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堂的议事厅里,檀木桌案上的油灯被夜风吹得噼啪作响。
陆醉川将小九轻轻放在雕花木椅上,沈墨寒沾着血渍的衣袖扫过摊开的《阴阳地脉图》,指尖停在地图右下角那片空白处:"白羽子说周天佑的阴兵阵里混着归墟之气,结合地脉断裂的位置——"她抬头时,间银簪折射出油灯的光,"这里被初代城隍用归墟令封印过,是禁忌之地。"
陆醉川俯身盯着那片空白,后颈的阴阳锁链印记微微烫。
他想起昨夜归墟令碎片窜入体内时看见的画面:裂开的天空下,有双眼睛正透过阴云俯视人间。"那里藏着的不只是周天佑。"他喉结动了动,指节抵在桌案上,"还有我传承的根。"
赵霸天的铁掌"咚"地拍在桌角,震得茶盏跳起来:"管他藏着什么,老子带二十个青帮兄弟——"
"不行。"玄风长老的白须被风掀起,他枯瘦的手指点在地图边缘,"归墟禁地的封印连天官境都未必能破,周天佑能调动阴兵,说明他早就在啃这块硬骨头。"他抬眼看向陆醉川,"你带小九、我和霸天做先遣队,沈姑娘留镇山堂守阵,这是最稳妥的。"
沈墨寒将星盘收入袖中,目光扫过陆醉川胸前的血渍:"归墟令碎片是钥匙,但每开一次禁制都要耗你十年寿数。"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才刚过而立。"
陆醉川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冲得眼眶酸。
他望着小九苍白的脸——她盲眼上的纱巾还沾着血,却在冲他笑。"十年换镇山堂几千条命,换这乱世少些冤魂。"他把酒葫芦塞回腰间,指腹擦过小九手背的薄茧,"划算。"
翌日清晨,山雾未散。
陆醉川背着小九走在最前,赵霸天的铁掌扣着两枚透骨钉,玄风长老捏着三张镇尸符。
四人刚转过青石岗,山风突然卷来腐臭,二十多具身影从雾里跌跌撞撞扑出——那些尸体穿着褪色的青衫,脖颈处缠着黑色锁链,眼眶里的幽火像被风吹乱的烛芯。
"影尸!"玄风长老的镇尸符"唰"地烧起来,"不是普通傀儡,他们身上有命运之轮的咒印!"他话音未落,最前面的影尸已扑到陆醉川面前,指甲泛着青黑,直插小九后心。
陆醉川旋身,城隍印在掌心凝成金芒。"护好小九!"他低喝一声,金芒扫过影尸胸膛,腐肉簌簌掉落,可那东西竟生生撕下半边身子,残臂继续往前抓。
赵霸天的透骨钉破空而至,钉入影尸眉心,却只溅出黑血:"他娘的,这些玩意儿还知道疼?"
小九突然抓住陆醉川的衣领,盲眼纱巾下的睫毛剧烈颤动:"左后方,十七具。"她的手指掐进他肌肉里,"他们在哭。"
陆醉川反手抱住她,能感觉到她后背的颤抖。
这些影尸的魂魄被困在躯壳里,痛苦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玄风前辈!"他扯开嗓子,"用离火咒烧魂!"
玄风长老的道袍鼓胀如帆,掌心腾起赤焰:"离火破阴!"火焰裹着咒文撞进影尸群,幽火般的魂魄被烧得滋滋作响,影尸们终于出尖叫——那是活人濒死的惨嚎,混着阴魂的尖啸,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刮人耳膜。
赵霸天趁机冲进去,铁掌每拍碎一具影尸,就闷声骂一句:"周天佑这狗日的,连修行者的魂都抓!"他踢开最后一具影尸时,鞋底沾了块带字的碎布——"玄真观"
陆醉川的呼吸渐渐粗重。
他能感觉到寿元在流逝,像漏沙般从指缝淌走。
但当小九把脸埋进他颈窝,轻声说"不疼了"时,他又灌了口酒,酒火烧得喉咙疼:"走,禁地入口就在前面。"
峡谷风卷着砂砾打在脸上时,青铜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门高三丈,刻满扭曲的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光泽,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陆醉川摸出归墟令碎片,碎片刚碰到门中央的凹槽,整座山都震了震,符文突然亮如白昼,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咔嚓——"
禁制碎裂的声音像冰面开裂。
可就在门即将开启的刹那,一道黑影从门后窜出,度快得只来得及看见寒光。
陆醉川本能地旋身,城隍印横挡在胸前,"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他被撞得倒退三步,后背重重砸在山壁上,喉头一甜,血沫混着酒气喷在青布衫上。
黑影落地,竟是个穿古式玄铁铠甲的男子。
他的脸藏在头盔里,唯二露出来的眼睛空洞无物,却像淬了冰:"我是归墟最后守门者。"声音像两块岩石在互相摩擦,"凡人不得入内。"
陆醉川抹了把嘴角的血,能感觉到小九在他怀里绷紧了身子。
他盯着守门者的铠甲——那纹路和初代城隍虚影的衣袍竟有三分相似。"你守的不是禁地,是秘密。"他扯了扯嘴角,酒葫芦里的酒晃出声响,"但现在,该有人把秘密拿出来晒晒了。"
他将小九轻轻交给赵霸天,转身时膝盖压碎了半块碎石。
城隍印在掌心转了个圈,金焰顺着锁链爬上手臂:"破界咒,开!"
金色咒文从他脚下腾起,直冲守门者面门。
那男子的铠甲突然出现裂痕,头盔下出尖啸,身影开始透明。
陆醉川咬着牙往前冲,城隍印重重砸在对方胸口——这次没有血肉横飞,只有细碎的光点像星子般消散。
青铜门"吱呀"一声完全打开,门后涌出的阴风吹灭了赵霸天手中的火折子。
通道里的黑暗像活物般翻涌,隐约能听见锁链拖拽的声响,还有极远极远的地方,有人在低声念诵古老的咒文。
陆醉川摸出酒葫芦,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转头看向同伴,小九的盲眼纱巾被风吹得飘起来,露出眼尾一点红痣;赵霸天的铁掌上还沾着影尸的黑血,正冲他咧嘴笑;玄风长老的白须结了层霜,却在点头。
"走。"他说,声音被风声卷走,"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门内的黑暗吞噬了他的影子,只余下酒葫芦掉在地上的轻响,和远处锁链拖拽的声音,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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