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不确定傅延臣的心里对他们是否有恨,更不敢再提起当初的娃娃亲。
而且在那一年……
裴父查出了肝癌晚期,他能活着的时间不多了。
这么多年来,深爱的妻子因为他而死,裴父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他明明年年都有体检,却一直没查出来肝癌,而是一下子到了晚期。
裴父觉得,那是妻子要带他走了。
裴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期待死后能跟妻子再见面,可是他有放心不下的人——唯一的女儿。(裴父从始至终没有把裴寒川当他的孩子。)
也是在那一天,裴父跟裴明珠在书房里彻夜交谈,将他的身体状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裴明珠。
“明珠,爸爸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不放心你。如果我走了,我的明珠怎么办啊……”
明珠……明珠……
光是听名字,就知道裴明珠是父母手里的掌上明珠。
那一夜,裴明珠身上发生了曾经在傅延臣身上一模一样的变化。
一夕之间,他们从孩子,变成大人。
裴明珠放弃去隔壁省城见傅延臣的计划,一直跟在裴父身边,以裴家继承人的身份公开露面,重新认识一群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们,开始接触波云诡谲的商场。
所有人都支持裴父的决定,他竟然选了一个女人当继承人,这不就意味着把一条小鱼放到了鲨鱼面前。
哪怕裴明珠做的再好,在男人眼中只要是她是女儿,就是一切的原罪。
不少人对着裴明珠虎视眈眈,等着从一个女人手里吞掉裴家,城中首富的位置,也应该换人坐坐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年。
因为这四年里,老天爷也可怜裴父的爱女之心,竟然让他拖着孱弱的身体,超乎医学可能的多活了四年。
只要裴明珠的父亲还没有咽下这口气,周围的豺狼虎豹永远都会忌惮病重的狮子,而不敢对裴家真正下手。
就这么熬到了第四年的夏天。
裴明珠的父亲走到了人生终点,他背负着多年来的负罪感,终于能离开了。
“明珠……不要哭,不要难受,我是去见你母亲了,你应该为了我感到高兴。”
“明珠,你不要觉得害怕……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我的女儿永远都不比男人差。”
“明珠啊……我的女儿啊……”
在一声声的呼唤中,裴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之后,是一场隆重的葬礼。
那是裴父的葬礼,不少人希望这能成为整个裴家的葬礼。
裴明珠穿着一身白站在最前面,她头顶上白色的小花,以及她纤细的身影,成了所有人心里软弱可欺的形象。
在葬礼之上,有人直接开始挑衅。
裴明珠在父亲的四年磨砺之下,已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她对着那些比她年长的长辈一个个反唇相讥,看着他们气恼无助的发狂。
可是——
“那又怎么样?你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女人顶什么用!你们裴家,一定会毁在你的手里!裴老头就是糊涂了,明明有儿子,竟然让女儿继承家业!我等着看你们裴家败落的一天。”
这些嚣张的话语,不仅在他们嘴巴上,还在他们的心里。
裴明珠哪怕做得再好,再有能力,也被他们鄙夷嘲讽。
裴明珠不甘心,为什么是这样!她明明学到了父亲的一切,却因为“女人”两个字否认她的一切。
当葬礼的气氛走向剑拔弩张的冰点时,前方的管家突然传来了通报。
“大小姐,大小姐……傅家来人了……傅家来人了……”
裴明珠沉浸在情绪中,太久未曾听到过“傅家”,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这个傅家是谁?
倒是那些对裴明珠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糟老头子,在听到“傅家”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纷纷露出了震惊畏惧的神情。
“傅家,是邻省的那个傅家吗?”
“除了那个傅家,还有哪个敢自称是傅家的?可是傅家怎么会来参加葬礼的?”
“我想起来了!裴家丫头小时候,跟傅家定过娃娃亲。娃娃亲对象是谁来着……是谁来着……好像是傅……”
他们连傅延臣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脸上的惊恐已经藏不住了。
是傅延臣!
“可是……裴老头还活着的时候,提起过他跟傅家已经没有来往了,什么娃娃亲也是当年开玩笑……这四年来,他们两家都没有来往……怎么傅延臣……傅延臣……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