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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我...在場的諸位都是君子,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文禮兄,有必要含沙射影麼?!有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英雄不問出處,莫欺少年窮啊。”周澈針鋒相對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王兄,你我繼續說琴藝。”邊讓避開周澈對王儁道。

這時候曹操再痴也明白這話是衝自己來的。“家世醜陋”說的只能是他這個宦官之後;“仗勢欺人殺民搶女”明明指的就是打死桓府管家藏匿卞氏的事兒。他臉上燒,心裡一陣惱火,有心說明此事經過,又一想這事在座諸位多半不知,說出來反倒自取其辱。於是嚥了口唾沫,站起身走開了。

他踱到離大夥稍遠的地方,望著遼闊的原野和遠處的幾片林子,心裡又是激憤又是傷感,暗道“救卞氏豈是我的過錯?難道就由她叫那個惡奴糟蹋了?我有什麼錯?他們還拿這事刺我的心。我明明為官正派,終不免被人恥笑侮辱,還有人道我是酷吏作為,把我與王吉之流歸為一伍……就因為我是宦官之後‘家世醜陋’?宦官之後就要受這些人的白眼嗎?他們的作為就比我乾淨嗎?天吶,若能自擇出身,誰願意託生在這樣的人家!難道只有低下頭諂侍閹人,走家族受人唾棄的老路才能在仕途中立足嗎?誰能真正理解我啊……”

“孟德不要多想。”

他一回頭,不知什麼時候周澈、袁紹和樓圭站在了身後。

袁紹臉上帶著關切的笑“就知道你這個人心事重。文禮與那個桓邵相厚,見事未免有些偏激,他說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裡去。今天出來是尋樂子的,不要壞了興致。”樓圭也隨著解勸了兩句。

“是啊,孟德!這等心胸狹隘之人說的話,你生這悶氣他越高興,別理會他!”周澈也在一旁勸慰。

“嗯,沒有。多謝本初、皓粼、子伯。”曹操怔一會兒,“不是說好射獵嗎?我一身裝扮都備好了,什麼時候走?”

“現在就去!”袁紹見他想排解鬱悶,趕緊附和道,“我可是隨何伯求習的箭法。暢談兵書不過是紙上談兵,今天可要與你比上一比!”

“好呀,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比比就比比!我沒正式學過射箭,不過早年跟夏侯惇兄弟混過一陣子,自認還是有兩下子的。子伯,怎麼樣?你也露兩手?”曹操一掃胸中陰霾問樓圭。

“我這兩下子就不另立山頭丟人了…這樣吧,我給孟德做個副手,怎麼樣?”

“大個子,你這是有偏有向!你既幫了孟德,那我也得叫個幫手才算公平!”袁紹一回頭,“皓粼!公路!帶上咱的傢伙,咱和孟德、子伯他倆比比弓馬!”

“好咧!”袁術樂得一蹦,忙不迭到馬前準備弓箭,扯開嗓門嚷“嘿!我們兄弟射獵去,哪個跟我們同去,獵回來的野味有一份吶!”

“本初,公路!我還是和元福一組吧!所謂上陣親兄弟啊!”周澈推辭道。

王儁、邊讓、孔融、袁基這幾個都是不好武的。王、邊二人這會兒正在興頭上,在一道討論撫琴和文章,自然不肯去。袁基與孔融比曹操、袁紹他們年紀大不少,倆人在一處閒話些官場上的事,也就顧不得陪他們了。倒是張和臧洪這兩個小傢伙來了興致,嚷著要去。

“你們別起哄了!小孩子瞎摻和什麼?”袁術乜斜著眼睛,有些瞧不起他們。

“袁公路,你別目中無人!俗話說秤砣雖小壓千斤,你不信咱們馬上見高下。”張努著小嘴不服不忿。

“就是的!我們怎麼就不行?我打小跟爹爹習學弓馬,會的恐比你還早呢!你那把骨頭跟骷髏架子似的,一陣風吹得晃悠,還敢笑話我們?”臧洪也一臉壞笑說,“一會兒我跟張倆小的一撥,看你們誰能開得起我那張硬弓!奪一個彩頭臊臊你們這些個長荒了的!”

這倆小子與袁術鬥口,仨人聒噪了好一陣子才各備弓馬出曹操與樓圭一組;袁紹、袁術一組;周澈與周倉一組;張與臧洪也湊了一組。八個人行出去老遠,看有一片林子才勒住了馬匹。

袁紹指指畫畫道“咱們各自行動,過一時三刻回到此處,看誰獵到的多就為勝,輸的把獵物全給贏的一組。”

“不好不好!”臧洪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還是一起進去,看有什麼獵物,咱們一起爭射,誰射倒獵物並奪在手裡算勝。”

“那也行!不過這主意是你出的,待會兒你年紀小爭不到手可不準賴皮。”

