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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也有我的好運氣,我在離開農舍之前,順手取走了好幾塊兒餅乾。現在,我開始狼吞虎嚥起來,伴著地下洞穴裡水面上吹過的一陣陣小風,我開始用餐,正是這些地面上流淌著的水造成了我現在的不幸。我在黑暗中摸索著,在岩石中間找到一塊兒比較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並且還找到了一個可以讓我的背靠一靠的地方,我伸了伸胳膊腿兒,靜靜地待在原地等著火柴變幹。我的處境悲慘極了,全身上下又溼又冷,但是我還是在心中為自己打氣兒和鼓勁兒,我一想到現代科學認為良好的通風和運動行走對治療我的疾病是有好處的,心裡就感覺能好受點兒。漸漸地,耳邊不斷的單調的潺潺流水聲讓我的神經最後都麻痺起來了,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我竟然睡著了,儘管睡得不是十分踏實。

這種不安定的睡眠狀態究竟持續了多久,我自己也不是十分肯定。大概有一小時吧,也許好幾個小時也說不上。我突然一下子醒了過來,從我棲身的岩石中間起身,因為我感覺我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我所有的感覺器官都處於一種高度預警的狀態之中。毫無疑問,我聽到了一種聲音——一種與潺潺的流水聲截然不同的聲音。這種聲音已經在空氣當中消逝了,但它分明還保留在我的聽覺系統中,在我的耳邊迴響著。是找尋我的搜尋隊發出的聲音嗎?如果是搜尋隊,他們一定會在地下洞穴裡大聲呼喊的,而這種最後把我驚醒的聲音同人的呼喊相比有些微弱,但已經足以把我驚醒了,很明顯,這種聲音和人發出的聲音迥異。我重新坐了下來,忐忑不安,心臟撲通撲通地急速跳動著,我嚇得甚至都不敢大口兒喘氣兒。地下洞穴裡再次傳來了那種讓我心驚肉跳的聲音!真的,又傳過來了!而且,這聲音由斷斷續續最後變得連綿不斷。原來這種聲音是踩踏地面的聲音——是的,千真萬確,是活著的生物體在地面上發出的踩踏聲。可是,這樣的踩踏聲得多嚇人啊!這聲音聽上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體積異常龐大的怪獸卻偏偏長著像海綿一樣軟塌塌的雙腳,踩在地面之後,發出的那種既綿又重的踩踏聲,震得人耳膜嗡嗡響。黑暗籠罩著一切,看不到一絲光,可是這踩踏聲卻越來越響,不由地讓人心驚膽戰。更可怕的是,沒有任何問題,這種踩踏聲正是朝著我的方向來的,而且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聽著這種既沉重又沉悶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我的後背不由自主地變冷發硬,頭髮也全都豎起來了。千真萬確,那的確是活著的生物體發出的聲音,憑著它向前行進的速度,我雖然眼睛不能視物,但是我憑著直覺也能感受到它的真實存在。我在我棲身的岩石上趴伏了下來,說實話,其實我是想和岩石融化為一體。踩踏聲離我越來越近,就在這個時候,這個不知名的怪物停了下來,潺潺的流水聲再次出現了。這個龐然大物正在水流邊喝水呢。四下裡一片沉寂,除了偶爾會傳來長長的用鼻子吸氣的聲音和鼻息聲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周圍越是寂靜,越發顯得這鼻息聲的粗重和有力,顯示著這頭怪物龐大的身軀和身體裡蘊藏著的巨大能量。它聞到了我身體的氣味兒了嗎?實際上,我自己的鼻孔裡先自聞到了一股惡臭,這種氣味兒估計是有毒的,讓人頭痛感到極其厭惡。接著我又聽見了踩踏聲。現在可以聽出來,這個怪物已經走到我的這邊了,離我越來越近。隨著踩踏,被踢起的石頭噼啪作響,距離我藏身的地方只有幾碼遠。我大氣都不敢出,趴在岩石中間一動也不動。時間過得好漫長啊,接著踩踏聲才漸漸地遠去。當這個怪物穿過水流的時候,我能聽見水花被濺起的聲音,它順著來路又走了回去,踩踏聲漸漸地離我遠去了。

