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柳观春的视线被眼泪拢住,她看着苏无言一袭黑袍猎猎立于半空,她看着他赤足陷进阵眼,双手掌控天地灵力漩涡,旋开无数道金光符箓,拼尽全力加固火阵。
&esp;&esp;她看着他为了维持法阵稳定,以此妖身为阵眼,以命线镇压业火,以供江暮雪持剑引火,焚烧强敌!
&esp;&esp;苏无言前世是魔尊,他没什么悲天悯人的慈悲心,他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保住柳观春,不让她被邪祟吞噬。
&esp;&esp;柳观春记得苏无言怕烫,从前吃煮沸的虾肉,还要她取凉水兑冷,他才肯张嘴吃上一口。
&esp;&esp;若是御敌时不慎烧毁几根猫毛,爱俏的小猫还能郁郁寡欢大半个月。
&esp;&esp;可是,最畏火的小猫,竟也有一天,为了宗门同门的性命,甘愿步入火海,做出牺牲……他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他只是想柳观春高兴。
&esp;&esp;柳观春心里很难受。
&esp;&esp;战役一触即发,江暮雪亦要步入战局。
&esp;&esp;柳观春紧握竹骨剑,一手扯住江暮雪清逸柔软的衣角。
&esp;&esp;男人孤清的背影顿住,回头看她,一双凤眸温润疏朗。
&esp;&esp;“怎么了?”江暮雪微凉的手,摁在柳观春丰腴的颊侧,轻轻摩挲。
&esp;&esp;柳观春看着如此惨烈的战况,心中沉闷,她的鼻音很重:“师兄,你还能看到黑山吗?”
&esp;&esp;江暮雪抬头,瞥向那群隐隐约约的黑肉轮廓,他道:“它能禁我破妄目力,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可我耳力敏锐,便是不用眼睛,也能听声辨位,你不必担忧。”
&esp;&esp;“好,师兄,诸事小心。”
&esp;&esp;柳观春又不甘心地将他拽来,踮起脚尖,乖巧地蹭了一下江暮雪的脸侧,“如有不敌,一定唤我。师兄,从来没
&esp;&esp;有人要求你必须坚强。”
&esp;&esp;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江暮雪曾对柳观春说的话。
&esp;&esp;她可以软弱,他允许她累了就停下,允许她依赖他。
&esp;&esp;江暮雪感受颊上一触即分的温软,他的唇角含笑,应了一声:“是。”
&esp;&esp;大战在即,江暮雪不再逗留。
&esp;&esp;鹤骨松姿的男人,掠剑入阵,以雷霆之势,勾动天火,轻车熟路地袭向邪祟。
&esp;&esp;他抛弃目力,紧闭双眼,与无处不在的黑肉阴虫厮杀。
&esp;&esp;伏雪剑割破阴气,穿云裂石,挟带暴雨般的锐响,一剑剑横扫妖邪。
&esp;&esp;一声声惨烈的尖叫此起彼伏响起。
&esp;&esp;是黑肉不敌寒冽剑气,被料峭剑光泯成齑粉。
&esp;&esp;然而,黑肉实在太多,杀之不尽,消之不竭。
&esp;&esp;它们仿佛通了神智,竟有模仿剑君招式的能力,趁江暮雪左支右绌,御敌不备,竟在猛袭的间隙,迅疾分裂开几条分枝,尖锐的口器趁机咬上江暮雪的臂骨,啄下一大块血肉!
&esp;&esp;哗啦,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esp;&esp;江暮雪的衣袖撕裂,血液爆开,点点血梅溅进他的墨瞳,将清正的修士更添上几分邪肆的戾气。
&esp;&esp;漫天血雨落下。
&esp;&esp;独属于江暮雪的雪灵根香气飘逸空中,诱得黑肉阴虫垂涎不已。
&esp;&esp;它们愈发癫狂,满脑子唯有吞噬江暮雪的意志,就连那些道心不稳的师弟师妹们也听到了邪神的呢喃——
&esp;&esp;“好香、好香、好香!”
&esp;&esp;“吃了他、吃了他!”
&esp;&esp;黑肉前仆后继,它们拧成一块高大的肉壁,皮墙底下,全是黑乎乎的血管,经脉震颤,蠢蠢欲动,仿佛在无意识地吞咽。
&esp;&esp;这些冷血邪祟,横冲直撞朝江暮雪涌去。
&esp;&esp;眼见着江暮雪腹背受敌,又要遇袭,可就在此时,柳观春飞身而出,将那把焚烧了孟瀚舟所赠火符的竹骨剑,猛然拍出。
&esp;&esp;江暮雪听闻熟悉的剑吟,他迅速后撤,避开偷袭。
&esp;&esp;柳观春拦在江暮雪的身前。
&esp;&esp;“师妹!”江暮雪唤她,“走开!”
&esp;&esp;柳观春回头,凶恶地瞪他一眼:“要不是我救下师兄,你又得受伤!没事,我有朱师姐、倪师姐帮忙,这块丑东西留给我!师兄,你去帮黎师兄的忙吧!”
&esp;&esp;江暮雪凝神不语,目露担忧,显然是害怕柳观春受伤。
&esp;&esp;柳观春心头火起,她朝江暮雪掷去一张火符,烈焰在男人足下炸开,险些燎伤江暮雪的衣角。
&esp;&esp;他怔了怔,被小姑娘逼得后退一步。
&esp;&esp;柳观春鼻腔酸涩,大声道:“师兄,你不要小看我啊!我也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剑君,我也很强的!总不能、总不能让你和苏师弟在前方奋勇杀敌,我什么都不做,只在后方苟活!师兄,我也想保护你们一次。”
&esp;&esp;柳观春只恨她的资质太差,受天赋所限,她帮不了太多。
&esp;&esp;即便柳观春身为凡胎,比不上神灵,即便她笨拙、迟钝、天赋低微,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