“爭不到手的還不定是誰呢!”臧洪信心滿滿地拍了拍胸脯。

幾個人計議已畢,一併催馬進了林子,各鑽樹木尋找獵物。張人小馬也矮,卻能低過樹枝躥在最前面,不多時就現一隻健壯的麋鹿臥在草間,笑道“詩云‘呦呦鹿鳴,食野之苹’,小弟我得了這個頭彩嘍!”說罷搭箭就射,可惜他人小力短,一箭只射在了鹿身旁的草地上。這一箭把鹿驚了,只見它動了動耳朵,張望到有人來了,撒開腿就往林子深處跑。

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各自掄開鞭子打馬就追。曹操與袁紹、袁術跑在最前面,瞄準了鹿的方向緊往前趕。周澈純粹是“陪太子讀書”的意思,不想輕易顯露黃忠教授的箭術;曹操與袁紹的本事沒什麼出奇的,都是勒住馬才開得準箭,所以僅僅是追;倒是袁術的本事出眾,催動他的白馬,揮鞭之間已然搭弓在手,看準了方向嗖嗖嗖連放三箭,但都被那鹿躲了過去。周澈暗暗稱奇袁公路倒有些身手,人不可貌相!

袁術三箭落空已然惱怒“短毛小畜生!我一定射死你!”說著忙往前趕,一不留神叫樹枝掛住了頭上皮弁,抖楞半天才甩開,反落到了後面。這時樓圭也趕了上來,匆忙間放了一箭,仍舊沒有中。那鹿又一陣害怕,轉身向南而去,曹操見是時候忙一箭。這箭奔鹿頭而去,只見那鹿一低頭,箭卻中在了左邊鹿角之上,那鹿帶箭而走;曹操一陣咋舌。

鹿兒受驚太過,匆匆忙忙奔袁紹而去,袁紹大喜“這個彩頭我奪定了。”剛要搭箭,張卻一猛子扎到他身前。“壞小子!你竟擋我放箭!”袁紹抱怨一聲;張不理他,卻也勒不住馬了,只大聲喊道“子源!看你的了!”

周澈亦是張弓搭箭,嗖的一聲,箭矢飛射而去,射中右邊鹿角。

就在此刻臧洪聽到張的話,已到近前,鉚足了力氣就是一箭,也未能射中,中在了一棵樹上。奇在這箭力道過人,箭身竟沒入樹幹足有兩寸,眾人都是一驚“這小子好大力道!”

麋鹿掉頭繼續南竄,眾人則繼續追趕。怎奈那鹿腳力強勁,撩開蹄子跑得飛快,眾人催馬又要繞樹避枝低頭晃身,勉強只能跟上。張的人小馬慢不一會兒就落下了;樓圭的個子太高,一不留神刮住樹枝從馬上栽了下來,爬起來一看衣服都破了,拍拍土不追了。只有周澈、臧洪和袁術趕在最前面,曹操、袁紹緊隨其後。

曹操剛開始與袁紹齊頭並進,但時間一久就落在了袁紹後面。曹操自與袁紹相交,兩人頗為和睦,為何顒奔走更是親密。但他始終對袁紹有一種競爭之心。這會兒見袁紹的馬通身緞子般黑亮,馬蹄在秋草間踐踏著,掀起的枯草敗葉在空中打著轉兒,料是此馬出眾。曹操常與夏侯兄弟騎馬,本精於此道,見他馬好不敢懈怠,生怕落在後面,連連揮鞭打馬,總算是抄到了袁紹前面。眾人跟幾團旋風似的直追出一里地,眼看那鹿竄出了林子。四個人有前有後拖枝帶葉也出了林子,瞅見麋鹿一陣亂射,還是沒有一支中的。

這時只見正前方不慌不忙跑來一騎,馬上端坐一人。此人生得膀闊腰圓,腿長臂粗,頭戴虎皮弁、佩雉雞尾,身穿絳紫色武服,披一件綠色大氅,腰繫八寶玲瓏獅蠻帶,寬鬆的中衣,足蹬薄底快靴,身背一張畫雀大弓、鹿皮箭囊。面上觀此人二十出頭,面色黝黑,方面大口,鷹鉤鼻子,龍眉鳳目,大耳朝懷,一張海口緊閉,嘴角自負地往下垂著。坐騎是一匹暗灰色高頭大馬,轡頭上掛彩穗,繫著鈴鐺叮叮作響。

那人瞅見鹿兒也不對眾人開言,趕忙執弓搭箭,耳輪中只聽嗖的一聲,那箭不偏不倚正中鹿兒咽喉。那鹿應聲而倒,一箭斃命。那漢子不由分說,打馬上前輕舒猿臂,僅用一隻手便將那死鹿擎在手裡。

袁術追在最前面哪裡肯饒,立刻高叫“哪兒來的渾小子,敢搶我的鹿!”

“嘴裡乾淨些!你的?你叫它,它現在能應你嗎?”那人笑道。

“少廢話!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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