我趴在岩石當中趴了好長一段時間,主要是因為心裡害怕才不敢動。我想起以前在藍約翰罅隙洞口兒聽到的那聲特殊的聲響,想起了阿米扎給我描述過的他的恐懼心理,想起了我進到洞穴裡面發現的那一大塊兒泥巴印記,還有剛才,就在剛才我本人親身遭遇的絕對真切的那一幕,這一切都表明,在地下洞穴中的確存在著某種尚不為人所知的怪物,它身形龐大無比,絕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十分可怕,就潛伏在地底的群山之中。這種怪物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動物,長什麼樣子,我根本無法形成自己的判斷,只知道它的體格很龐大,踩踏聲很重。其實,我內心當中鬥爭得很厲害,理智告訴我,世界上竟然還存在著這樣一種生物,而我的感覺系統卻清晰地告訴我,的確有這樣一種生物從我的身邊經過,還朝我發怒來著。最後,我都幾乎快要做好這樣的準備了,我準備勸說我自己,我的這段經歷只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正是因為我的身體處於一種不正常的精神狀態之下,我才會產生這樣一種幻想。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下面我所經歷的一切把我腦海中對這樣一種生物存在的所有疑慮給徹底打消了。

我從胳肢窩裡取出火柴,把火柴放在手裡摸了摸。我感覺火柴很結實很硬,已經幹了。我俯下身子,在岩石的裂縫中,試著劃亮一根兒火柴。讓我喜出望外的是,竟然一劃就著了。我點著蠟燭,朝著地下洞穴黑暗的深處照去,判明方向後,我急速地向來時的羅馬人開闢的礦洞方向跑去。我快跑出礦洞的時候,又再次經過我看到地上散落的那塊兒巨大的泥巴印記。我站在那塊兒大泥巴跟前,感到十分驚訝,因為除了原先的那塊兒以外,現在又新添了另外三塊兒,印記的大小和原先那塊兒差不多,外形也很相似,泥巴上的印痕顯示出留下這塊兒印記的生物體的質量一定不小。我看到眼前的這一切,一種巨大的恐懼立刻攫住了我。我手裡拿著蠟燭,在那兒看了一會兒,我嚇得不行,突然發瘋似的一陣兒疾跑,一口氣兒跑到了礦洞的入口處,我跑得氣喘吁吁,腳步踉蹌,衝上了靠近洞口的那段斜坡,最後終於從那一大片石南叢中爬了出來,我當即躺倒在洞口兒旁邊一片柔弱的草地之上,感到精疲力竭,此刻滿天星斗,萬物寧靜而和平。當我安全返回到農舍的時候,正好是凌晨三點,在經歷了今晚可怕的歷險之後,我整個人就跟散了架一樣,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兒精神來,時不時地,我全身各處都會顫抖起來。儘管如此,我對別人隻字未提我的歷險。在這件事兒上,到目前為止,我耗費了太多心力,感到十分疲倦。如果我把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告訴了當地人,那麼,這兩個可憐的孤獨的女人,還有那些沒有受過教育的鄉巴佬兒會怎麼想呢?還是讓我去找找其他能理解這件事兒的人,聽聽他們的建議吧。

