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在咖啡杯沿划了个圈,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像极了后颈那块灵魂芯片的温度。窗外是年的上海,磁悬浮车流在雨幕里拖出淡紫色光轨,穿城而过的黄浦江倒映着陆家嘴的量子幕墙,一切都寻常得像他喝了十年的蓝山咖啡——直到杯底浮出那行字。
不是奶泡晕开的痕迹,是深褐色液体凝结的字符,歪歪扭扭的“”。
他猛地抬头,咖啡馆里的时钟刚跳过:oo。穿制服的侍者正给邻桌端来松饼,银托盘碰撞的脆响里,沈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后颈的芯片上,出细微的嗡鸣。这枚芯片是三个月前植入的,和全球二十亿人一样,是“人类进化协议”的一部分,可没人告诉过他,咖啡杯会变成显示屏。
“您的卡布奇诺,沈教授。”侍者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平稳,沈溯注意到他耳后的芯片接口闪着绿光——标准的第三代芯片,和自己的一样。可当侍者转身时,沈溯瞥见他制服后颈有块深色印记,像被什么东西灼烧过,形状恰好是芯片的轮廓。
他低头再看杯子,“”已经融进咖啡里,只留下一圈浅褐色的渍。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研究院的加密邮件,件人栏显示着“系统”,正文只有一行:“第三试验区第号样本异常,查。”
沈溯捏着手机起身,后颈的芯片突然烫,像被烟头烫了一下。他踉跄着扶住桌沿,余光里,邻桌的老太太正用银勺敲击杯壁,节奏古怪得像摩尔斯电码。而她面前的空盘子里,三块方糖叠成了金字塔,每块糖纸上都印着相同的日期:年月日。
寻常里的裂痕,沈溯走进研究院时,虹膜扫描门出熟悉的“嘀”声。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和臭氧的混合气味,研究员们的白大褂袖口都别着芯片校准器,一切和昨天、前天,和过去三个月的每一天都一模一样。直到他看见o实验室的门虚掩着——按照规定,这里的真空隔离门必须保持o帕的负压密封。
“李默?”他推开门,实验室的蓝光漫出来,照在悬浮的实验台上。李默是他的助手,此刻正背对着门口,指尖悬在培养皿上方。那是块刚从月球基地运回来的月岩样本,按流程本该在低温舱里保存,现在却暴露在空气中,表面凝结着一层珍珠母似的薄膜。
“沈教授,”李默转过身,眼底有很重的青黑,“您看这个。”他的手指点向薄膜,那里突然浮现出血管状的纹路,和人类视网膜上的血管一模一样。沈溯的呼吸顿了顿,后颈的芯片又开始烫,这次带着刺痛,像有根细针在往里钻。
“月岩的成分分析报告呢?”他盯着李默的后颈,那里的芯片接口亮着红光——这是过载的警告,可李默昨天才做过校准。
李默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培养皿里的薄膜裂开,露出底下深灰色的岩石。“报告……系统说数据丢失了。”他的声音有点飘,“就像上周丢失的份样本记录一样。”
沈溯的目光扫过操作台,那里放着李默的保温杯,杯盖没拧紧,里面的枸杞沉在杯底,拼成了个歪歪扭扭的“”。他突然想起咖啡馆里的方糖,想起邮件里的“号样本”,后颈的刺痛猛地加剧,眼前的蓝光开始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
“你昨晚没回家?”他问。李默的白大褂领口沾着点褐色污渍,和咖啡馆杯底的渍痕颜色一致。
“在处理异常波动。”李默避开他的视线,伸手去关培养皿,“芯片总在凌晨四点烫,您有这种情况吗?”
沈溯没回答。他看见李默的手腕上有圈勒痕,像是被束缚带捆过,而实验室的应急柜敞着门,里面的镇定剂少了三支。这时,墙上的监控摄像头转了个角度,镜头正对着他们,红光一闪——那是录像的指示灯,可按规定,o实验室的监控在非紧急状态下是关闭的。
悬而未决的裂痕,警报声在凌晨三点撕裂了研究院的寂静。沈溯猛地从办公椅上弹起来,后颈的芯片烫得像块烙铁,他摸出抽屉里的降温贴贴上,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正定格在第三试验区——那里的量子屏障在实时监测图上呈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屏障功率骤降!”对讲机里传来安保主管张野的吼声,带着电流杂音,“号样本的生命体征消失了!”
