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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騎在馬上想著“真是擇日不如撞日,本來還想走陳盼路子,安排程闖他們加入太平道,沒想到會遇見劉振和波連。剛才那演技,不拿奧斯卡都有點說不過去啊。”

他夜裡得來了一條訊息,說應劉振、波連之請,程闖三人於昨日晚上去了波家。打入豫州太平道內部的計劃,貌似完成了第一步。

到達陽翟周澈要完成本次巡察的最後環節--複核。

周澈穿戴整齊,黑衣佩劍,腰帶印綬,登入郡府大堂,分別和何進、鍾繇、郭圖、杜泉、郭佑見禮後,詢問何進“何府君!我前些日行縣,命隨從我去的那些吏員們押回郡中了幾個濁吏和不法豪強,處置的結果出來了麼?我也好回京師覆命。”

何進示意郭佑答道“下吏聽人說,案子都結了。爰書已呈給府君審閱過,鞫也向罪人們讀過了。”

爰書,整個司法審判過程的記錄。讀鞫,即是宣判。獄訟既定,使刑吏對人宣讀,囚犯若無異議,聽眾也無不同意見,則即是“情罪”允當,“乃用法署其牘,明刑定也”。

“可有稱冤乞鞫者?”乞鞫就是要求上訴。

“沒有。”郭佑答完,心中想道,“周潛龍威名赫赫,那些犯人都在慶幸沒有像沈汛一樣死在你的手上,只盼快點結案,又哪裡還會再乞鞫?”

周澈掐指計算,從他送“疑犯”至郡中到現在才過了不到半個月,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能把那麼好幾個疑犯全部審理得清清楚楚,以決曹椽郭佑好財貨的性子,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當。他心道“水至清則無魚。只要決曹沒有徇私舞弊地私放人犯,判得輕一點也就輕一點罷。”

他又問了問“買糧備災”,因為之前和鍾繇提過,這件事不知給何進說了沒有“何府君,那買糧已備旱災的事情?”

“請巡察使放心,某已傳檄給了諸縣、郡府列曹。等諸縣上報過本縣的存糧、旱災情況,再等郡中倉曹盤點過郡裡諸倉存糧,戶曹根據諸縣的災情計,結合本郡民戶數目,算清需糧多少才能渡過明年的飢困後,就由金曹撥錢,遣吏去外郡購買糧食。”

“如此甚好。這樣我在奏記中好給府君美言啊。你我事畢,我就不叨擾何府君公務了。”周澈整整冠帶,起身出堂。

就在出去時候,迎面來了兩個人。他扭頭看,見當先一人,黑綬高冠,卻是陳華。

兩人視線相對。陳華可能是在想什麼事兒,本是歪著腦袋走路的,瞧見了他,立刻揚起了臉,心道“怎麼在這兒碰見了他?哼哼,還假模假樣的對我笑?這周家子的膽子說來不小,又或索性是人傻呆笨?居然答應了我家少君的夜宴。且等宴席上,看我家少君怎麼給我出氣!待到那時,說不得,我也要辱你幾句!”沒搭理周澈,傲慢地仰著臉,趾高氣昂地走了過去。

周澈目視他倆進院登堂,心道“這陳華如此作態,幾天後的那場夜宴怕是不好對付。”他這心情才好了沒多久,就又壞下去了。

張直的宴請,不去不行,不去會壞了名聲;去了,如果受辱,也不行,那更會壞了名聲。他尋思想道“張直的夜宴必非好宴,他請我去他家吃酒顯然不懷好意,肯定是想辱我。可問題是,他打算怎麼辱我?是在席間給我難堪?罵我一頓?還是怎樣?”

夜宴的地點在張直家,對周澈來說是客場,本就是一個不利,又搞不清楚張直的具體打算和計劃,更是不利。他也沒什麼良策,只決定多帶些人去,到時候見機行事。正琢磨著,聽到一人笑道“皓粼,在這裡什麼呆?看你面色不快,是不是剛才受了鳥篆郵君的氣?”

周澈抬頭,說話的是杜泉。杜泉身邊站著張綜。

他想的入神,沒有聽到他兩人近前,忙行禮,笑道“鳥篆郵君?”