4月25日。——自從我在地下洞穴裡經歷了難以讓人置信的險境之後,我臥床不起,一躺就是兩整天。我用“歷險”這個詞兒,是經過仔細斟酌才使用這個字眼兒的,因為我所經歷的這一切實在是太可怕了,不光是我,連其他人都受到了極大的震動。我剛才談到,我正在找人傾訴,這樣的人可以給我一些切實的建議。幾英里之外,有一個叫馬克·約翰遜的醫生在這一帶坐診,桑德森教授認識他,我手頭兒還有一封桑德森教授寫的介紹信。我坐著火車去看望馬克·約翰遜醫生,我鼓足勇氣,向他講述了我的全部冒險經歷。約翰遜醫生聽得十分認真,然後對我的身體進行了仔細的檢查,尤其是對我的身體所做出的各種條件反射特別重視,還認真檢查了我的瞳孔的情況。我的體檢結束後,他拒絕同我討論我的冒險經歷,說這已經出了他的認知範圍了,不過,約翰遜醫生給了我一張名片,他介紹我認識這位住在卡塞爾頓的皮克頓先生,並且建議我立刻與皮克頓先生取得聯絡,告訴他我經歷的所有這一切。據約翰遜醫生說,皮克頓先生是現在能夠幫助我解釋和認識這一切的最佳人選。因此,我繼續趕到火車站,坐火車去了卡塞爾頓,這個小鎮就在十幾英里以外。從外表上看去,皮克頓先生完全就是個大人物,因為他位於鎮子郊區的宅邸確實金碧輝煌,宅子的大門上的黃銅名牌兒閃閃發光,赫然寫著他的大名。我正準備上前按響門鈴,可是不知為什麼,心中突然產生一種疑慮,於是我繞道兒去了他宅子附近的一家商店,進到商店裡,我小心翼翼地問起商店老闆是否能告訴我一些關於皮克頓先生的個人情況。“你為什麼要打聽這些呢?”商店老闆說道,“皮克頓先生可是德比郡最好的精神科大夫了,那兒就是他開得精神病院。”聽了這些,你能想象得出,最後我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我一路風塵僕僕剛剛抵達卡塞爾頓就又立刻返回了阿勒頓家族的農場,我詛咒那些毫無想象力的農夫們,他們真是鼠目寸光,根本無法認識到造物主竟然會安排創造出這樣一種怪物,讓他們一生一世也無法見到,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就說這種生物根本不存在。然而,現在我要比以前清醒和冷靜多了,我現在能非常自信地說我對阿米扎的陳述比先前要認識得深刻的多了,最起碼要遠遠勝過約翰遜醫生對我的同情和理解。

4月27日。——在我本人還是個學生的時候,我那時候獲得的名聲就是我這個人非常富有冒險精神,幹什麼事兒都是勇氣十足。我還記得,那時候在科爾特里奇附近據說有鬼魂出沒,就是我,一個人兒住在那幢鬼魂出沒的宅子裡。是逝去的歲月(畢竟那時候的我還只有三十五歲),還是我現在的傷病的困擾讓我現在退化了呢?可是,毋庸置疑,我一想到地下洞穴裡發生的那些可怕的親身經歷,我就會從內心深處感到一種恐懼,而且我很快就會聯想到地下洞穴裡的確存在著某種我現在還說不清楚的怪物。那麼,我該做些什麼呢?我腦子裡老思索著這樣的問題,於是從早到晚沒有什麼時段我不在糾結這個問題。如果我什麼都不說,那麼這樁神秘的事兒就會懸而未決。然而,如果我就此事說出了些什麼,那麼我就會給這一片寧靜的鄉村散佈非常可怕的駭人訊息,一定會引起人們不必要的驚恐,當然,由於拿不出真憑實據,村民們也不會信我的話,而很有可能把我最後送進瘋人院了事兒。總的看來,我認為我最好的選擇就是等待,或者養精蓄銳,以待時機,為下一次遠足探險做好充分必要的準備,下一次探險的自由度應當更加大一些,最起碼對各種可能發生的危險情況考慮得更周全一些。作為準備步驟的第一步,我又去了一趟卡塞爾頓,想法兒獲得了一些探險所必需的物品——一隻個頭兒不小的電石氣燈,燒乙炔的,還有一支製作精良的雙筒來福槍,專門用來打獵的。說到這支來福槍,我是租來的,但是我卻為這支槍配備了足夠的彈藥筒,有了這支槍,就是一頭身形巨大的犀牛我也能一槍把它撂倒在地。現在,我已經為邂逅我的這位史前穴居人朋友做好了準備。現在,讓我的身體變得更健康些吧,再恩賜我一些額外的體力和能量吧,這樣我就可以和這位史前穴居人朋友好好進行一番對話了。但是,這位史前穴居人朋友是誰呢?他長什麼樣呢?啊!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安排好我自己的睡眠問題。為了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我不知道建立了多少種理論假說,但是到最後統統把它們取消摒棄了事兒!完完全全,讓人不可思議,完全做不到,沒有可操作性。還有,那聲奇怪的喊聲,地上留下的奇怪印記,地下洞穴裡的踩踏痕跡——一點兒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我想到以前我聽說過的所有古代傳說,關於各種龍和其他怪物的傳說,都和眼下我經歷過的這一切聯絡不起來。那麼,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呢?或許,它們根本就不是我們所能想到的那種神話傳說裡所講到的?難道在我們所看到的表象之下,還隱藏著什麼別的隱情,我們根本就沒有發現的隱情?還有,難道我就是人類當中被挑選出來揭示這個最後秘密的人選嗎?

