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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故事本可以在這裡結束。這場不合時宜的偶遇。但高個子男人不想這樣。顯然他是裡頭的老大,很快他就對形勢有了估計。

等待這姑娘的會是什麼呢?

她會不會甦醒過來然後大聲呼喊呢?

或者衝向莫尼爾長廊?

更糟糕的是,她會不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透過緊急出口逃跑出去呼救?

或者躲在廁所的一個小隔間裡打電話呼叫警察?

於是他伸出腳抵住門,不讓門關上,朝安妮俯下身,抓住她的右腳踝,拖著她走了三十多米,出了廁所,就像一個孩子拖著個玩具一樣,輕鬆隨意,對身後發生的一切無動於衷。

安妮的身子撞來撞去,肩膀撞上了廁所的牆角,臀部撞上走廊的牆壁,頭部隨著拖動晃來晃去,一會兒撞上廊柱,一會兒撞上走廊兩邊的植物托盤。安妮現在就像一塊破布,一個布袋子,一個萎靡不振的人偶,毫無生氣,體內的血不斷湧出,使她身後拖曳著一大片紅色,不出幾分鐘就凝結了,血總是乾得很快的。

她就像死了一樣。當男人把她鬆開時,安妮已經像是渾身散架一般,倒在地上,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這已經不關他的事了,他動作果決地給獵槍上了膛,躊躇滿志的樣子。

兩個男人叫喊著闖入德佛賽珠寶店。店鋪才剛開門,如果有客人的話,一定會因他們闖入時的粗暴和店裡人煙的稀少之間的強烈對比而受到驚嚇。兩個男人呼喊著命令衝向工作人員(店裡只有兩個女人),並立刻對她們拳打腳踢,肚子上,臉上,一切來得猝不及防。一時間,空氣中混雜著玻璃窗碎裂的聲音、哭喊聲、呻吟聲,還有因為害怕發出的喘息聲。

可能是因為她的腦袋在三十幾米的路程中撞擊了地板,一路的顛簸,使安妮突然有了生命跡象……就在此刻,她試圖迴歸到現實中來。

她的腦子,像是一個發了瘋的雷達,拼命搜尋著資訊,想弄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她一度失去了意識,真真切切是被那一陣擊打給麻痺了,被逮了個措手不及。至於她的身體,痛苦已經使它麻木,肌肉絲毫不能動彈。

安妮的身體被拖過走廊,倒在店鋪門口的血泊中,這樣一個場景可以帶來一個積極的影響:它會大大加速局勢的發展。

店裡只有兩個人,女老闆和一個女學徒。女學徒只有十六歲,瘦瘦小小,像個紙片人,她紮了一個髮髻,想顯得成熟端莊一些。她一見到這兩個男人蒙著面全副武裝地衝進來,便意識到這是一樁持槍搶劫,她像條魚一樣張開嘴,神志不清,被動得像是就要被放上祭壇的貢品。她拖著發軟的雙腿,想退回到櫃檯後面。還不等她膝蓋跪地,她的臉已經被一把獵槍槍托抵住了,她慢慢癱軟下去,就像一個融化的奶油冰激凌。接下去的時間裡,她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數著自己的心跳,雙手舉過頭頂,像是在等待一塊即將落下的石頭。

男人拽著安妮一條腿,在地板上拖曳著她僵死的身體。她的裙子已經褪到腰間,身後一大攤血,珠寶店女老闆見到這一幕,立刻嚇得說不出話來。她試圖憋出一個字來,卻好像哪裡被堵住了一樣。高個子男人堵在店鋪的入口處,監視著來往的人,矮個子衝向女老闆,扛著槍桿,突如其來地對著她的肚子一頂。她立馬感到一陣噁心。男人一言不發,他不需要說話,對方已經完全任其擺佈了。女老闆笨拙地開啟保險鎖,摸索著開櫥窗的鑰匙,但有些不在她身上,她要去裡屋找,就在邁開第一步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尿在了身上。她把那一小串鑰匙顫顫巍巍地交給了男人。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任何情況說出這樣的話,但此刻,她對男人囁嚅著說:“請不要殺我……”為了多活哪怕二十秒,她可以交出一切。這麼說著,不等男人命令,她已經躺倒在地,雙手背在脖頸後面,只聽她著了魔似的小聲唸叨著什麼。她在祈禱。

任何見識了這兩個男人的兇殘的人都一定會懷疑這些祈禱,哪怕再虔誠的祈禱,是否會有任何實際作用。無所謂了,就在女人祈禱時,男人一分鐘都沒有遲疑,立馬開啟了所有櫥窗,把裡面的寶貝都擄走,放進他們的大帆布袋裡。

這是一次計劃周密的搶劫,前後不到四分鐘。時間選擇得當,從廁所打入也是個明智的選擇,分工也相當專業:第一個男人洗劫櫥窗裡的珠寶,另一個守在門邊,一動不動直挺挺地杵在那兒,一邊監測著店鋪,一邊監測長廊。

