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我…我命令你!!”
天穹的威光缓步迫近,歇斯底里的魔女蹒跚着向后退,她冷魅的声线变得颤抖,掩着胸口,佝偻着腰身,脸上尽是惶恐和无助。
生命的最后,她想到了什么呢,走投无路之时,她粉碎了一切矜持和优雅,垂死之刻的不死红蝶,癫狂着,咆哮着伸出手,向冷漠无情的神明杀去。
“我…我怎么会!!”
逆神的终章,高跟鞋的弦音裹挟着颤抖的嘶吼,一切执妄交锋于此,神明的裁决轻轻掠过,犹如抚摸花瓣的露水,撩拨起她的金发,红裙白衣…
“呃……”镌刻于眉宇中的不甘悄然凝滞,惊惧的眼瞳,无声的唇语,金色的长发落下一缕,划过她冷媚的容颜。
一瞬百斩,雷光冲天。
她高挑丰腴的娇躯在雷光中化作一抹乌黑剪影,风姿艳逸的肢体不断挣扎,苍白之花在雷焰中萎靡,残败…
焦炭的气味将她浓烈的淑女香代替,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庞也在电光中扭曲,眼眸中爆出紫光,唇口对着天空,纵是一世名花也逃不开焚灭,娇瘁欲滴的纤肤白脂,红唇皓齿,独步人间的至美就这么化作炭末,连一丝残香都不得循迹。
雷光尽,红颜败,无神的面庞还遗留着不甘的凄美,皮肤燃烧着粉碎,她软绵绵地歪倒下去,可还未触及地面,那一身孤芳在空中摔碎,化作烟尘,了然无痕…
最后的时刻。
女士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漠然地,只是心中似有股气,闷在里头找不见出路,她化成灰的最后一刻,那无助地,张阖不止的红唇,是要说些什么?还是单纯的…
返回天守阁的路上,周围一片清朗,心中的乌云却愈发稠密。
推开守门军士,我再度回到和女士战斗的地方,见证她身陨的地方…
从门口到御前十五步,是她的绽放,到二十二步,是她的凋败,七步之遥,一步一顿,重走一遍,耳边又隐隐回荡起她垂死的狂啸,高跟鞋的脆响,还有一点点,成熟女人的裙下香风。
为何我会记得这么清楚呢…分明只是个死不足惜的愚人众而已。
睁开眼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要寻些人来说道,却发现天守阁内连一丝声息都没有。
忽然想起,女士的遗物还在手中,惶惶地将那焦灰色的罩面拿出,她从来没有取下过这只戴丧假面,也仅仅是…最后一刻的崩碎,将她脸上的妖媚摘下,也只是那一刻,我惊觉那再也无法相见的俏人儿,竟是心间独一份的美艳,却又荒凉,看不出感情,好是痴渴,是狂妄,是无法言说的空旷。
是我,还是她。
徒然静坐,祭夜已深,久久不能定心,鼻腔中挥之不散的炭焦味不断提醒,而身体却格外偏执,要让那最后一缕女香存续下去。
急切,焦躁,癫狂,愈是呼吸愈无法平复,愈是渴望,渴望她最后的恩赦能长久一些,浓烈一些,温存一些…
再睁眼的时候已是清晨,不知为何,将军她们一整晚都没有回天守阁,又或者是落寞的我丝毫没察觉。
手中紧攥她的假面,凑进鼻尖,顿时有股清澈的暖风涌入心肺,淡淡的,带有蒲公英的香味,蒙德女人的体香多半是如此基调,再然后是冰雾花和薄荷的清香,老派的风韵香波,有幸听丽莎姐提起过,这是淑女最喜爱的洗发露,引人遐思无限,追忆悠远。
或许只有在这副面具上,女士的香韵才格外清晰,那是她的贴身物品,看着它,仿佛还能看见,魅惑的黑丝眼罩中,那藐视众生的冰蓝色美眸,优雅自信的鲜红唇角。
唯独在散灭后,她的音容相貌变得清晰,丰满,转瞬而逝。
这是怎么了呢,突然间的诘问,心中却早有回答,很是怪异,不愿承认,分明是逃不离的话语。
我情愿相信自己的直觉,而非世俗道理的判别,可他们总来的太慢,又或是我过于迟钝,又也许是她…她实在让我无法喘息,每一次出现都不愿露出讨喜的脸色,每一次都在暗中注目,华美而癫狂的身姿多是飘摇。
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让人痴迷,让人无比期待与她再次相遇,可骤然崩塌的无垢之花,却连一丝露水都不愿留下,便只是化成风,又怕她,万一寻不见风。
无垢之花…曾经纯洁高雅的少女,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那令人痛心的“无垢”终究在她死后兑现,也不知是好,想来多半也好吧。
惶然,她散了,好似心底一块石头散了,总是空着,又没法不去找。
站起身,握着遗物,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天守阁的各处踱步,一夜冥思,她的点点滴滴虽然零碎,却在脑海中无比清晰,闭上眼去看,屏住气来嗅,捂住耳去听。
一步,两步,三步…踏遍残花败柳,循迹断香零玉,稀稀落落,零零散散,心乱神晃的瞬间,抬手抓来,觅得遗珍。
她的元素残留,只是一抹浅浅淡淡的烟尘。
那一刻欣喜若狂,即便我全然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也不知它究竟有何用处,便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掌中的三两点灰尘,多半就是她,细想来又不敢,怕那只是扬尘,怕自己的心思又叫她勾去。
急匆匆地,找来瓶子将那一小团雾气挥散进去,好似做贼一样溜出天守阁,一路上谁也不敢交谈,迈着步子四处游荡。
那之后又见了许多人,得知稻妻政局稳定,心中倒也没什么波澜,无人提及那位被雷神亲手斩灭的执行官,好似她就这么无声无息,不明不白的丢了。
为何要说丢了呢,事到如今我也说不上,只是单觉着这般说辞有理罢,又或是不敢去想她死了,之后我又走了几次天守阁,里头早已洒扫过一番,勿论元素残留,便是连一点点回音都不再能感受。
问起影,问起将军,问起奥诘众,多是无言,自讨没趣,心中又生出一股火来,我分明是记得她,又凭何被人忘得干净。
没过多久我便回了蒙德,回到女士的故乡,也是第一次邂逅的地方。
再次面对熟悉的风景,果酒湖畔的天朗波清,将稻妻一行的阴郁清扫些许,到了城内,心境也开朗了些,没过几日,又被骑士团的诸位老友拉出门畅酒。
酒宴上,正巧那位歌者也在,他见了我,酡红的脸上多了些笑,招手走来便开口问道:“空!怎么了~嘿嘿,未成年偷喝酒可不行哟!”
“呵呵,早成年了都…顺便也消解一番。”
“消解一番?唔姆~也是啊,稻妻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想来一定有很多烦乱吧。”
“嗯。话说回来,在蒙德城里,最受女孩子欢迎的是什么酒?”
“哦呀!想不到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嘿嘿嘿,怎么啦?想找哪位女士调情…”
“咣当…”手中的酒杯滑了一下,光是听到女士二字的瞬间,心脏就免不了抽搐,歌者见我迷糊,脸上又绽出笑,也不知是否看穿什么,便兀自在我身边坐下。
“哈哈哈~情窦初开这种事情,我很赞赏哦!蒙德嘛,自由爱情!酒后乱!哦呀…差点把少儿不宜的话甩出来了~”
“她不自由。”
“哦?那样的话,作为蒙德荣誉骑士,就该英雄救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