5月3日。——有好幾天了,情況都是這樣,我被英格蘭的春天反覆無常的天氣給禁錮住了,而且在這段時間裡,事情有了新的進展,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看出其中真正的意義和它險惡的那一面來。我想說的是,根據我的統計和觀察,我們為什麼總在多雲陰沉和沒有月亮的夜晚,特別是在後半夜,就在這個當口兒丟失羊呢。是啊,那麼多羊,就這樣說不見就不見了。阿勒頓姐妹丟了兩隻,住在凱特沃克的老皮爾森家裡丟了一隻,還有穆爾頓夫人家也丟了一隻。一連三個晚上,丟了四隻羊。而且所有丟羊的人家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現在,這片鄉村裡謠言四起,到處都在流傳著流浪的吉普賽人在偷羊的傳言。

但是,還有一個情況顯得非常嚴重。年輕的阿米扎也失蹤了。他在星期三夜裡,也就是剛剛天黑的時候,離開了他位於高沼地的農舍,自此以後就音信皆無了。他是一個還沒成婚的年輕人,所以他的失蹤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和轟動,大家也沒有把他的失蹤當成一件多大的事兒。最通俗和最簡便的解釋是他欠人錢了,他在這個國家的其他什麼地方找到了某個好差事,等到掙到了足夠的錢,到那時候他就會重新現身來處置屬於他本人的財產了。但是我對於這樣一種說法深存疑慮。最近發生的羊莫名其妙地失蹤的事件使得年輕的阿米扎想要弄清楚背後的究竟,於是他採取行動,主動探尋,可是最後他卻發生了不幸,難道發生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嗎?舉例來說,他也許夜裡埋伏在某個地方,等著那個怪物,可是他自己也被那個怪物捲走了,被捲到怪物棲息的群山之下地下洞穴的幽深之處去了。對於一個生活在二十世紀的一個文明國家的年輕人來說,這該是怎樣的一種悲劇啊!我越想越感覺這種可能性是有的,而且這種可能性還相當大。但是,在這樁事兒裡,我個人對他的死,以及對隨後可能發生的不幸災禍應當負多大的責任呢?是的,憑藉我個人已經擁有的知識,這的確是我的責任,我應該來調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說,是不是應該由我本人親自涉險來調查此事。現在看來,只能由我本人來親自做這件事兒了。因為,今天早上,我已經到當地的警察局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警察。警察巡官已經把我所說的一切全都正式記錄在案,並且鄭重其事向我鞠躬致敬,但是,就在我踏上花園小徑準備離去的時候,我清楚地聽到我身後的辦公室裡爆發出一陣兒大笑。毫無疑問,就是那位貌似認真的警察巡官正把我講述過的內容作為談資講給了他的同僚們聽從而引起了的一陣兒鬨堂大笑。

6月10日。——此刻我正強撐著自己的身體,寫下我的日記,距離上次書寫日記已經過去了六個星期。我經歷了一場可怕的遭遇戰,無論對我的心靈,還是對我的肉體,都構成了十分巨大的衝擊,我估計我本人這樣一段遭遇,絕對是此前還沒有發生在人類身上的特殊經歷。但是,我卻幸運地活了下來。存在於藍約翰罅隙裡的恐怖和危險現在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至少我的結局還是蠻不錯的,我也為當地人們做了些貢獻,儘管我斷了兩根肋骨,左胳膊也骨折了。下面,我就儘自己所能,就要開始敘述此前發生在我身上的可怕的遭遇了。

