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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原本閉著眼的聞時硯睜開了雙目,眸色清明,一點也不像是受了傷之人。
嘉善侯府
“什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蔣氏震驚的問,國公爺搖了搖頭,半真半假道:“今日早晨便突然被陛下喚走,回來時便是被抬回來,今日怕是無法舉辦婚禮了。”
一旁的沈若涵已然穿上了婚服,呆呆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她一時心緒複雜,今日本是她的大喜日子,新郎官卻發生了這種事,她再擔憂聞時硯,也一時難以接受,這意味著往後數月流言蜚語不可磨滅。
國公爺誠懇的到了歉,嘉善侯府也不好說什麼,甚至於嘉善侯一時生出了悔婚的心思,但一時拿不準聖上的意思,又不好做這種背信棄義之事,便把人敷衍了出去。
這一日,街頭巷尾均傳播著國公府的流言,有說聞時硯失寵了的,有人猜測到底因何事觸怒聖顏,好在集中在嘉善侯府的聲音不多,至多也就是惋惜一下。
一日間國公府從充滿喜意變得安靜下來,紅綢和燈籠還掛著,只是不在亮堂。
夜晚,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到了馬廄,拽了馬繩便往外走。
“你真的要走嗎?”突兀的如玉石玲琅般的聲音在人影身後響起。
人影緩緩轉過身,赫然是白日裡受了“重傷的聞時硯。”而說話之人是聞錦茵。
聞時硯默了默,他覺得自己魔怔了,眼下的舉動連他自己也曉不得為什麼:“我……”
聞錦茵扯了扯嘴角,“國公府上下,我的名聲,母親的名聲,四妹五妹的名聲,你全都不要了是嗎?母親殫心竭慮,父親在朝中斡旋,聞時硯,你真是糊塗了。”聞錦茵恨鐵不成鋼。
背對著她的聞時硯僵在原地許久,最終,他緩緩地鬆開了僵繩。
第31章
三年後, 柳葉婆娑,空翠煙霏,春日裡的三月多雨, 外頭總是淅淅瀝瀝的, 京城的青石板路上總是溼答答的。
貢院的考試剛剛結束,被鎖了整整九日的考生們渾身疲憊,均是蓬頭垢面、憔悴不堪,但也有的是神采奕奕, 一道長身玉立的俊朗身影夾雜在人群中氣度不凡。
人影頭戴儒帽,眉眼清絕,少年氣與穩重感兼具,倒春寒來的急,又下著雨,此時尹書寒身上又溼又冷。
幸而阿姐給縫製的衣裳厚實,會試剛結束, 他剛從貢院裡出來, 那一方小格子, 在裡頭待了整整九日,外頭本就下雨, 裡面陰冷刺骨,沉悶的寒氣叫他不住的哆嗦。
好在乾糧備的足足的, 阿姐烤制的肉乾夾在麵餅裡, 頂飽還不至於餓得慌,考試結束後, 烏泱泱的學子們好似撒了歡似的, 貢院外頭停了許多馬車,均是父母姊妹來接人的。
尹書寒目不斜視的往會館中走, 他得好好歇息一番再給阿姐與小妹寫一封信報個平安,三年過去,尹姝寒已然從懵懂不諳世事的少年蛻變成了穩重青年。
“書寒,你等等我啊。”一道清朗張揚的聲音叫住了他,尹書寒波瀾不驚的回頭看他,是章程璟,與他一道進京趕考的學子。
“怎麼樣,考得如何。”他有些緊張的問,尹書寒淡淡道:“還好。”,話畢,章程璟鬆了口氣,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後背:“那就行,那我也穩了。”他不知從哪裡來的自通道,“走,我請你吃烤肉去。”
尹書寒:“你先去吧,我得回去一趟。”沙啞低沉的聲線不見當年的清越。
“我知道嘛,給阿姐寫信,順便幫我問聲好啊。”章程璟嬉笑著說,隨即二人一道兒結伴同行。
路上與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擦肩而過,車內葛忠撩開簾子瞧了外面一眼,感嘆:“今年的會試已然結束,聽聞禮部侍郎虞大人的么子也參加了考試,今日請了假專門去接人去了。”他語間不乏揶揄。