“你不知麼?剛才過去那位經書雖不通,卻有一技,擅長鳥篆,憑此技得了郭常侍、張常侍家的歡心,你在汝南不知道麼?因才為督郵,郡裡呼他為‘鳥篆督郵’。”

周澈失笑。

張綜說道“君子慎言,不要在背後說人壞話。況且督郵者,佐助府君也,陳君怎麼也是咱們的同僚,呼他‘鳥篆督郵’太不禮敬。”

“所以我呼他為‘鳥篆郵君’啊。”

“杜椽部!”

杜泉雖和郭佑一樣都好財貨,有些貪墨,畢竟是士族,與宦官天然敵對,瞧不起陳華這個先投郭勝復又轉投張讓家的賓客走狗。他吐了吐舌頭,衝周澈扮了個鬼臉。

周澈心道“杜泉說話挺詼諧的。”讓他想起了東鄉的秦波,秦波說話也挺有趣。

張綜問道“巡察何時回京師覆命?”

“兩日後。”

張綜朝堂上瞧了眼,頷說道“我與杜椽部有公務請府君批示,就不叨擾巡察了。”

“客氣了張公。”張綜是個清廉威嚴的人,周澈對他很尊重。

張綜、杜泉一揖辭去,去到堂上。

..........

隔天后的傍晚,周澈赴宴。他在周倉他們面前表現得很有自信,實際上,他還是有點忐忑的。

不是因為害怕張直,而是因為不知道張直的打算。如果知道張直的打算,水來土掩就是,現在不知道,也就拿不出相應的對策。正如那句話所說未知的才是最令人不安的。

張直早就和父母分家,搬出來獨住了。他家的宅子很大,高牆大院,佔了半個裡,院牆上飾以綺畫丹漆之屬,鮮豔奪目。

在他家門口,周澈等被攔下了。攔人的是一個看門的豪奴,二三十歲,綠幘青衣,腆胸突肚,站在臺階上,頤指氣使地指著周澈身後的周倉、孫信、郭強等人,倨傲說道“貴人之門,不進賤客。門內的地不是奴役僕從可以踏上的。家主今夜宴請的是司刑巡察使,不是婢子小人。”

周澈心道“下馬威麼?”站在臺階之下,抬眼瞧這豪奴。落日掛在天邊,把這豪奴和整個的張家都照得光燦燦的。要是換個膽小的人,也許會佯裝大怒,好趁機逃開這個鴻門宴。周澈不然,他既然來了,就不會中道而止。現在走,更會惹人譏笑,還不如干脆不來。

為了萬全計,除了周倉三人外,周倉手下的那隊人也跟著來了。周倉想道“張直前幾天在安成故意衝撞三叔,已是該死,今兒來赴他家的宴,又讓惡奴在門口攔客!真是豈有此理。”作為周澈的侄子又是門下賓客,主辱臣死。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兩步跨上臺階,推搡這個豪奴,舉拳欲毆,罵道“為赴你家的宴,奉周君令,我等舍刀帶劍,足表敬意,而你這個豎奴還敢擋道?”

周澈令孫信、小肅把周倉拉住。他尋思想道“既然不知道張直的打算,與其一開始就莽撞地硬碰硬,還不如先把姿態放低,以柔應之,暫避其鋒芒。所謂‘尺蠖之屈,以求伸也’。等搞清了張直的安排,再伸展不遲。”

郭強被安排去鐵礦場輔助黃蓋對付肖謙去了。

計議定了,他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你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就把他們都留在門外吧。”令周倉手下的那隊輕俠,“你們在門外里巷等我。”叫周倉、孫信、小肅,“你三人跟我進去。”撩衣登階,周倉、孫信、小肅讓開路,緊隨其後,往院門中走。

餘下諸人退到院門對面的牆邊,握著劍柄,依牆而立,目注他們進去。

守門的豪奴仍不願意,阻在門口,說道“家主令不許奴從入院。”拿眼乜視周倉三人,意思是這三個人也是奴從,一樣不許入內。

周澈心道“若只我一人進去,好漢難敵四手,倘若有個變故,豈不孤掌難鳴?”他可沒傻到這份兒上,留下週倉那隊人在外邊可以,再留下週倉三人就不行了。他輕輕地咳嗽一聲。

周倉立刻勃然大怒,把劍從腰上取下,拿在手裡,威脅這個豪奴,罵道“****,欲死麼?”搶在周澈身前,撞開這個豪奴,大步往院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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