五月三日,星期五的晚上,天黑如墨,烏雲暗集,並且雲層很厚——這是怪物最適合出沒的夜晚。晚十一時,我從農舍出發,手裡拿著準備好的電石氣燈和租來的那支來福槍,我在離開農舍之前,在臥室的桌子上留下一張紙條兒,上面寫著,如果我失蹤,那麼對我的搜尋行動,應當順著藍約翰罅隙開口兒的地下洞穴方向展開。我徑直奔向羅馬人開闢的礦坑,我在藍約翰罅隙的洞口周圍的岩石裡隱蔽好身體,我熄滅了電石氣燈,將來福槍的子彈推上了膛,做好了一切準備,然後我就在岩石中靜靜地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我就這樣靜靜地守著夜,頗感憂傷,甚至有些陰森恐怖。遠處,順著蜿蜒的山脊,我能看見農舍中亮著的燈火星星點點,當地位於山谷之中的小禮拜堂報時的鐘聲,斷斷續續地傳入我的耳際。星期五有晚禱,我的同胞們所做的這些頗具象徵意味兒的舉動,只會讓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愈發顯示出它的孤獨無依來,而我也愈發需要調動自身的力量,花很大的氣力來克服我內心的巨大恐懼,這種恐懼心理的力量其實是很強大的,幾乎強大到要讓我打退堂鼓,想立刻抽身返回到農場去,我想我何必要蹚這樣一灘渾水去,我何必要捨身犯險呢。然而,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還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自尊心存在著,這種自尊心往往使一個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種自尊心決不會讓他在已經選擇從事的事業中輕易抽身離去。現在,這種人類尊貴的神聖感,就是我此刻的大救星,正是苦苦支撐著我牢牢地守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動力,而其實我的內心當中的那種生命本能無時無刻不在催動著我趕快離開眼下的險境。好在這次和上次不同,我不是身處地下洞穴之中,而是在洞穴外面的地面上,最起碼我現在一切安好,體力和狀態都很不錯,這些情況又讓我感覺高興起來,我感覺到身上又有勁兒了。除了上面提到的那些負面力量帶來的負面影響,讓我消耗了一些不必要的體力以外,我性格當中男子漢所具有的剛毅一面,最終戰勝了我內心之中的怯懦,我繼續待在原地值守。

遠處的教堂此刻敲響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了一下,接著又敲了一下。現在是夜晚當中最黑暗的時刻。雲層很厚,在天際壓得也很低,天空中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見一顆星星。一隻貓頭鷹在岩石當中大聲叫囂著,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別的聲音了,我能感覺到我的耳邊小風呼呼地刮過。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了那種聲音。從藍約翰罅隙的洞口裡的坑道中傳來了那種聲音悶悶的踩踏聲,沉悶,冗長,聽上去很笨重的樣子。但是,隨著這沉悶的踩踏聲,我的耳朵也能很清晰地分辨出這個行動中的怪物腳下帶動的石子兒滾動的聲音。這種聲音離我越來越近。幾乎就要挨近我了。我現在可以聽見藍約翰罅隙的洞口的灌木叢被壓倒的聲音,接著我可以在黑暗中隱隱約約感覺到怪物那巨大的體形朝我湧來,如同鬼魅,感覺是一種進化得還不是十分成熟的怪物,行動既迅速又沉靜,就從藍約翰罅隙的洞口那兒出來了。我被嚇癱了,恐懼和驚訝此刻猛然攫住了我。儘管我在這兒蹲守了這麼長時間,就是為了看到這個怪物,可現在它真得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卻對它的到來所帶給我的震驚一點兒也沒有做好準備。我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在無邊黑暗的籠罩之下,我感覺這個同樣黑暗的大傢伙正向我襲來,準備張開它的大嘴,將我整個兒吞噬。

但是,現在,我又回過神兒來了。整個荒野都在沉睡,沒有任何聲響可以顯示這無邊的黑暗之中竟然隱藏著如此恐怖的一幕。我除了自己作為人類的感覺之外一無所恃,我根本無從判斷這個怪物離我有多遠,它正在做什麼,它準備什麼時候才回到它原來待的地方。如果我不做任何反應,那麼我恐怕就沒有第二次機會可以讓我的神志為我效勞了,可以肯定的是,那樣的話,我肯定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讓我自己接受任何挑戰了。我把心一橫,咬緊牙關,從岩石中間抓過我的那把租來的來福槍。

