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舞神色黯然,轻声道︰‘如此说来,方才蒙姐姐所说的都是诓我的?’
卞停嘿嘿冷笑道︰‘她倒也不是有意诓你,而是一种推脱干系的谈判技巧,只是没想到你这般天真,竟然自己一头撞将上去。’
泪水滴溜溜地在拓跋舞的眼眶里打转,几欲夺眶而出。
她本就不善于这种钩心斗角的权谋之道,可为了不辜负众人的希望,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然而即便付出自己百倍的努力,最终换来的却是一个惨不忍睹的结局……这种心力交悴的挫败感便如一座大山一般重重压在她脆弱的肩膀上,使她濒于崩溃的边缘。
‘既然你早知道蒙……蒙彩衣是诓我的,为什么不阻止我?’拓跋舞小声道。
既知蒙彩衣不利于己,那‘蒙姐姐’的称呼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卞停摇了摇头,道︰‘阻止你于事无补。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次谈判最后的结局必然如此。主动之权全部操纵在蒙彩衣手上,我们根本没有筹码,怎么可能有资格与她公平谈判?当时的情况下,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路,与她公然翻脸。可这么做正中她下怀,因为表面上她的确是没有背弃当初的约定,我们一翻脸,反而落下我们违约在先的口实,届时她还可以用这个借口来对付我们山城。
这乃是下策,智者不取;第二条路,隐忍不发,硬吃下这个哑巴亏。这么做并不代表我们就这么算了,而是示之以弱之计。’
拓跋舞奇道︰‘示之以弱?’
卞停微笑道︰‘正是!这次我们不战而退,蒙彩衣心中定然会有轻视之心,对我们的防范也不会太严,而这便是我想要的效果。只要我们耐心地在一旁等待时机,总有一天会抓住蒙彩衣的痛脚,到那时我们再相机而动,主动权便会操纵在我们的手中……嘿嘿,蒙彩衣想要和我们谈判吗?就要看我们的心情好不好了。’说到此处,卞停不由目泛异彩,豪气逸飞,显现出一种睥睨天下的豪雄之姿。
拓跋舞见卞停顷刻间便定下日后的反击大计,不禁又是佩服又是埋怨。
大叔啊大叔,无论才智武功,你都远远超出小舞许多,山城只有在你的手中才能继续发扬光大,为何你偏偏要赶我这只旱鸭子上架,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
‘小舞,山城的成败在此一举,事关重大,我要亲自驻守在襄阳。
除了留一组精干的兄弟给我之外,其他人由你带领他们返回山城做好备战工作。从此刻起,‘虎穴’系统要全面为我服务……总之,这一次我一定会让蒙彩衣后悔!’
全然没有留意到拓跋舞埋怨的眼光,卞停眼中精光四射,背负着双手傲然道。
古城洛阳。
洛阳城位于黄河支流洛水以北,北靠邙山,南临洛水,东西两侧则是宽阔的平原地带,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素有‘九州腹地’
的美称。历朝历代的帝王于此建都者甚多,远者有东周、东汉,近者有西晋、北魏、隋等,故而洛阳城可说是中原最著名的繁华大都市之一。
江北八阀之一的‘澜涛雅轩’洛阳何氏历代在此经营古玩、字画生意,兼营珠宝、粮食、盐业及绸缎布匹,几乎掌控着整个洛阳地区的经济命脉,形成一个强大而繁盛的商业帝国。
由于澜涛雅轩本身便是洛阳最大的商户,故而与其他阀门或多或少地向辖下商家收取保护费的做法有所不同,它只须宏观调控某件紧俏商品的价格,银子便会通过遍及洛阳地区的店铺源源不断而来。
这种用经济手段掠夺财富的方式无疑比强行收取保护费的做法高明太多了。
‘伙计,把那支钗子拿来瞧瞧。’
一位外表落魄的年轻人边啃着手中的鸡腿,边招呼店内的伙计。
这是一家座落于襄阳城南的珠宝店。
烫金的招牌上赫然写着“何氏珠宝’,显然正是澜涛雅轩名下的产业。那店伙计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却见他头发散乱,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衣裳,衣上油渍斑斑,一见便是没钱的主。
便道︰‘这位客官见谅,这支珠钗是贵重物品,若不是诚意购买,我们是不会随意拿给顾客看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那年轻人喝断︰‘怎么?以为大爷我没钱吗?你知道不知道我身上这件衣裳值多少钱?纹银六十两!乃是京城第一绣庄‘天衣绣庄’出品,我昨天刚刚从你们洛阳最大的绸缎庄买来的……象我这样的人,难道没有资格看你的破钗子一眼吗?’
那店伙计不由啼笑皆非。
‘天衣绣庄’乃是京城第一名绣,出产的衣裳素以做工精细、衣料挺刮闻名,其要价之高一般只有达官贵人才光顾得起。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衣裳皱巴巴兼脏兮兮,直如穿了几年也未换洗过一样,哪里有半分‘天衣’的风采?
真是吹牛不打草稿,若是象他这样的人也穿得起‘天衣绣庄’的衣服,那自己早就是当朝一品大员了。
那店伙计心中这般想着,便欲挥手招呼店门外的护卫将眼前这个无赖青年赶出去。
恰在此时,一道轻柔无比动人心弦的嗓音自店门外传来︰‘鹰哥哥……又在生谁的气啦?这般大呼小叫的?’
只见门外又跨进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那男人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脸色阴沉,背负一把造型奇特的阔剑,行走之间自有一股逼人气势,使人不敢小觑;而在他身侧的却是一位绝色少女,身材修长窈窕,一举手一投足便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绝代风华。她身穿着一袭白色罗衫,脖间围着一道素白狐裘,一见便知价格不菲,尤其是她腰间悬挂着的一块巴掌大小的翠玉,通体晶莹碧绿,造型古朴,其价值少说也要上千两白银。
那店伙计一见如斯绝色少女,登时只觉口干舌燥,神魂颠倒,心中砰砰乱跳不已。
可当他见那少女入店之后便亲昵地依偎在那脏兮兮的年轻人身旁,不由大叹可惜,颇有‘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的感慨。
这三人正是鹰刀、藤原伊织和魏庭谈。
自那夜下山之后,三人一路同行径直往洛阳而来。
进城之后,鹰刀便像是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是找《割鹿玄典》一般,硬拉着藤原伊织逛遍了整个洛阳,吃喝玩乐疯狂购物,那花钱的架势已不能用‘挥霍’二字来形容,简直是和银子有仇!
不,恰当的说,应该是和魏庭谈袋里的银子有仇!
尽管魏庭谈所带银钱甚多,可也经不起鹰刀如此折腾,几天之后便有了囊中羞涩之感。
好在他武功极高,随便在大街上与人擦肩而过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人身上的值钱之物洗劫一空,故而到如今还能勉强支持得住。
只是堂堂一代宗师竟被逼沦落为一个不入流的窃贼,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再也无脸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