店內的一個攝像頭錄下了第一個男人開啟櫥窗和抽屜,擄走所有寶貝的過程。另一個攝像頭對準了珠寶店的入口處和商業長廊的一角。在這個攝像機鏡頭裡,人們可以看到安妮躺在過道上。

正是從這一刻開始,搶劫計劃出現了意外。正在這時,攝像頭裡的安妮動了一下。只是極小的動彈,像是一個本能反應。卡米爾一開始有些懷疑,覺得可能沒看清,但真真切切,是的,安妮動了……她動了動腦袋,從右向左轉動,極其緩慢。卡米爾瞭解這個姿勢:一天中有些時候,當她想放鬆一下,她會扭動脖子,按摩脖子上的肌肉,她說這叫“胸鎖乳突肌”,卡米爾甚至不知道有這東西存在。顯然,這一次不是為了放鬆,因為這個動作既不夠舒展又不夠靜謐。安妮側身躺著,右腿蜷曲著,膝蓋碰到胸口,左腿伸展著,上半身歪斜著,像是想翻身。她的裙子褪到腰間,露出她的白色底褲。臉上鮮血橫流。

她蜷曲著,被扔在那兒。

搶劫剛開始的時候,站在安妮邊上的男人飛快地瞥了她幾眼,但是因為她一動不動,男人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監測周遭環境上。他不再管安妮,背對著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一道鮮血已經浸溼了他右腳後跟。

安妮,她剛從一個噩夢中掙脫出來,努力想弄明白周圍這一切是發生了什麼。她抬起腦袋的一剎那,攝像頭捕捉到了她的臉。那張受到重創的臉令人心碎。

當卡米爾發現這一切的時候,他被完全震懾了,不知所措。他回了回神,停下腳步,後退兩步,他甚至都認不出她。這張臉完全不是安妮,她曾經是如此神采奕奕,眉目含笑,而眼前這張臉浸透了鮮血,浮腫著,眼神空洞,像是大了整整一倍,並且變了形。

卡米爾扶住桌角,立刻就有一種流淚的衝動,因為攝像機正對著安妮,她緩緩轉向他的方向,像是要對他說話,向他求救,這都是他當場本能反應下的想象,而這想象太有害了,這種想象包含著一種態度。想象你的親人,在指望著你的保護,想象他在受罪,快要死了,你好像感覺到他那一身冷汗。再往深了想想,想想當他抑制不住心頭湧起的恐懼時,呼喊著你的名字,你可能就會想立刻死去。卡米爾正處於這樣的狀態,站在這螢幕前,無力動彈,只有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幕回放,而事實上這一切早已經結束了。

這讓人無力承受,著實太過沉重。

這些片段會一遍一遍在他腦海中回放。

安妮接下來的行為,像是周圍環境都不存在一般。那個搶匪可能會壓到她身上,重新拿著槍桿子對準她的脖子。這幾乎是個劫後餘生的本能反應,儘管從螢幕看起來,這更像一種自殺行為:在這種情況下,離一個帶槍男子不到兩米,幾分鐘前,這個男人還看起來可以隨時不皺一絲眉頭地一槍把安妮擊斃。安妮已經準備好做出超乎所有人預料的事:她要試著起身。安妮是個極有個性的女人,但是極有個性和徒手大戰配槍歹徒,還是有點差別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似乎是自然而然的,兩方勢力交戰,必定要決一雌雄,這一切無可避免了。

兩方力量懸殊,優勢顯然在於那把12號口徑的獵槍。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安妮當下沒有辦法正確估量彼此的實力,也沒有辦法理智地拿捏勝算,她只是自顧自地展開行動。她積聚起渾身力氣,當然,從鏡頭裡看起來,也沒多少力氣——她收攏雙腿,靠著胳膊支撐著身子,無比艱難,雙手在自己的血泊中打滑,差點重新摔倒。她又支起身子,動作極其緩慢,這使得畫面看起來有一種虛幻感。她渾身發沉,發麻,讓人看著彷彿已經聽到她內心的掙扎,忍不住想推她一把,拉她一下,幫她重新站起來。

卡米爾,他更想求她什麼都別做。即便這傢伙過個一分鐘才轉身,在這種迷醉癲狂的狀態中,安妮走不了三米劫匪就會把她劈成兩半。但是卡米爾只是幾小時後在螢幕上目睹了這一切,而他現在所想的,已經無關緊要了。一切都太遲了。

安妮的行為全是出於本能,是完全不假思索的。從錄影帶看來非常明顯:促成她的決心的,完全就是求生欲。她看起來並不像個被獵槍頂著威脅了的女人,倒更像是個醉鬼,在晚會快要結束的時候整理自己的手袋——雖然她從頭到尾都死死拽著她那隻拖在身後浸在血泊裡的包——蹣跚著,尋找回家的路。可以說,她最大的對手已經不是那杆12號口徑的獵槍,而是她逐漸模糊的意識。