然而,這一切竟然真的發生了。沒有任何警示,現在,這個怪物從草叢中大搖大擺地經過。突然,它好像感覺到了我的存在,它就像一個巨大的黑色的流動陰影,這個大傢伙又一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可這次不同,它的方向變了,這次它的目標是向藍約翰罅隙的洞口剛剛它出來的地方奔去。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意志力又一次出現了痙攣現象,我扣在來福槍扳機上的手指幾乎都無法打彎了。但是,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最終我還是擊發了。低矮的灌木叢沙沙作響,黑暗中我感覺那頭怪獸的身子就要隱沒在藍約翰罅隙的洞口兒裡了,我正是朝著它撤退的那個方向打去的。在擊發的一瞬間,我看到的是一團表面粗糙毛髮粗濃雜亂的巨型怪物,它灰色的毛髮是豎起來的,它身體的下半部分灰色逐漸褪變為灰白色,整個巨大的身體是由短而粗壯的彎曲的腿支撐起來的。隨著槍膛中的子彈射出,我就看了那麼一眼,然後我就聽見那個怪物閃躲進它的洞穴裡去了,它身體的移動帶動地面上的石子兒沙沙作響。在那一瞬間,我感到一陣兒自豪,意氣風發,平添了幾分豪氣,頓時,我就把我原先的恐懼心理全都拋灑到風中去了,我揭開我的那盞功能強大的電石氣燈的燈罩,同時手裡緊握著來福槍,從我隱身的岩石之中跳了出來,立刻尾隨著那頭怪物,一起衝進了古羅馬人開闢出來的坑道之中。

我手中拿著的那盞製作精巧的燈在我的面前射出了一道明亮的光柱,現在一片光明驅散了全部黑暗,坑道中的一切都變得那麼生動起來,真是鳥槍換炮,中間僅僅只隔了十二天,與這道強大的光柱相比,我十二天前手中舉著的那隻蠟燭,在透過這片相同的區域時發出的黃色光焰顯得實在是太微弱了,其實根本就沒辦法比。我奔跑著,我看見前面那頭巨型怪獸舉步維艱,依然向前跑著,它那大塊頭幾乎快要把地下洞穴給佔滿了。它的毛髮看上去就像褪了色的粗糙的用來填塞船縫的爛麻絮,長長的一大綹一大綹垂下來,隨著身體的移動,這些爛麻絮也在晃動著。它長得就像一隻巨大的等待剪羊毛的大羊,但是要說到它的體積,可要比你見過的最大的大象還要大,它身體的寬度和高度幾乎一樣長。現在我的確看見這樣一頭怪物的真實存在了,我驚訝之餘就在想,我應該說是有膽量跟著這頭怪獸鑽到地心深處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時刻,我的熱血已經沸騰,想要獵取的獵物就在我眼前飛奔,古老的原始獵殺本能在我的體內被喚醒了,這時候,一切謹慎都被我拋在腦後了。我鋼槍緊握,用盡全身的力量,沿著這頭怪獸跑過的蹤跡就那麼一路追了下去。

我看見了,那個怪物行動非常迅速。現在對我來說,就是對我的智力的考驗了,看得出來,這個怪物也是蠻聰明的啊。我本來預計我和它的對決將是一場可怕的戰鬥,而現在我只需要尾隨追蹤。此刻的我激動萬分,哪裡還會想到有任何情勢翻轉的可能。我前面已經解釋過了,礦坑通道下面就是一個巨大的類似中央大廳的洞穴了。我跟著怪獸一路疾奔,我就擔心我跑得慢一點兒就會失去怪獸的蹤跡。可是它在前面突然停了下來,我這才意識到可能它已經跑到它的老窩了,有那麼一瞬間,我和這頭怪獸突然面對面對峙了起來。

