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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中共中央下達開發開放上海浦東的政令之前,這與浦西只有一江之隔的土地,沉默地生活著許多與房家處境相同的居民。在相同的外部環境下,這些居民又根據各家男女主人的出生地再次分出層次。

房家,便處於精神層次的最底層。儘管生在浦東、長在浦東,但在房超英幼小的心中,並未認可自己上海人的身份。每每與鄰居小囡吵架,對方怒極時,也常以“江北人”稱之。

老輩上海人對蘇北人的輕視,豈止在言語中,簡直滲透到骨頭縫裡。

房家來自蘇北一個小鄉村。在房超英出生前,父親與其他鄉鄰一樣,因貧窮告別家鄉,乘一葉細長小舟,載著全家老小和所有家當,一路沿蘇州河搖漿而上,尋找可以生存的地方。來到黃浦江東岸這片尚未開發的土地,不知是誰先停下了前行的腳步,下船搭建出第一間棚戶,然後,陸續有其他懷著相同目的到達此地的船民們也紛紛停船不前,踩路築屋,漸漸地在白蓮涇一帶形成一個獨特的居民群落。

一代代人出生,一次次搬離。漸漸地,留在這裡駐守的,都是無力離開或者固守家園不願離開的人。

房超英父母都是老實人,父親生前是碼頭搬運工,母親則在一戶戶不斷因時代而更新換代的各類新貴家中幫傭,一直工作到六十五歲行動不便才回到家裡。

十二年前,房超英薄有積蓄後,曾給了母親一筆不小的錢款,想讓母親到浦西買套房子,過過真正上海人的生活。但老太太一直以住不慣新村為由推脫。

寄託了房家長輩“福至運達”厚望的長子房運達一輩子都在窮困線附近兜圈,倒是在老母親去世後盼來了“好運”。十年前老太太去世,臨死前,她將這筆錢和房產平均分給生活條件比較困難的大兒子和大女兒。

本想憑母親的遺產過幾天好日子,但是,得知母親去世的訊息,已經嫁給日本人並移民的四妹房趕美專程回國,要求哥哥姐姐將父母的房屋和遺產全部拿出來,四個人平均分配。在已經富裕的房鶯表示願意放棄遺產分配後,大哥房運達、大姐房躍進、小妹房趕美三人,連同三人各自的配偶、子女,還有子女的配偶和子女,十幾口人擠在搖搖欲墜的老房子裡天天吵、摔、砸。

吵鬧了一個月後,見哥姐始終不肯拿出母親的財產重新分配,日籍華人房趕美憤然僱請律師,將房運達和房躍進告上法庭。

對於手足間的官司,從頭到尾,房鶯都脫身事外,不置一詞。在女法官判決前對涉案當事人進行例行調解時,也淡淡表示,自己只是來看看判決結果,沒能力幫助法官調解幾人的矛盾,更無法調和幾人因財產而破裂的親情。心底的話,房鶯哽在喉嚨口沒有說出來:各自生活近三十年,四人之間的親情早已因為鮮于聯絡而淡漠,除了同用一個姓氏,在手足臉上,她看不到一點讓她產生溫暖回憶的東西,有的只是疏遠他隔離。

對於出生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而言,家有幾個小孩算是常態。家境富裕者,尚可感受到手足友愛,寒貧家庭資源有限,想要長大,想要長好,只能想盡辦法從手足那裡去爭。

房超英記得,有段時間,母親收工回家前,哥哥都會主動跑到巷口去迎接母親。當時仍然健在的奶奶常常誇獎大孫懂得心疼姆媽,但剛剛四歲的房超英感覺並不那一回事。因為每天母親和哥哥一起回家後,兩人都是一臉壓抑的笑意。

這種情況維持了大半年後,實在抑制不住心中好奇的房超英在母親收工前就早早候在她幫傭的那戶人家門口,想看看母親和哥哥究竟有啥秘密。

晚飯時間後,那戶人家的門開了,母親連連說著“謝謝儂”,雙手合在胸前,略彎著腰從門內淡黃的燈光中退了出來。候著對方將門關了,這才直起腰,踩著急匆匆的小碎步向家走去。

房超英跟在母親身後急走。她驚奇地發現,不管母親走得多急,她的雙手一直合抱在胸前。就在這時,哥哥房運達一臉興奮地出現在巷口。

“小精豆子,小心肝,快過來。”母親歡快地向哥哥伸出手臂。手心,是一個又紅又圓的大蘋果。

已經十二歲的哥哥快步迎上去,輕車熟路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小刀遞到母親,母親快手快腳地削好果皮,一切兩半,母子倆便一人一半,低頭啃了起來。從背後看,兩人的肩胛骨都一無例外地因為瘦削而向上高聳著,頂得衣服上突起四團尖尖的小包。他們啃食的嚓嚓聲,連巷口處偷窺的房超英都聽出了其中的急迫和貪饞。

那是1967年。那一年,四歲的房超英每天都感覺飢腸轆轆,每次要手上多出幾道筷子打出的紅印,才能從妹妹手中奪一塊餅或者一塊饅頭。那又紅又圓的蘋果,她只在店鋪的櫥窗裡看過,別說吃,就連摸都從未摸過。

可是,眼前那一幕,卻沒讓她產生嚮往,而是一種被背叛後的氣憤,氣憤中帶著噁心。比床板高不了多少的房超英以驚人的耐心連跟了母親三天,三天中,相同的一幕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上演。

若干年後,已經老邁的母親和子女們一起回憶她當時幫傭的那些人家。對於其中一戶革命軍人家庭中的男主人,已經有些老年痴呆的母親竟然仍舊記憶猶新:“那個衣領上戴兩面小紅旗的蔣先生呀人最好了,每次幫傭結束,伊都會遞給我一個大蘋果,那年月,啥人家才能吃上蘋果喲……”

長大後的房超英盯著母親看,當年的背叛感再次泛起。可母親單純而又傻氣的笑容又讓她恍惚:當時所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是真還是幻覺?

當然不是幻覺。在覺察到母親和哥哥吃獨食的秘密後,房超英趁哥哥不注意,從他的口袋裡找到了那把削鉛筆用的小刀,憤恨地丟進公廁糞池裡。那一種由於背叛而帶來的恨與絕望,母親可以忘記,富有後的房鶯可以忘記,作為房超英,她無法忘記!

為了忘記這種由內心深處生長出來的厭惡感,從四歲開始,房超英就不再吃蘋果。

……

房鶯從年幼回憶中抽離,向著東方地平線直直伸出左手,尚未完全噴薄而出的朝陽停留在手掌上方,真像當年母親手心那隻紅蘋果。

房鶯的臉皮抽搐一下,將手掌,慢慢合攏,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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