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手段。"
低沉的声音从祭坛后方传来,像两块磨盘在喉咙里打转。
陆醉川转头时,看见个穿墨绿长袍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左眼是团旋转的黑雾,右眼泛着暗红的光,手里握着根镶嵌黑水晶的权杖,杖头雕刻的乌鸦正滴着粘稠的黑血。
"大祭司"沈墨寒的声音颤,她的火符在半空中忽明忽暗,"你竟敢亲自"
"蝼蚁也配问我?"大祭司的权杖在地上一敲,地面裂开无数黑缝,阴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陆醉川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拽他的脚踝,低头一看,黑缝里爬出无数青灰色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
城隍虚影突然变得模糊。
陆醉川这才惊觉,自己的鬓角不知何时白了一片,后颈的皮肤皱得像老树皮——是过度使用传承之力的反噬。
他握紧判官笔,笔杆上小九的体温还在,可握笔的手却抖得厉害。
"正义不会缺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像破锣,却还是往前跨了一步,"就算我今天死在这儿,也得拉你垫背。"
大祭司的右眼突然爆出刺目的红光。
他举起权杖,黑水晶里渗出的黑雾像活物般缠上杖身,空气里弥漫开腐肉和硫磺混合的臭味。
陆醉川望着那团黑雾,突然想起龙渊令上的纹路——和黑雾里扭曲的符号,一模一样。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命运。"大祭司的声音里带着笑,黑雾顺着权杖往上涌,在他头顶聚成团旋转的黑云。
云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像座活的炼狱。
陆醉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开。
他抬头时,看见月亮被黑云遮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泛着妖异的红。
风里的腐味更浓了,浓得像要把人溺死在烂泥里。
他听见沈墨寒在喊他的名字,小九的判官笔划破空气的尖啸,可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层毛毡,模模糊糊的。
大祭司的权杖突然亮起黑光。
陆醉川望着那光,突然想起三日前沈墨寒说的话:"黑曜文明的祭司,能用活人血打开冥界之门"
黑雾里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陆醉川的城隍虚影彻底消散,他踉跄着栽倒在地,掌心的青铜印烫得能烙熟肉。
他望着大祭司手中的权杖,突然看清了杖头乌鸦的眼睛——是两颗滴着黑血的龙渊令。
天空开始变色了。
从东边开始,像被泼了桶鲜血,红得刺眼,红得烫。
陆醉川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战鼓在催命。
他摸向怀里的酒葫芦,这才想起早就空了。
风灌进喉咙,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喷出来,染红了胸前的城隍印。
"想开门?"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撑起身子,"先过我这关。"
大祭司的权杖举得更高了。
黑雾里伸出只巨大的手,指甲有半人长,泛着青黑的光。
陆醉川望着那只手,突然想起小九教他的暗语——三长两短,是"小心陷阱"。
可现在,陷阱就在眼前,他却连躲的力气都没了。
沈墨寒的火符擦着他的耳际飞过,炸在大祭司脚边。
盲女的判官笔刺穿了黑雾里的手腕,笔锋上的血珠滴在黑云上,滋啦冒出青烟。
陆醉川望着她们的身影,突然觉得,就算今天死在这儿,也值了。
"来啊。"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有本事就把我们全杀了——但门,你别想开!"
大祭司的右眼眯了起来。
他的权杖顶端,黑水晶开始剧烈震动,黑雾里的手越伸越长,离陆醉川的头顶只剩半尺。
月光完全被黑云遮住了。
陆醉川望着头顶的血红色天空,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酒铺里,掌柜的总说:"酒这东西,喝到最烈的时候,连鬼都怕。"他摸出怀里最后半块酒心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糖块在舌尖化开,是烧刀子的辛辣味。
"醉了。"他轻声说,"该醒了。"
城隍印突然爆出刺目的金光。
陆醉川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涌出来,像涨潮的海,像喷的火山。
他的白开始变黑,皱起的皮肤慢慢舒展,眼里的光比沈墨寒的火符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