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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氣勢洶洶說:

“誰管他這呀,叫他快搬出農會得了。”

有人假惺惺勸他:

“郭主任,你回家歇歇也好。”

這事鬧到了區裡,張忠正在清理旁的幾個大屯子,鬧不清楚他們的首尾,又不調查,簡單地答覆他們:

“老百姓說了算,你們回去問問老百姓。”

張富英和他的小組長在屯子裡聯絡一幫人,有一些是張富英的親友,有一些是順竿爬的,只當這天下就是張富英的了,還有李振江的侄兒李桂榮,新從外頭跑回來,暗中幫助張富英,替他聯絡不少人。布排好了,趕到屯裡開大會那天,張富英一呼百應,輕輕巧巧地把個郭全海攆出了農會。往後會里盡是張富英那一大號子人了。

老田頭背地裡悄悄跟老孫頭說道:

“這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孫頭嘆口氣說:

“唉,別提了,官家的事,咱們還能管得著?咱們老百姓,反正是誰當皇上,給誰納糧唄。”

郭全海到區上找張忠談了一次,沒有結果。回到屯子裡,他只得從農會搬回分給他的西里門的破馬架,正逢下雨,屋頂上漏,可炕沒有一塊乾地方。天一放晴,郭全海就借一掛小車,一把鐮刀,整一天洋草,再一天工夫,把屋頂補好。他又扒炕,抹牆,掏掉煙筒裡的黑煙,三五天工夫,把一個破馬架子,修成一個新房子。乍一回來,連鍋也沒有,他到老孫頭家去借鍋。這老趕車的知道他啥也沒有,忙到一些對心眼的人家一說,鍋碗瓢盆,啥都送來了。原來是空蕩蕩的馬架裡,一眨眼工夫,啥也不缺了。趙玉林媳婦趙大嫂子,送來一領炕蓆,小豬倌吳家富拿來一塊三角形的玻璃,替他用報紙糊在窗戶上。人們都上他家來串門,還叫他主任。這事被張富英僱用的一個民兵聽見了,就嚇唬著說:

“誰再叫他主任,叫誰去蹲笆籬子。”

人們明的不叫了,背地裡,還是叫著。郭全海見天去賣零工夫,吃穿不用愁,小日子倒過得舒坦。下晚,他躺下來,點起他留做紀念的趙玉林生前使喚的小藍玉嘴菸袋,透過窗戶上的三角玻璃片,瞅著窗外的星光,想起他在農會時,累不行了,就伏在桌子上打盹,哪能這樣躺在炕蓆上,舒舒坦坦,抽一鍋煙呀?“無事一身輕,也好。”他尋思著,合上眼皮,就睡著了。往後,郭全海沒有再到區上去反映。

郭全海一下臺,張富英就當上了主任。他走馬上任,頭一樁事是花錢僱五個親信的民兵,給他瞭哨。又叫人推舉他的磕頭兄弟唐士元做元茂屯的屯長。這人是唐抓子沒出五服的本家,偽滿的國兵下士。李振江的侄兒李桂榮當了農會的文書。蕭隊長在這屯子的時候,這人不在。他在“滿洲國”幹過防空員,職務是監視天空,看有沒有蘇聯的飛機。“八一五”後,他老也沒在屯子裡呆過,成年在外,東跑西顛,也不知幹啥。蕭隊長走後,他回到本屯,參加鬥爭會,敢打敢罵,一下就當了積極分子。張、唐、李三人,擰成一股繩,掌握會上的大權。鬥爭地主,三人領頭,和他們對心眼的小組長跟上,後尾哩哩啦啦跟上一些老百姓。富農和中農,也整亂套了。富農李振江,光鬥了政治,沒有接收他的多餘的財產。中農劉德山的牲口倒給牽走了。鬥了以後,人散就算完,也不分果實。張富英、李桂榮和唐士元三人,都住在農會,叫民兵在大門外放哨,三個人在裡頭喝酒,唱戲,開戲匣子,嗑葵瓜子。他們把鬥爭果實都賣了,賣出的錢,在公路邊開個合作社,盡販娘們的襪子、香水和香皂。他們也給老百姓放過兩回錢,頭一回,一人五十元,第二回是一百元。老百姓說:“不頂兩個工夫錢。”

