今要是被人撞破了,顯得自己言而無信,臉上可就掛不住了,急忙轉過身來,見背後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結拜的兄長。

馬殿臣羞愧萬分,這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了,臊得火辣辣的,恨不得把腦袋扎褲襠裡,漲紅了臉剛要開口說話,老頭兒卻對他擺了擺手,嘆道:“兄弟無須多言,你既然開了這石匣,你我的情分也該到頭了。”

馬殿臣以為大哥說的是氣話,怪自己莽撞不聽勸告,忙躬身施禮,要給老頭兒道歉認錯。老頭兒說:“兄弟不可如此,我並不是責怪你,石匣中乃是我們仙家的至寶,打祖上傳下來的,任何一件都非同小可。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正尋思選一件送給你,還沒想好選什麼,也不好跟你明說,所以不讓你看,如今你已窺視了天機,向來天意如此,你就自己挑一件吧。”馬殿臣自知有愧低頭不語,兄長再三囑咐,不讓自己進這屋子,自己非要進來,還被人家當場逮到,鬧了個大紅臉,哪還好意思接話。可那老頭兒一個勁兒催促,馬殿臣推託不過,心想:我一不會算卦相面,二不想種樹賣棗兒,那陰陽魚、八卦、青棗要來沒什麼用處,若真讓我選,還是那塊狗頭金好,雖然不大,好歹是個金疙瘩,於是告訴老頭兒,自己要那塊狗頭金。

老頭兒對馬殿臣說:“實不相瞞,這幾樣東西各有用處,陰陽魚可以長生不死;八卦錢可以呼風喚雨;青棗可換一朝江山;狗頭金能保一世富貴。既然你選了狗頭金,將來我一定讓你發上一注大財,還望兄弟你好自為之。”說罷一撣袍袖,轉身出門而去。

馬殿臣不敢再動石匣,臊眉耷眼回去睡覺,躺在床上思前想後心裡挺彆扭,倒不是後悔自己沒選好,對他來說享人間富貴遠比成仙得道當皇帝來得痛快,前半輩子真是窮怕了,再不想過樣子的窮日子了。彆扭是因為越想越對不起墳中狐仙,不該出爾反爾,不顧勸阻去祖先堂偷看石匣。念及此處羞愧難當,想再去給兄長賠罪,一睜眼卻見自己躺在一座古墳之上,深宅大院都不見了。

8

馬殿臣若有所失,對大墳拜了幾拜,打墳地出來,回到大車店附近打探訊息,得知官府並未緝拿於他,這也不奇怪,兵荒馬亂的年月,人命最不值錢,死上一兩個外鄉老客,開店的必定不敢聲張,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半找了張破席子捲了,蔫兒不溜秋地扔到亂葬崗子喂野狗了。如今馬殿臣沒了吃飯的傢伙,又有手有腳有的是力氣,拉不下臉再去要飯了,可也找不到別的活路,窮得沒轍只好去“吃倉訛庫”,用自己這一身肉換飯吃。怎麼叫“吃倉訛庫”呢?說白了就是耍胳膊根兒,憑著一身肉換飯吃。清朝的時候,各地都有官府的糧倉用於存放祿米,一年到頭運糧的大車進進出出,來往不斷。那年頭有個規矩,糧食入庫之前地痞無賴可以在半路上白吃白拿,但不是誰想吃誰就吃,誰想拿就隨便拿,你想白吃皇上家的糧食,必須得捨出命去,還得按規矩來。首先找一個黃道吉日,手上託一個鳥籠子,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糧倉大門口,到了地方把鳥一放,三下兩下踹碎鳥籠子,身上的衣裳一撕,那意思是不想過了,往糧倉門口打橫一躺,高喊一聲“求大人成全”,抱頭夾襠等人來打。看糧倉的也沒有善茬兒,他也懶得打你,那還得費力氣,打人也是力氣活兒,這年頭沒好處的事誰願意幹?或趕著運糧的大騾子車從你腿上碾過去,或擺出一盆燒紅的火炭讓你一屁股坐上去,哪怕是從你身上扒下一層皮,你也不能皺一皺眉頭。別說一哼一哈,倒吸一口涼氣那都算白給了,怎麼打都白打,可要是堅持住了沒吭聲,這就算有了。看糧倉的一看拿你沒法子了,也敬你是塊硬骨頭,終究不能鬧出人命,此後你再到這兒來,他就給你口吃的。不過要是再有別人來“吃倉訛庫”,你得去充當打手,如果你鎮不住別人,你那口吃的就得給人家。馬殿臣練過武、當過兵,禁得住打,憑這身骨頭吃倉訛庫混了一口飯吃。可是到了清朝末年,大廈將傾,祿米倉也沒多少糧食了,是飢一頓飽一頓只能勉強活命。