那幅我和怪獸瞬間對峙的畫面,特別是在我手中拿著的電石氣燈巨大光柱的照射之下,永遠刻在了我的心底。這頭怪獸,就像一頭熊一樣,用它的後腿支撐起整個身體,在我面前立了起來,向我發出威脅,真是巨大無比,想象一下吧,我說過,它比你見過的最大的大象還要大——這樣一頭怪獸,我就是在噩夢中也從未遇見過。我前面說過了,此刻他就像一頭熊一樣在我面前立了起來,的確有些像熊瞎子的樣子——如果一個人能夠想象得出一個十倍於熊的體格的巨型怪物的樣子的話——它的樣子和姿態,它那粗壯的前腿向前伸起,彎曲起來,大嘴張開,露出象牙一般白皙的乳白色的腳爪來,它張開著的大嘴本身就像一個深深的洞穴,洞口兒是一排排白森森的令人膽寒的獸牙。這頭怪獸和熊只有一個不同的地方,或者說,它和所有在地球上生活並行走的動物只有一個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它的眼睛與地球表面上生活的動物有很大的不同,對我來說,在這樣一個驚險萬分的時刻,因為恐懼而感到全身戰慄,恐懼現在籠罩了我的全身,我還是注意並且觀察到這頭怪獸的眼睛,在我的電石氣燈的燈光照射下,同樣巨大無比,是球形的,就像兩個向前凸起的白色電燈泡,是無法看見任何東西的。就在這個時候,它伸出的前爪就要觸碰到我的頭頂了。然後,它就向我撲了上來,我和我手中拿著的電石氣燈一起摔倒在了地上,之後我就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當我醒過神兒來,我已經身在阿勒頓姐妹的農莊裡了。我在藍約翰罅隙的地下洞穴裡遭遇到了可怕的怪獸已經過去兩天時間了。情況似乎是這樣的,我在那個陰森可怕的洞穴裡待了整整一個晚上,腦部出現了嚴重的腦震盪現象,最後我失去了知覺,我的左胳膊嚴重骨折,還斷了兩根肋骨。我留在農舍裡的紙條兒到了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了,十二個農夫緊急集合了起來,組成了一個搜尋小組,他們下到羅馬人開闢的礦井裡,在地下洞穴裡找到了我,隨後把我運回農舍,我躺在我的臥室的床上,精神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出現了大量的譫語現象,神志完全不清楚。地下洞穴發現我的那個位置周圍,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怪獸留下的痕跡,也找不到任何血跡來說明我的來福槍射出的子彈射中了怪獸。除了我本人身體上所遭受到的苦痛和外傷,以及我在地上留下的一些泥巴印記外,再也找不到任何證據和痕跡能夠證明我所說的一切是真實的了。

到現在為止,六個星期的時間已經飛馳而過,現在我又能外出曬太陽了。我的對面就是傾斜著的山腳,一眼望去,灰濛濛一片,山上覆蓋著頁岩石,遠處,在山腳的另一面,那裡很明顯可以看出有一個大豁口兒,那兒就是被稱作藍約翰罅隙的洞口兒了。但是,現在那裡再也不是人們的恐懼之源了。再也不會有任何長得奇形怪狀的怪物或者是怪獸從那個給人帶來不祥徵兆的礦井中逃離出來,進入到人類世界裡來了。那些受過教育的人士,那些具有科學精神的人士,約翰遜醫生,以及和約翰遜醫生一類的人,會對我的陳述一笑置之,但是,生活在這裡的那些更可憐的鄉下人卻對我的描述堅信不疑。就在我神志恢復清楚的那一天,他們,有好幾百人之多,全都聚集在藍約翰罅隙的洞口兒的周圍。當時的情形就像卡塞爾頓·庫里爾先生報道的那樣:

“不論對於我們的通訊記者,還是那些來自德比郡首府馬特洛克,或者是來自巴克斯頓,或者是來自其他世界各地的探險者,要想被得到允許,進入到詹姆斯·哈德卡斯特爾醫生曾經進入過的地下洞穴,好好探究一番,以最終確定詹姆斯·哈德卡斯特爾醫生的描述是否屬實,那都是不可能的了。當地的鄉民已經把調查和探險的權利掌握在了他們自己的手中,今天早上的早些時候,他們已經努力工作,一連幹了好幾個小時,封閉了藍約翰罅隙的洞口兒。原來礦坑開口的地方,現在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斜坡,他們集合眾人之力,從入口處向礦坑底部推下了無數塊兒又大又圓的大石頭,一直到整個礦坑幾乎被石頭填平為止。於是,這樣一個在全國範圍內曾經引起人們巨大轟動的事件看來已經告一段落了。其實在這個焦點問題上,當地人爭論得也很厲害。一方面,有人認為,詹姆斯·哈德卡斯特爾醫生的身體受到了嚴重損害,很可能是醫生本人大腦損傷,才讓他在自己的頭腦中產生出幻象來。根據這些紳士們的看法,是一些看事情很偏執的人,引起了醫生在礦坑中游蕩,最後醫生不小心掉落在岩石之中了,這樣解釋醫生最後為何摔斷了胳膊、肋骨骨折就已經足夠了。而另一方面,關於在藍約翰罅隙的地下深處的確存在著一個怪物的傳說在這個地方已經流傳有月餘了,當地的村民們把詹姆斯·哈德卡斯特爾醫生的個人陳述和他本人在谷底所受的傷看作是怪物真實存在著的確證。所以,到目前為止,這個事件的最終解釋懸而未決,而且對此事件的關注還將繼續下去,因為,對我們來說,現在就對這個事件給出最終合理的解釋是不可能的。由現在已經確知的事實出發,目前還無法對此事件予以科學明晰的解釋,而且看起來,要解釋清楚所發生的一切,看來已經是超越了人類智力水平了。”