李桂榮個子不大,長掛臉,心眼多,平日不出頭露面,招出事來就往張富英身上一推。他知道張富英和東門裡的老楊家女人,十分相好。這女人外號小糜子,是元茂屯的有名人物。張富英當上農會主任,她常到農會里走動,嘻嘻哈哈,半夜不走。元茂屯成立婦女會,李桂榮要討張富英的好,叫人推小糜子當婦女會的會長。婦女會在農會的東屋。農會大門外,掛一塊“元茂屯婦女會”的木牌子,比“元茂屯農會”的木牌子,還長一尺。屯子裡好樣的人家,看到小糜子當了婦女會長,都不讓自己的媳婦姑娘再上農會來。趙大嫂子和白大嫂子,也都不來了。小糜子卻聯絡了十來多個人,“鯉魚找鯉魚,鯽魚找鯽魚”,她找的盡是她那一號子人。

小糜子帶領這十來多個人,到各家串門,說要“改變婦女舊習慣”,強迫人家剪頭髮,有不願意剪的,她們從衣兜子裡掏出剪子來,伸到頭頂或腦後硬鉸。這些在旗的婦女,盤在頭頂的疙疸鬏兒給鉸了,氣得直哭。婦女會又下命令:全屯中年以下的婦女,都得穿白鞋。底兒薄的貧農家婦女,夏秋兩季,都是光著腳丫子,命令一下,說要穿白鞋,都沒白布,又沒工夫做鞋幫,也有逼得淌眼掉淚的。

今年鏟地時,全屯男女都下到地裡,鏟地薅草。張富英跟小糜子像地主查邊[9]似的,在地頭地腦,轉了幾轉,就走進榛子樹叢裡去了。好久才出來。

小糜子跟張富英胡鬧的風聲刮到了她掌櫃的耳朵裡。他跑到農會來吵嚷,給李桂榮揪住,一股勁打了二里地,旁人都看不下去。

李桂榮在農會的房門口,貼一張字條,上面寫著:“閒人免進”,要是還有人進來,李桂榮就說:“丟了東西找你”,這麼一來,人們除了起路條,都不上農會。

李桂榮在農會上屋的門框上,又貼上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主任訓話處”。十天半月,強迫老百姓集合到農會的院子裡,聽張主任“訓話”。有一回,老孫頭也給拖去了。張富英“訓”完問道:

“我說的話,都聽懂沒有?”

大傢伙怕找麻煩,耽誤下地,隨口答應道:

“聽懂了。”

張富英走到老孫頭跟前,問道:

“你知道我說的啥?”

老孫頭仰起臉來說:

“誰知道你說的啥呀?”

大家都嘩嘩地大笑起來,張富英氣得瞪眼粗脖的,使勁往老孫頭身上踢一皮鞋。

蕭隊長這回又回來了。張富英一宿沒有合上眼。第二天,小雞子才叫,他翻身下炕,跑去找人。他說:

“工作隊來,要吃要燒,得大傢伙供給,可不敢叫他們在這兒呆長。大夥加小心,不能亂說,招出是非,不是好玩的。咱們農會平日就是有些不是,一個屯子里人,有話好說。屯不露是好屯,家不露是好家。他們要問啥,啥也別說呀。”

張富英串完門子,回家來時,經過公路,只見屯子裡的男女從四面八方,三三五五,說說笑笑,往農會走去。張富英的心蹦跳著,兩腳飄飄了。天正下著清雪,雪落在他的腦蓋子上,隨即化成水,像汗珠子似的,順著他的發燒的臉龐,一徑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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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耳朵。

[2] 額。

[3] 砍大樹、挖財寶的運動,簡稱“砍挖運動”,即鬥惡霸地主、起浮財的運動。

[4] 工作初步做好了的地方,後來因幹部調走過多,壞人混進農會,又倒退了,叫做“回生”。

[5] 對不成熟的地方加強工作叫做煮夾生飯。

[6] 包租了大地主的地又轉租給農民的地主叫二地主。

[7] 金戒指。

[8] 包裹。

[9] 農民在地裡幹活,地主到地邊來檢視,叫做“查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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