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所以说啊…人总是要有信仰,就算是愚人众,能做到决绝的人也很少,大部分普通士兵没有那种觉悟,身为执行官…他们的情绪也经常影响我。”
“什么样的影响?”
“一帮大男人,对着一个战死的仕女哭,说她是自己温柔的港湾…你只要见过那种崩溃的时刻,就愈发厌恶抛弃这一切的神明,我只能虚伪地告诉他们,冬妮娅被神明带去了温暖的天空岛,等你们光荣战死,就能坠入她的怀抱。”
“冬妮娅?”
“嗯?怎么了?”
“她是不是有个弟弟?”
“我怎么知道?啊…同名的人那么多,谁说得上来。”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咀嚼了两下语言,原本轻佻的语气变得沉缓下来,“对普通士兵来说,带上邪眼,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对文职人员来说…几百页的‘退伍’名单早就麻木了,死在回乡的船上,就葬进海里,死在异国他乡,就烂在地里,要是死在出征之前,还要被当作残次品,拉进博士的培养管里‘续命’。”
“……”
“哈~我一个蒙德人为他们同情什么呢,明明大家都默认了这套逻辑,如果女皇真的普爱世人,至冬的子民又何至于背负这些…”
“背负反抗天理的命运吗?”
“背负她的死。”
“!”
她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大脑一空,这么冷不丁一句话,让至冬的情况更加朦胧,我在旅行中确实听说了女皇身体不好,却不知道…
“执行官能得到的真相远比其他人残酷,达达利亚为何要放出漩涡魔神,散兵和我为何要收集大蛇遗骨。”
“没记错的话,制造邪眼需要魔神的遗骸…”
“至冬无神怜爱。”
“因为…神已死…你们身上的邪眼,是用女皇的遗骸炼化出来的。”
“你的联想能力真的很强呢。”
“分明是你一直诱导我往那边去想。”
“我不知道女皇出了什么事儿,这个消息被第一席的执行官垄断,实际上…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她了,或许达达利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愚者和丑角一直指派我们三个满世界跑,温蒂的神之心也被他们接手…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在天守阁,女皇的力量切切实实保护了我,所以我才给达达利亚写那封密函,如果是他应该明白吧。”
“我不明白…”
“你是不是吃饱了就变笨啊,他勾结深渊,心里有底有后手,因此行动也能更大胆一些,我的密函只是个钩子,让看不清状况的首席们犹豫的钩子,达达利亚可是女皇钦点的执行官,他要面圣谁也拦不住,再说外派的三个执行官?一个叛变一个死亡,仅剩一个回家还不接见的话,再蠢也该反应过来了。”
“你打算从中获得什么呢?一个已经死去的执行官。”
罗莎琳沉默了一会,看看我,又看看自己流油的肚皮,那些被我啃食过的部位已经在慢慢自愈,缝合。
我抛出的问题让她沉默了很久,直到温泉将我俩的身心都安抚下来,她轻轻撩弄着水波,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
“你…啧,我只是不喜欢再被人蒙在鼓里,当别人的刀子。”她的声音略显哀伤,刚才的快嘴伶牙似乎一瞬间都朽烂了,“我…我什么都没有,恶事做尽,仇恨至死,最后还想着愚人众给我的恩慈,我也不明白…如果女皇给我的一开始就是假象,那我还需要反叛天理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不止一次思考过,温蒂也来帮过我吧,那家伙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没事儿,迷茫了五百年,也该放松一下再计议。”
“嗯…你一直在安慰我呢,明明,一直搞不清楚状况的是我。”她苦笑着,往我肩上蹭了蹭,已经完全复原的魔女之躯散发出温热,和池水的温柔不同,那更似一种依靠和陪伴,“什么时候,带我出去吧…”
“诶?”
“嗯…一年了,我也该走出去,和你一起看看蒙德,不一样的风景,然后…”她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为情,“五百年了,我还没跟别人道过歉。”
“你想试试么?宽解自己的体验?”
“不要。和这个残酷的世界和解,才是最弱懦的事情。”
“但承认自己的弱懦极具勇气。”
“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