無奈好景不長,沒過多久祿米倉都荒廢了,馬殿臣好不容易捧到手裡的飯碗子又丟了,山東老家還鬧起了旱災,俗話說“久旱必蝗”,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地裡的莊稼本來就不好好長,黑雲壓頂一般的蝗蟲飛到田裡一通亂啃,遮天蔽日地過去,就把莊稼全啃光了。馬殿臣吃不上飯,見別人捉蝗蟲充飢,他也一同去捉,餓急了沒有什麼不能吃的,人下水都吃過何況蟲子呢?蝗蟲非常好捉,因為太多了,糊了天蓋了地密密麻麻,用個布口袋隨處一兜,就是百八十隻。蝗蟲也並不難吃,肚子上一堆肉,或炸或烤吃起來還挺香,好歹也是葷腥。那也架不住成天吃這玩意兒,吃多了打嗝兒吐綠水眼前冒金星。況且不是總有蝗蟲,哪兒有莊稼它們往哪兒飛,民間常說“過蝗蟲”,什麼叫過啊?那就是啃完這片莊稼就飛走了,你莊稼都沒了人家蝗蟲也不待著了。有這麼半個來月,馬殿臣連蝗蟲也吃不上,投親無路、靠友無門,眼看著又走到了絕路。想起當年在長白山挖出個寶棒槌換了一袋銀子,雖然被土匪劫去了,但也說明闖關東能發財,至少有個奔頭,總比待在這兒餓死好。以口問心道一聲“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這才打定主意二闖關東。這回跟上一回可不一樣了,一回生二回熟,沿路給人打八岔[1],有活兒幹活兒、沒活兒要飯,出了關直奔長白山。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不止一日來到長白山下。馬殿臣一個人在深山老林中連更徹夜轉了七八天,帶的乾糧早吃光了,仍沒見到半片棒槌葉子。雖說山中鳥獸不少,可他一沒獵槍二沒鳥銃,想打獵也打不了,好在森林中的蘑菇、野果正多,勉強可以填飽肚子。仍苦於身上衣服單薄,抵不住關外的寒風,白天還好說,起碼有日頭照著,到了晚上山風一吹,那叫一個透心兒涼,蹲在樹洞子裡上下牙關一個勁兒打架。眼見這苦日子沒個頭,找不見棒槌只能天天這麼苦挨,有幾次馬殿臣也不想活了,可嘆自己練過武當過兵,但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空有一身的本領無從施展,有勁兒都沒處使去,頂天立地的七尺漢子,為何如此命蹙,老天爺竟如此待我?

且說這一天傍晚,馬殿臣在山裡轉來轉去,瞅見密林中有幾個蘑菇,樣子土了吧唧似乎不帶毒。這裡邊有個說道,越是五顏六色、鮮豔無比的蘑菇越有毒,其貌不揚、灰不禿嚕的反而沒毒。馬殿臣揪了幾個正要往嘴裡放,猛然想起這東西不能生吃,吃不好要死人。當下找了一個背風的山洞,點上一小堆火把蘑菇插在松枝上烤熟了,一通狼吞虎嚥下了肚。按說這東西烤得煳巴爛臭的好吃不了,可老話說“餓了吃糠甜似蜜,飽了吃蜜蜜不甜”,餓透了什麼都好吃。馬殿臣吃的這個香啊!吃罷一抹嘴頭子,肚子裡有了東西,這困勁兒就上來了,順勢往火堆旁邊一躺,就在山洞裡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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