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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將軍兩千,陳老先生一千,不算很小的一個數兒。可是會長連頭也沒抬,依然咕嚕著他的水煙。陳老先生一方面羨慕會長的氣度,一方面想知道到底會長拿多少呢。“為算算錢數,會長,會長拿多少?”

會長似乎沒有聽見。待了半天,仍然沒抬頭:“我昨天就匯出去了,五千;你們諸公的幾千,今天晌午可以匯了走;大家還方便吧?若是不方便的話,我先打個電報去報告個數目,一半天再匯款。”

“容我們一半天的工夫也好。”陳老先生用眼睛問武將軍,武將軍點點頭。

大家又沒的可說了。

武將軍又忽然想起來:“宏老,走,上我那兒吃飯去!會長去不去?”

“我不陪了,還得找幾位朋友去,急賑!”會長立起來,“不忙,天還早。”

陳老先生願意離開這裡,可是不十分熱心到武宅去吃飯。他可沒思索便答應了武將軍,他知道自己心中是有點亂,有個地方去也好。他慚愧,為一千塊錢而心中發亂;毛病都在他沒作過鹽運使與軍長;他不能不原諒自己。到底心中還是發亂。

坐上將軍的汽車,一會兒就到了武宅。

武將軍的書房很高很大,好象個風雨操場似的,可是牆上掛滿了字畫,到處是桌椅,桌上擠滿了擺設。字畫和擺設都是很貴買來的,而幾乎全是假古董。懂眼的人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說是假的,可是即使說了,將軍也不在乎;遇到陰天下雨沒事可作的時候,他不看那些東西,而一件件的算價錢:加到一塊統計若干,而後分類,字畫值多錢,銅器值若干,玉器……來回一算,他可以很高興的過一早晨,或一後半天。

陳老先生不便說那些東西“都”是假的,也不便說“都”是真的,他指出幾件不地道,而囑咐將軍:“以後再買東西,找我來;或是講明瞭,付過了錢哪時要退就可以退,”他可惜那些錢。

“正好,我就去請你,買不買的,說會子話兒!”武將軍馬上想起話來。這所房子值五萬;家裡現在只剩了四個娘們,原先本是九個來著,裁去了五個,保養身體,修道。他有朝一日再掌兵權也不再多殺人,太缺德……陳老先生搭不上話,可是這麼想:假若自己是宰相,還能不和將軍們來往麼?自己太褊狹,因為沒作過官;一個儒者,書生的全部經驗是由作官而來。他把心放開了些,慢慢的覺到武將軍也有可愛之處,就拿將軍的大方說,會長剛一提賑災,他就認兩千,無論怎說,這是有益於人民的……至少他不能得罪了將軍,兒子的前途——文王的大德,武王的功績,相輔而成,相輔而成!

僕人拿進一封信來。武將軍接過來,隨手放在福建漆的小桌上。僕人還等著。將軍看了信封一眼:“怎回事?”“要將軍的片子,要緊的信!”

“找張名片去,請王先生來!”王先生是將軍的秘書。“王先生吃飯去了,大概得待一會兒……”

將軍撕開了信封。抽出信紙,順手兒遞給了陳老先生:“老先生給看一眼,就是不喜歡念信!那誰,抽屜裡有名片。”

陳老先生從袋中摸出大眼鏡,極有氣勢的看信:“武將軍仁兄閣下敬啟者恭維起居納福金體康寧為盼舍侄之事前曾面託是幸今聞錢子美次長與

將軍仁兄交情甚厚次長與秦軍長交情亦甚厚如蒙鼎助與次長書通一聲則薄酬六千二位平分可也次長常至軍長家中順便一說定奏成功無任感激心照不宣祇祝鈞安如小弟馬應龍頓首”

陳老先生的鬍子擋不住他的笑了。文人的身分,正如文人的笑的資料,最顯然的是來自文字。陳老先生永遠忘不了這封信。

“怎回事?”武將軍問。

老先生為了難;這樣的信能高聲朗誦的給將軍念一過嗎?他們倆並沒有多大交情;他想用自己的話翻譯給將軍,可是六千元等語是沒法翻得很典雅的;況且太文雅了,將軍是否能聽得明白,也是個問題。他用白話兒告訴了將軍,深恐將軍感到不安;將軍聽明白了,只說了聲:“就是別拜把子,麻煩!”態度非常的自然。