也許,在庫里爾先生髮表他的這些言論之前,他最好派出記者對我進行專訪,這才是比較明智的做法。我認為我已經把所有這些事情都搞清楚了,因為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再有機會對此事件進行調查了,這是可能的,我已經把我的個人陳述中最困難的部分解決並且清除了,並且我的報告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到達了一種讓科學都能接受的程度。那麼,就請允許我寫下我對這個事件的所做的唯一一種解釋,我的解釋包括一系列的事實陳述,有的事實是以我的生命為代價換來的。我的意見和看法,看起來好象沒有經過什麼科學訓練,不大可能發生,但是在我看來,至少還沒人敢站出來大聲說你說的根本連一點兒可能性都沒有。

我的觀點是——從我的日記中可以看出來,這個觀點的形成是在我進行私人探險之前就有了的——那就是,在英格蘭的地理範圍之內,有一大片面積巨大的地下湖泊或者是地下海洋,數量相當多的河流流經石灰石最後注入這個大的湖泊或海洋。那麼,既然這個地方儲存著這麼多的水量,同時就一定會有相應大量的水蒸氣的蒸發現象發生,或者是水蒸氣蒸發之後形成降水,或者是形成薄霧消散掉,還有一種可能性是可以供給整個地區的植被生長所需要的全部水量。這樣一來,按照自然安排的順序,有水就有植被,那就一定會有動物的生命產生,就像世界歷史早期階段植物的生命歷程展開一樣,先是有種子產生,然後漸趨複雜,有了越來越多的各式各樣的植物,這些植物與外部環境的空氣接觸變得越來越容易。最後這個地方形成了帶有自身特點的動物群落和植物群落,其中就包括我曾經看到過的這樣的怪物,這種怪物很可能是一種古老的穴居的熊,體格異常龐大,早已適應了它所居住的新環境。經過了上億年的進化過程,在這個大洞穴裡面的生物和洞穴外面的生物已經彼此分離了,各自沿著自己的進化軌跡緩慢地進化著。然後在某個時候,在這座大山的深處發生了某種斷裂,出現了一個大裂縫兒,這就讓其中一個怪物得以從地底向外躥出,爾後經由羅馬人開出的坑道豎井,最終來到地面之上。就和所有那些長期生活在地下的生命體一樣,它們已經失去了眼睛看東西的能力,但是無可置疑,這種能力的缺失從生命本質上說卻得到了其他方面的補充。可以確定的是,這種不知名的怪物有很多辦法可以找到自己要走的路,它也有能力在山腳下襲擊綿羊以飽餐一頓。至於說到它們只選擇在夜晚行動,對此,我的部分解釋是,對它們巨大的白色眼球來說,白晝的光是一種巨大的傷害,它們已經無法忍受這樣的光的照射了,只有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的世界才能讓它們安生。或許,真的,正是我電石氣燈裡照出來的光,在那個恐怖可怕的時刻,在我與怪物面對面的時候救下了我的性命。這就是我所說的神秘的令人費解之事。我陳述以上事實,是想在我死後把事實的情況描述留給後人,如果你能解釋這些現象,那麼就請你解釋;或者,如果你選擇懷疑以上我陳述的事實的真實性,那麼就請你懷疑。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絲毫改變不了我陳述的這些事實和情況,也不可能對我產生影響,因為,我認為我本人的工作任務已經完成了。

詹姆斯·哈德卡斯特爾醫生的陳述就到這裡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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