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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急轉,瞬息萬變。剎那之間,方才還生龍活虎的蚩尤等人竟橫七豎八地臥了遍地,空有滿腔怒火,亦只能喝罵不已。

武羅仙子、應龍面面相覷,又驚又喜,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姬遠玄拍了拍手中的羊皮卷軸,哈哈大笑道:“漫天星斗,竟亮不過一捧流螢!想不到當今天下修為最為高絕的八大高手,居然栽在了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手中。有趣,真是有趣之極!”

紅纓、碧萼瞟了西王母一眼,臉上暈紅,又是羞慚又是恐懼,舉著火炬朝後退去,顫聲道:“那……那都是玄女娘娘和駙馬爺神機妙算,奴婢可愧不可當。”

少昊等人既驚且怒,才知西王母身邊的這兩個親信侍婢竟然也是姬小子的內應!晏紫蘇皺了皺鼻子,吸了幾口氣,花容變色,恨恨道:“朱蛾巨蜂蜜!”眾人陡然大凜。

拓拔野驀地想起《大荒經》中記述了兩種頗為奇異的昆蟲,其一為巨大如鳥的黃蜂,其二為遍體彤紅的巨蟻朱蛾,相傳出沒於崑崙山脈以北的荒寒極地。這兩種蟲獸都喜歡吞食冰山雪蓮的蜜汁,經常彼此爭鬥。

當地的蠻族採擷雪蓮時,常常將巨蜂、朱蛾一起殺死帶回家中,取代稀有的乾柴,焚燒取暖。

豈料那些蠻人吃了塗抹雪蓮花蜜的食物,再吸入巨蜂、朱蛾焚燒時的煙霧,往往周身冰寒癱軟,整整一日都動彈不得。越是強壯之人,症狀反而越是強烈,甚至有人因此僵斃。

後來百經查驗,才發覺原來冰山雪蓮也罷,朱蛾巨蜂也罷,本身雖都非劇毒之物,但合在一起,卻能產生一種威力極為驚人的毒素,令人地經脈氣血如冰河封凍。唯有將天山雪蓮的根莖連著雪水,一起燒煮飲服,才能化解。

當地巫師感其神奇,遂將其製成獨門麻藥,一旦族人被敵人毒箭所傷,就用少量的“朱蛾巨蜂蜜”麻痺其身,刮骨療毒。

姬遠玄搖頭嘆道:“晏國主果然見多識廣,可惜……可惜還是未盡其詳。除了‘朱蛾巨蜂蜜’之外,崑崙山的酒水菜餚,乃至衣帛鞋履之中,都下了兩百餘種北海的太古蠱卵,一旦‘朱蛾巨蜂蜜’的寒毒發作,這些蠱蟲都會很快孵化生長,在兩個時辰內,將諸位的五臟六腑、七魂六魄全都吃個精光。”

眾人聽得雞皮泛起,饒是蚩尤等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也起了一絲寒意。惟有敖語真微微一笑,握住科汗淮的手,心道:“想不到天意弄人,竟讓你我一起死在這崑崙山上。”又是歡喜又是悽惘,卻無半點懼意。

科汗淮知其心意,緊緊握住她的手,突然瞧見西王母凝視自己的目光,分不清是悲傷、酸楚、甜蜜還是妒怒,心中登時一顫,想起了在這崑崙山發生過的種種過往。

歲月更迭,山河易色。他對她的心意從未改變,然而彼此間所隔,又何止是昆倉東海,萬水千山!

“各位有幸嚐到這珍罕花蜜和太古蟲卵,體驗到這渾身凍結、麻痺痠軟的奇妙滋味,非我之功,全拜娘娘所賜。”

姬遠玄收起卷軸,將煉神鼎託於手心,轉身揚眉笑道:“牝雞司晨,天亂之兆。若不是王母娘娘這些年來跋扈剛愎,寡恩刻薄,崑崙山上下又怎會貌合神離,人心思變?御廚房又何以極力巴結寡人,問也不問,便將數百種蠱卵、‘朱蛾巨蜂蜜’摻入到各位的酒水菜餚之中?紅纓、碧萼又為何甘冒死罪,隨時密報娘娘動向,將朱蛾、巨蜂製成火炬、燭臺?都說娘娘知人善任,果不其然。”志得意滿,忍不住哈哈大笑。

槐鬼、離侖等人臉上俱是一紅,羞愧懊沮,不敢與西王母等人目光相對。

忽聽一個女子柔聲道:“這便叫作‘十里長堤,潰於蟻穴;百尺巨木,爛自其心’。有時候決定大局勝負的,不是什麼精兵猛將,更不是什麼法寶神兵,反倒是平素裡誰也看不上眼的小人物。”

黑光鼓舞,從姬遠玄手中所託的煉神鼎中嫋嫋而出,化為一個黑袍美人,赤足如雪,手指、腳趾均塗為黑紫色,秋波流轉,笑意盈盈。

“九天玄女!”拓拔野心下一凜,普天之下,只怕也惟有這妖女敢將自己封藏在這煉神鼎中了。想到洛雅生死未明,脫口喝道:“烏絲蘭瑪!你將流沙仙子帶到哪裡去了?”

烏絲蘭瑪格格笑道:“拓拔太子泥神過江,自身難保,居然還牽掛著那小妖女,果然是天下第一號情種。所幸西陵公主要嫁與黃帝陛下,否則堂堂西王母之女,居然要與眾妖女共侍一夫,顏面何存?”