決定性的事情轉瞬之間就發生了:安妮想都沒想,她掙扎著爬了起來。她勉強算是找到平衡了,雖然裙子被卡在腰間,露出一條大腿……還不等自己站穩,她撒腿就跑。

從這一刻起,一切都雜亂無章地發生了,支離破碎,全憑偶然,又笨手笨腳。就像是上帝已經控制不了局面,不知道怎麼排程了,於是演員們只能臨場發揮,顯然是糟糕透頂。

首先由於安妮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於是自然是找不到出路,她甚至是走了反方向。她張開雙臂,碰到了男人的肩膀,立刻,男人就轉過身來……

她搖晃了半天,像是喝醉了,一片茫然。但她搖搖欲墜的平衡感神奇地支撐著她。她用袖口擦著血淋淋的臉,腦袋歪向一邊,像是在側耳傾聽什麼,她想走一步……突然之間,天知道為什麼,她決定逃跑。在鏡頭上看到這一幕,卡米爾再也剋制不住了,他所剩無幾的冷靜頃刻崩潰了。

安妮的意圖是好的。但具體操作起來,她的腳在血泊中打了滑。很顯然,她飛了出去。這要是動畫片,可能會讓人捧腹,但在現實中,這就太悲慘了,因為她又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她試圖站起來,努力找尋方向,但也都只是東倒西歪地搖晃。她看上去就像是慢鏡頭地迎面走向她所想逃避的東西,著實讓人惶恐。

男人沒有立刻意識到這個情形。安妮離他只有兩公分的距離,但她的腳突然踩到一片乾的地面,似乎突然找到了平衡,於是她一下就像彈簧一樣衝了出去。

但是找錯了方向。

她先是走了一個奇怪的路徑,然後自己旋轉著,像是個脫了線的木偶。她轉身九十度,往前走了一步,停住,又轉回來,像個在找路的行人,最後神奇地找到了出口的方向。幾秒之後,劫匪發現自己的獵物想逃跑。他立刻就轉身,向她開了槍。

卡米爾把錄影帶看了一遍又一遍:毫無疑問,開槍的那個劫匪也震驚了。他把槍支在自己的胯部,以這樣的姿勢,理應可以用獵槍擊倒任何四五米內的獵物。或許他還沒什麼把握,又或許恰恰相反,他太自信。但事情經常會這樣,找個內向的大男人,給他一把12號口徑的獵槍,也給他開槍的權利,他立馬就嚇傻了。又或者是因為震驚,或者是什麼都有一點兒。總之他高舉著槍,有點太高了。開槍是個本能反應,卻沒有瞄準。

安妮什麼都沒看見。她蹣跚著,像是在一個黑暗的洞穴裡前行,玻璃碎片像雨點般撒落在她身上,因為子彈擊碎了距離出口幾米遠的一塊半月形玻璃窗戶,發出雷鳴般的巨響。安妮的命運看起來昭然若揭,很殘忍,卻不得不承認:玻璃窗的散落像是一場圍獵。很可笑,莫尼爾長廊和它的半月形玻璃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都未被摧毀,而此時僅僅一個笨拙的持槍強盜……有些事情總是讓人難以置信。

一切都在顫抖。玻璃窗、鏡子、地板,都在顫動。在場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本能地自我保護起來。

“我把腦袋縮到了肩膀裡。”古董店老闆會這樣跟卡米爾說。

這個男人三十四歲(他堅持是三十四歲,而不是三十五歲)。他戴著個假髮,前後都有一點翹起。鼻子很大,右眼像是睜不開,有點像喬託[1] 的“偶像崇拜”裡戴著帽子的男人。可想而知,他還是驚魂未定。

“很簡單,我以為是恐怖襲擊(他覺得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我立馬又想:不,這裡怎麼可能會成為恐怖襲擊的目標,太荒謬了。”

這型別的證人會用記憶重塑現實。但他不是那種容易喪失理智的人,在去長廊檢視究竟發生什麼之前,他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店鋪,確保沒有任何損毀。

“不是吧。”他一邊用門牙啃咬著大拇指指甲,一邊驚歎道。

這個拱廊高度大於寬度,十五米左右寬的走廊,兩邊都是商家的玻璃櫥窗。這樣的爆炸對於這樣一個場地來說是非常大的。爆炸之後,衝擊波以光速旋轉著,繼而加速衝破所有阻礙,造成一個層層疊疊延綿不絕的回聲。一聲槍響,加上千萬片玻璃碎片直勾勾地飛濺而來,阻攔了安妮的狂奔。為了自我保護,她雙手抱頭,下巴壓得低到胸口,搖搖晃晃,一下側身跌倒在地。她的身體在碎片上滾動,但她沒有停下。要阻止她這樣的女人可得再來一槍,再炸一塊玻璃才成。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她居然又一次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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