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一旁听他们聊棋局,听得直打哈欠的桥霜,却在听见周瑜这番话后,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直棱起下巴,伸长耳朵仔细听。
郭嘉闻言,却并未感到惊讶,只是平静地盯着棋局。
低眉沉吟片刻后,方抬眸,似笑非笑道:“善棋者,自当知晓落子无悔之理。”
“吾虽也曾想一展抱负,然,眼下乱世群雄逐鹿,孰成孰败,尚未可知。”
“谋士,虽可为执棋者,然则亦为棋子。”
“执棋者若成,棋子自当无忧;若败,棋子又当如何?”
话毕,他抬看向周瑜,幽沉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桥霜一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读不出他是何意。
周瑜听罢,眸色微动。
他自然听出了郭嘉的话中之意,却是坦然笑了起来。
他语调不疾不徐:“瑜向来不喜为未生之事而忧虑,既已作出选择,自当全力以赴。”
“执棋者也罢,棋子也罢,若无法顺势而为,那便逆流直上。既已作出抉择,便无需再悔。”
郭嘉听罢,眸中闪过赞赏之意。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汤,掩去眸底情绪。
随即笑道:“说得好!只是,吾行事向来谨慎惯了,自当谋定而后动,徐徐图之。”
听见郭嘉这番话,桥霜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从他与周瑜的对奕中,便可知晓,他明明是这般喜剑走偏锋,杀伐果决之人。
又岂会是贪生怕死,且又“徐徐图之”之辈。
果然古人拒绝别人都喜这般绕着弯子来。
当初在吴郡的诸葛亮如是,眼前的郭嘉亦如是。
想到当初在皖城,彼时与周瑜并不相熟,她曾与郭嘉说过的那些关于曹操的言论,眼下真是拍断大腿了。
他既做了决定要投奔曹操,恐怕再难改变主意了。
想到这,她愈懊恼!眸色不觉暗沉了不少。
“奉孝兄言之有理。”周瑜扬唇一笑。
言毕,他便不再说其他。
转眸间,见桥霜似乎精神不佳的模样,也实不忍再让她继续硬撑着了。
这才搁下棋子说道:“乔乔,若是困了,便先回去歇息吧!”
郭嘉闻言这才抽回神来,说道:“公瑾,今日你我这棋局恐又是胜负难分了。”
“眼下夜色已深,莫扰了府中众人休息,我们今日便到此罢。”
周瑜应声道:“好。”
从水榭出来时,桥霜让小厮为他二人引路往客屋去歇息,自己则急着拉上半夏要回屋子里去睡觉了。
行至半路时,因着有些急,却不慎踩到了路边的小水坑里,鞋袜皆湿透了。
此时身后却陡然传来了声响。
她一惊,回过身去,就着朦胧的月色,这才看清身后来人的脸。
桥霜怔怔立在原地,远远看着夜色下的的他,却不说话,也不上前去。
周瑜立于修竹前,清亮的眸子漾起层层涟漪,灼热得似要将她融化一般。
江篱见状,连忙上前去把半夏拉走了。
只留得他二人于修竹前,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数月未见,怎的与我这般生疏了?”周瑜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她。
他的嗓音低沉,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桥霜作出生气的模样,嘟囔道:“今儿不知是谁,将我当作空气般视而不见。”
周瑜这才噗嗤笑出声来。
“这便生气了?”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额间丝,眸底是浓浓的情意。
桥霜只觉得额前的皮肤似被羽毛拂过一般,痒痒的,叫她心神微乱。
“在皖城时,我便看出来奉孝兄对你有些与众不同。”
桥霜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