陳老先生明白了許多的事。

廉伯太太正在燈下給傻小子織毛襪子,嘴張著點,時時低聲的數數針數。廉伯進來。她看了丈夫一眼,似笑非笑的低下頭去照舊作活。廉伯心中覺得不合適,彷彿不大認識她了。結婚時的她忽然極清楚浮現在心中,而面前的她倒似乎渺茫不真了。他無聊的,慢慢的,坐在椅子上。不肯承認已經厭惡了太太,可也無從再愛她。她現在只是一堆肉,一堆討厭的肉,對她沒有可說的,沒有可作的。

“孩子們睡了?”他不願呆呆的坐著。

“剛睡,”她用編物針向西指了指,孩子們是由劉媽帶著在西套間睡。說完,她繼續的編手中的小襪子。似用著心,又似打著玩,嘴唇輕動,記著針數;有點傻氣。

廉伯點上枝香菸,覺到自己正象個煙筒,細長,空空的,只會冒著點菸。吸到半枝上,他受不住了,想出去,他有地方去。可是他沒動,已經忙了一天,不願再出去。他試著找她的美點,剛找到便又不見了。不想再看。說點什麼,完全拿她當個“太太”看,談些家長裡短。她一聲不出,連咳嗽都是在嗓子裡微微一響,恐怕使他聽見似的。

“嗨!”他叫了聲,低,可是非常的硬,“啞巴!”

“喲!”她將針線按在心口上,“你嚇我一跳!”

廉伯的氣不由的撞上來,把菸捲用力的摔在地上,蹦起一些火花。“彆扭!”

“怎啦?”她慌忙把東西放下,要立起來。

他沒言語;可是見她害了怕,心中痛快了些,用腳把地上的煙蹂滅。

她呆呆的看著他,象被驚醒的雞似的,不知怎樣才好。“說點什麼,”他半惱半笑的說,“老編那個雞巴東西!離冬天還遠著呢,忙什麼!”

她找回點笑容來:“說冷可就也快;說吧。”

他本來沒的可說,臨時也想不出。這要是擱在新婚的時候,本來無須再說什麼,有許多的事可以代替說話。現在,他必得說些什麼,他與她只是一種關係;別的都死了。只剩下這點關係;假若他不願斷絕這點關係的話,他得天天回來,而且得設法找話對她說!

“二爺呢?”他隨便把兄弟拾了起來。

“沒回來吧;我不知道。”她覺出還有多說點的必要:“沒回來吃飯,橫是又湊上了。”

“得給他定親了,省得老不著家。”廉伯痛快了些,躺在床上,手枕在腦後。“你那次說的是誰來著?”“張家的三姑娘,長得仙女似的!”

“啊,美不美沒多大關係。”

她心中有點刺的慌。她孃家沒有陳家闊,而自己在作姑娘的時候也很俊。

廉伯沒注意她。深感覺到廉仲婚事的困難。弟弟自己沒本事,全仗著哥哥,而哥哥的地位還沒達到理想的高度。說親就很難:高不成,低不就。可是即使哥哥的地位再高起許多,還不是弟弟跟著白佔便宜?廉伯心中有點不自在:以陳家全體而言,弟弟應當娶個有身分的女子,以弟弟而言,痴人有個傻造化,苦了哥哥!慢慢再說吧!

把弟弟的婚事這麼放下,緊跟著想起自己的事。一想起來,立刻覺得屋中有點閉氣,他想出去。可是……“說,把小鳳接來好不好?你也好有個伴兒。”

廉伯太太還是笑著,一種代替哭的笑:“隨便。”“別隨便,你說願意。”廉伯坐起來。“不都為我,你也好有個幫手;她不壞。”

她沒話可說,轉來轉去還是把心中的難過笑了出來。

“說話呀,”他緊了一板:“願意就完了,省事!”“那麼不等二弟先結婚啦?”

他覺出她的厲害。她不哭不鬧,而拿弟弟來支應,厲害!設若她吵鬧,好辦;父親一定向著兒子,父親不能勸告兒子納妾,可是一定希望再有個孫子,大成有點傻,而太太不易再生養。不等弟弟先結婚了?多麼冠冕堂皇!弟弟算什麼東西!十幾年的夫婦,跟我掏鯰壞!他立起來,找帽子,不能再在這屋裡多停一分鐘。

“上哪兒?這早晚!”

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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