眾人譁然,西王母臉上暈紅,又迅即轉為蒼白,冷冷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因淫亂謀逆,被族人罷黷的前水聖女。所幸你生的野種青出於藍,淫亂謀反遠勝於你,大有所成。想必你很有顏面,倍覺榮焉。”顯是憤怒已極,話鋒竟是從未有過的激烈刻薄。

烏絲蘭瑪也不生氣,嫣然笑道:“親家母說得很對。‘不是同流水,怎匯一江海’?由此可知,西陵公主與黃帝陛下注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這當婆婆的,自會好生照應。”伸出手,輕輕地撫摩著纖纖的臉頰。

纖纖心中雖是怒火熊熊,渾身卻僵痺發抖,連掙脫的力氣也沒有。張口想要唾罵,烏絲蘭瑪手掌一翻,也不知將什麼丹丸塞到她口中,烈火似的直衝入腹,頭頂如炸,周身大暖,登時暈迷不醒。

蚩尤只道她施以蠱毒,又急又怒,喝道:“妖女,放開她!”奮力用苗刀支地,踉蹌起身,還不等站穩。姬遠玄又是凌空一掌劈來,“嘭!”登時將他飛撞於壁,又噴出一口鮮血。

眾人驚呼聲中,蚩尤竟又搖搖晃晃地支刀站起身來,啐了一口血痰,狂笑道:“原來帝鴻也不過這點能耐!長了幾隻觸角,就是給你蚩尤爺爺撓癢癢的嗎?”凝神強聚八極真氣,朝姬遠玄趔趄衝去。

晏紫蘇失聲道:“魷魚,不要……”話音未落,“轟轟”連震,姬遠玄身如鬼魅,雙掌狂風暴雨似的猛擊在他身上。氣浪怒爆,鮮血狂噴,血雨似的濺得眾人衣裳上斑斑猩紅。

拓拔野大凜,照這般下去,不等蚩尤體內蠱蟲發作,已被他生生打死了!凝神聚氣,待要將那“朱蛾巨蜂蜜”的寒毒強行迫出,心肝膽肺突然一陣撕絞似的劇痛,眼冒金星,淚水登時湧了出來。

蠱卵果然已經開始孵化了!

姬遠玄大喝聲中,旋身一腳將蚩尤猛踹撞地,右手黃光爆舞,鈞天劍朝他咽喉直刺而去。忽聽烏絲蘭瑪叫道:“慢著!”劍尖倏然頓止,“吃!”氣芒仍是穿入他的喉嚨,沁出道道血線。

殿內寂寂無聲,姬遠玄胸膛急劇起伏,雙目恨火如厲焰噴吐,冷冷地盯視著蚩尤,臉容猙獰扭曲,和平素那永遠溫雅微笑、沉著冷靜的太子黃帝竟似判若兩人。

蚩尤臉色慘白,大汗淋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眼卻乜斜著他,嘴角冷笑,盡是鄙薄蔑視之色。

晏紫蘇臉色煞白,低聲道:“呆子,你……你沒事罷?”想要爬將過來,卻連指尖也動彈不得,淚水漣漣而落,又是心疼又是恐懼,驀地閃過一個念頭:這一劍若是刺下,她也不想再活了。

姬遠玄握劍的手青筋暴起,一字字地道:“娘,這狗賊玷辱了妹子的清白之軀,害得她羞憤欲絕,生不如死;害得我兄妹二人漸行漸遠,終如陌路;害得您二十年謀局一旦盡毀,險些功虧一簣……嘿嘿,這五年之中,我日日夜夜地都在夢想著此刻。今天若不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又豈能平我心頭之恨!”語氣森寒,怨毒刻骨。

眾人心下凜然,原以為他如此仇恨蚩尤,多半是因為姬少典之死,不想竟是因蚩尤強暴冰夷之事。

轉念又想,他既是帝鴻,指使魔化地蚩尤去刺殺姬少典的命令多半便是由他自己所下。只是姬少典對他如此倚信,他又為何竟要弒殺之?難道真只是為了篡奪帝位麼?駭怒訝異,疑竇叢叢。

烏絲蘭瑪徐步而來,手指輕輕夾住鈞天劍,搖頭道:“傻孩子,‘三天子心法’還未煉問而出,就這般殺了他,豈不可惜?”

姬遠玄臉色大轉和緩,徐徐抽回神劍,微笑道:“娘說得不錯。可惜女魃神識迷亂,連自己是誰也不知曉,更毋論‘三天子心法’了,否則我們又何需費此周折?”

劍尖一挑,將蚩尤平空移到煉神鼎前,掌風推送,火焰狂舞,頃刻間便將鼎壁燒得彤紅。

眾人齊聲驚呼,蚩尤周身僵痺,經脈又被震斷大半,眼睜睜地看著火舌在眉睫前高竄搖曳,怒恨填膺,卻半點也動彈不得。

拓拔野大凜,思緒急轉,強忍體內的冰寒絞痛,哈哈大笑道:“八郡主與蚩尤壓根不認識蛇族篆字,如何知道什麼‘三天子心法’?他們不過是僥倖被二八神人打通了八極之基罷了!你們也不想想,若不是從盤古九碑上學會了天子心訣,我又能豈逃出蒼梧之淵?豈能以隻手之力,止住暴風雪?要想知道盤古九碑的下落,只管過來煉化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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