沈溯抓起应急包冲向电梯,走廊里的应急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和墙壁上“人类进化协议”的标语重叠在一起——“与宇宙共生,向星辰进化”。他想起三天前的议会听证会,议长握着他的手说:“灵魂芯片是人类与宇宙文明沟通的桥梁。”可现在,这桥梁似乎在坍塌。
电梯在负三层停下,门刚开一条缝,就听见张野的怒吼:“把他按住!”沈溯挤进去,看见三个安保人员正摁着李默,他的白大褂被扯破,后颈的芯片接口冒着黑烟,嘴角挂着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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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破坏了屏障!”张野指着实验台,那里的培养皿碎在地上,月岩样本不见了,只留下一滩银色的液体,正顺着裂缝渗进地板,“他刚才试图把样本传输出去!”
李默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传输出去?不,是‘请进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溯,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的应急灯,红光在里面跳动,“您以为芯片是用来沟通的?错了,是用来开门的。”
沈溯的后颈突然剧痛,像芯片要从皮肤里钻出来。他踉跄着扶住墙壁,指尖摸到一块凸起,不是芯片本身,是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监控屏幕上,量子屏障的裂痕里渗出淡紫色的雾气,接触到雾气的监测仪瞬间黑屏,屏幕上只留下一行乱码,和咖啡馆杯底的“”笔迹相同。
“月日是什么日子?”沈溯盯着李默,声音紧。
李默的笑容僵住了,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安保人员的电击棍落在他身上,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是反复喊着:“他们要来了!在月日!”电流灼烧着他的皮肤,冒出的白烟里,沈溯看见他后颈的芯片接口处,皮肤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金属色的内核——那不是第三代芯片该有的样子,更像某种生物组织。
这时,沈溯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听筒里传来沙沙的杂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声,像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又像一个人在用无数种语言低语。其中有个声音很熟悉,是他过世五年的妻子林晚,她说:“溯哥,芯片在骗我们。”
棱镜里的真相,沈溯把自己锁在隔离室时,后颈的芯片已经烫得能煎鸡蛋。他对着镜子撕开皮肤,里面的芯片果然变了样——原本银白色的外壳覆盖着毛细血管状的细丝,正往脊椎里钻。隔离室的屏幕上显示着三个监控画面,像三块棱镜,折射出不同的碎片。
左边是李默的审讯室。张野正用神经探针刺激李默的大脑,屏幕上的脑波图乱成一团,李默的嘶吼声透过隔音玻璃传进来:“年的月球背面!他们在那里!”沈溯的手指顿了顿,年,正是林晚在月球基地执行任务时“意外”牺牲的年份。
中间是研究院的档案室。他远程调取了号样本的记录,照片上的月岩样本表面有个螺旋状的凹痕,和林晚留给女儿的那枚月球纪念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记录显示,样本是三天前由“星际联盟”送来的,签收人栏签着张野的名字,可张野昨天才告诉他样本刚到。
右边是女儿沈念的卧室。十二岁的小姑娘正趴在书桌上画画,她的后颈也有芯片,是三个月前沈溯带她去植的。此刻她画的不是学校教的星际地图,而是个黑色的球体,周围绕着七个光点,每个光点旁边都写着数字,最后一个是“”。
沈溯的呼吸乱了,他调出沈念的芯片日志,现每天凌晨四点,她的芯片都会向未知坐标送数据,内容是她当天的梦境记录。最新一条是今天凌晨的:“梦见妈妈在玻璃后面敲门,她的手变成了银色,说要带我们回家。”
隔离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是张野的声音:“沈教授,议会要见你。”沈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那里映着三块屏幕,突然想起林晚生前说过的话:“真相像棱镜,每个角度都不同,凑齐了才知道是光。”
他打开门,张野站在门口,后颈的芯片接口亮着绿光,和咖啡馆的侍者一样。可当他转身带路时,沈溯看见他耳后有个纹身,是个螺旋状的符号,和月岩样本上的凹痕一模一样。
走廊里,所有研究员都停下了工作,齐刷刷地看着他,他们的瞳孔里都映着淡紫色的光,像量子屏障裂缝里的雾气。沈溯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芯片的细丝终于钻进了脊椎,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脑子里炸开——林晚的,李默的,沈念的,还有那个陌生号码里的低语,它们重叠在一起,变成一句话:
“月日,门开了。”
沈溯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面,黄浦江的水面上漂着无数银色的光点,正顺着水流往陆家嘴聚集。那些光点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那是些透明的球体,里面包裹着类似芯片的东西,表面有螺旋状的纹路。
张野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触感冰凉,像沈溯第一次握住林晚的手时那样。“您现在明白为什么叫‘灵魂芯片’了吗?”张野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笑意,“不是存储灵魂,是孵化它们。”
沈溯的目光越过张野,看见隔离室的屏幕上,沈念的画里又多了个光点,数字写成了“”。而审讯室里,李默的脑波图突然平稳下来,变成了一条直线,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第一阶段完成,宿主号苏醒倒计时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