這虞大人可是著名的絕世大鴿子,遲到早退的早就傳遍了衙署,一旁的聞時硯淡淡勾了勾唇,無他,今日被鴿的正是他自己。
三年過去,高大挺拔的身軀愈發的俊朗成熟,三年前總愛著深色衣袍的公子變得愛著淺色衣裳,今日出門便是一身珍珠白廣袖衣袍,腰間繫著玉帶,頭髮高束,眉眼深邃俊美,端坐在方寸之地也遮掩不住自他身上而來綿延不絕的氣勢。
三年的打磨叫他變得更為冷厲出塵,若說三年前的聞時硯還有一絲人氣兒,那三年後的聞時硯便就差得道昇天了,他明白只因缺少了那位的陪伴。
也不知尹娘子去了何處,竟生生的叫主子尋了三年都未尋見,“主子,大娘子說您要是再不回府,便再也別回府了。”葛忠斟酌道。
聞時硯:“知道了,今日便回去。”
國公府,紫鳴苑
一道嬰孩嬉笑的聲音傳來出來,裡面夾雜著婦人的調笑和誘哄,聞時硯一頓,步伐放緩了些,似是怕驚著屋內的人。
他走入廊廡下緩緩入了門,徐氏赫然正坐在太師椅上逗弄一個嬰孩,那嬰孩穿著紅色的厚棉襖,頭上帶著虎頭帽,圓潤可愛像是年畫娃娃一般。
聞時硯的到來驚動了屋內人,包括把玩小鼓的嬰孩,她轉頭呀呀叫:“舅舅。”甜糯的聲音叫的聞時硯心一軟,走過去伸手便逗弄她。
徐氏見人回來了,收斂了笑意淡淡說:“還知道回來啊。”,一旁的聞錦茵出落的更加優雅從容,面色紅潤一瞧就是日子過得和美,“娘,不知是誰在人不在時天天唸叨,這廂人回來了,又嘴硬。”
徐氏剜了她一眼,淨下她面子,聞時硯溫和道:“這幾日不走了,在家中應當會待半月左右。”這幾年,他自請擔了巡察使的責任,時時往外跑,一方面也是為了避開徐氏的唸叨,還有一方面是為了避免和嘉善侯同朝面對面,誰人不知他們兩家自三年前便鬧掰了,真實原因到現在還不得而知。
徐氏剛開始還有異議,後來見他執拗的很,便懶得插手,聞時硯從他手中接過寧姐兒,舉了舉,寧姐兒咯咯笑著,隨後緊緊摟著聞時硯的脖子,甜甜的叫舅舅。
“這般喜歡寧姐兒,也不曉得自己生一個。”徐氏唸叨著,郡主那房的序哥兒已然和柔嘉公主定了親,過幾月便要成婚了,嫡孫怕是要生在自己兒子前頭了。
“不急。”聞時硯只道,一臉不欲談此事的樣子,聞錦茵使了個眼色,徐氏便自覺避開了話題。
這半月裡聞時硯抽時間去禮部走了一遭,會試的主審官們正在屋內判卷子,聞時硯只是來找尚書張春言一趟,他這幾年已然升至了吏部尚書的職位,故而每年會試後便來詢問進士的人選,這也是心照不宣之事。
“聞大人,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張春言笑著同他作揖,隨即右臂一伸把人請進了屋內,“我正想去找您呢。”他一臉神秘莫測故弄玄虛的樣子,聞時硯瞭然,張春言本就極為好做學問,已經連續幾年做主審官了。
“這篇文章,實在是妙,猶似華星秋月,沈博絕麗。”,張春言讚歎不已,“還是個寒門學子,你瞧虞大人家的小公子都不如其人。”
聞時硯拿過文章瀏覽了一番,眉間浮上淡淡的訝然,他本人並非走科舉入仕,而是衛官入仕,在當今天子還為太子時便是伴讀,在太子繼位後便直接進入吏部。
當然聞時硯自然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少時讀書受的太傅教導,自然也知手中的這篇文章有多麼難得。
隨即他視線掃過名字,瞳孔驟然一縮,周遭彷彿安靜了下來,張春言的激情發言也被遮蔽在外。
驀地張春言被他冷然的聲音打斷:“這個學子在何處?”
張春言:“啊?應當是在會館裡住著,怎麼了?可是文章有什麼問題?”,聞時硯收斂了神色:“沒問題,甚好,我覺著當得會元。”張春言哈哈一笑,調侃道:“聞老弟所言甚是。”
聞時硯把卷子塞給他,淡淡笑了笑:“待過幾日便能成為你我同僚了。”
“先入翰林院,你覺著日後叫他來禮部如何?”張春言試探道,聞時硯神色自若:“嗯,吏部可以。”,張春言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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