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陆醉川的瞬间,腐臭的怨气像针一样扎进鼻腔。
他踉跄两步,右手本能地按住肋下——那里插着半片邪神残甲,每走一步,碎骨般的疼就顺着脊椎窜到后颈。
可他连皱眉的力气都不敢分,借着断刀上残余的金光,勉强看清了密室轮廓:四壁嵌着人油火把,火苗是诡谲的青紫色,将高台上那道身影映得像尊浸在血里的雕像。
"陆醉川?"邪神余党领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倒比我想象中耐活。"他抬手抚过胸前的骨链,链坠是颗滴着黑血的眼球,"你该庆幸,主上复活的仪式还差最后一炷香。"
陆醉川的喉咙突然甜。
他摸出腰间最后一坛烧刀子,泥封裂开的瞬间,辛辣的酒气冲得眼眶酸。
这是老城隍传下的"醒神酿",每坛都泡着七味镇阴草,此刻灌入口中却像吞了团火——灼烧感从喉管直窜到丹田,原本混沌的识海"轰"地炸开,金光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涌去。
"醒了。"他抹掉嘴角的血,断刀在掌心烫,"你主子的命,我替他收了。"
高台上的男人忽然笑了。
他双手结印,指甲缝里渗出黑血,在虚空划出暗红咒文:"你以为这是普通怨灵?"话音未落,四周火把同时爆响,青紫色火焰凝成半透明的影子——是被活祭的百姓,是战死的士兵,是被邪术抽干精魄的孩童,他们的眼眶里塞着碎玉,舌头被铁钉钉在下巴上,每一张脸都扭曲成陆醉川最不愿想起的模样。
"看啊,"领的指甲刺进自己掌心,黑血滴在咒文中央,"他们都在等你。
等你心软,等你分神,等你——"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死。"
第一具怨灵撞上来时,陆醉川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
那是春月楼的王婶,上个月他帮她抢回被地痞砸烂的酒坛,她塞给他两个桂花糕,说"小陆兄弟,日子总会甜的"。
此刻她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指甲变成三尺长的钢锥,直刺他心口。
"王婶!"陆醉川本能地偏头,钢锥擦着耳垂划过,火辣辣的疼。
他握刀的手在抖——这些怨灵不是幻象,是被邪术禁锢的真魂,他们的记忆、情感都被保留,只是沦为杀人的工具。
他看见卖糖画的老张举着糖刀冲来,刀上还粘着没干的糖稀;看见小九的盲杖在另一个怨灵手里,木头上还留着她摩挲的温度。
"操你祖宗!"他怒吼着挥刀,金光裹着刀气扫过,王婶的身影瞬间溃散。
可下一秒,更多怨灵从四面八方涌来,老张的糖刀扎进他左肩,盲杖砸在他膝盖上,有个穿学生装的少年掐住他脖子,指甲几乎要戳进动脉——那是上个月在巷口教小九认盲文的师范生,他记得少年说"等世道好了,我要办所盲童学校"。
"够了!"陆醉川的眼眶红得滴血。
他仰头灌完最后半坛酒,金光从他毛孔里渗出,像团燃烧的金箔。
城隍法相在他身后显形,皂靴踏碎两具怨灵,红袍翻卷间扫飞五把凶器。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被拉得老长,像座镇压阴邪的山。
"你们的主子已经死了!"他踩着一具怨灵的胸口跃上高台,断刀抵住领咽喉,"你还不明白吗?"
领的喉结擦过刀刃,却笑得更疯了:"死?
主上的意志在命运之轮残片里刻了轮回咒!"他突然抓住陆醉川持刀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等这柱香烧完——"他歪头看向墙角的青铜香炉,香灰正簌簌往下掉,"人间永夜,阴阳颠倒,主上会用你们的魂血,重塑真正的神国!"
陆醉川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顺着领的目光看过去——那柱香只剩寸许,香头的红点像只妖异的眼睛。
而在香灰里,隐约能看见些暗红纹路,正是老城隍残魂提过的"逆命阵图"。
"墨寒!"他对着怀里的传讯符低吼。
几乎是同时,沈墨寒的声音从符纸里挤出来,带着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我在查《阴阳志》残卷!
逆命阵图不止复活邪神,它要"她的呼吸突然急促,"它要逆转阴阳界限,让人间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