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几十年闹了个鸡飞蛋打。裴元这个儿子人人都知道是自己的,偏偏过了今日就再不能提了。关氏?关氏他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以前只觉得关氏那副大家闺秀的做派能极大程度的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此刻才发现这玩意儿跟自己压根没关系,这么些年人家看自己恐怕就像看个小丑一般。
关氏与弟弟相认,裴元又彻底跟裴老三断了亲,自然是件大喜事。
送走裴老三一家子,关如琅没有再跟黄大舅回去,晚上就歇在谢家前院的客房里。裴元回来了,关如琅又是亲舅舅,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谢芝娘把后院的东厢房腾出来给关氏,抱着枕头被子去跟黄娟一起睡,家里能住的地方正正好好够分,关家几个管事则带着人主动回客栈去。
虽说是住在谢家,但关氏这一晚睡得格外踏实安心。外院有儿子和亲弟弟,哪怕是在别人家做客,她也觉得比府城的小院子强百倍。
关如琅就更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出门前心里还想着说今年不能在府里过中秋到底不美,现在只觉得能在这小小的宅院里跟姐姐一起过中秋,着实是一件喜事。
该睡着的都睡着了,睡不着的自然还醒着。
前院东厢里裴元和谢九九坐在卧房的罗汉床上,一人占了一边中间隔了个小方几,两人都冷着脸。
裴元大半个身子都侧向一边背对着谢九九,谢九九叉着腰拧着跨没好气地瞪着裴元不说话,两人分明就是已经吵过一架了。
第47章第47章你可是嫌我?!
明明今天都是好事情,小夫妻又是正经的小别胜新婚,怎么就莫名其妙吵起来,两人心里也是一个比一个更冤枉。
晚饭摆在后院,一大家子人加上关如琅带来的人,干脆把饭都摆在院子里。
三大桌本地特色土菜加上谢九九把谢德昌存了好些年的酒也挖出来三坛子,人人都夸谢家这手艺好,关如琅更是连着说了两次,要是这手艺去京城开个岳州菜馆,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话谢九九没接茬,黄娟和谢文济都当做没听见。
谢芝娘偷偷喝了谢九九酒杯里的酒已经成了一只小醉猫儿,只会趴在黄娟腿上傻笑,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平时是一个总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小姑娘。
倒是关氏因为处理好了自己和儿子的事,对岳州一点不舍之情都没有。见谢九九不提以后去不去京城的话,便不动声色接过弟弟的话茬,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当着裴家人的面不好说话,现在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过完中秋天气就该冷下来了,京城虽不至于像辽东那样冷得邪乎,但从容县走水路和官道交替,最快也要一个月余才能到。
最好是过完中秋能尽快上路,争取十月之前到京城。往年京城的初雪都在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裴元到了京城总要待上半个月,亲眼看着关令仪在关家确实过得不错,他才能回来。
“到时候元哥儿陪着姐姐住半个月,趁着京城没下雪就得往回赶,那时候运河没上冻还能走,顺利的话年前能到家。”
明年二月裴元要下场考试,赶在年前回来修整一段时间,把状态调整过来才好上考场。容县乃至岳州在关如琅眼里都太偏僻了,这个外甥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关如琅方才提起去京城开店也不是妄言,现在外甥去不了京城但不代表以后去不了。
谢家现在和和美美是真,但往后谢文济是要长大的。过几年谢文济到了说亲的年纪,谢九九这个留在家里招赘的大姑姐是不是会碍人家的眼就不好说了。
真要那样就不如分家另过,入赘是入赘,但裴元和谢九九照样能去京城,到时候外甥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有机会外任为官,前程都比留在容县要好。
县试是每年二月,本来谢九九掰着手指头算,觉得离明年二月还有半年时间早得很,被关如琅这么一说才发现时间压根不够用。
等散了席回房,谢九九便开始着急给裴元收拾行李了。
越往北走越冷,谢九九打开衣柜越看越发愁,怎么就忘了给裴元做两件貂皮里子的直裰和氅衣。这世道到底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要去京城总不能只穿蓄绵的夹袄直身。
还有皮靴也该准备两双,还有耳罩手筒皮帽子,都说北方的冬天冷起来能冻掉耳朵脚趾,这要是真的把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秀色可餐的丈夫冻掉个耳朵那多难看啊。
“这事怪我,怪我光顾着云客来的生意了。幸好这阵子赚了些钱,后天才中秋,明天我们去成衣铺子里看看,加急定做几件衣裳吧。”
谢九九从小被谢德昌宠爱,并不是个拘泥迂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要求不嫁人留在家里招赘。
可她到底是个女子,从小就听着女子应该三从四德、生儿育女、孝顺公婆、料理家事、贤良淑德的话长大。
虽然她自觉自己除了生孩子以外,其余的可能一样都做不好,但这会儿多少还是莫名有些心虚。
她看向坐在罗汉床上,从进了卧房眼睛就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好似自己腰肢往哪边扭都被他瞧得一清二楚的裴元,干脆拿过这段时间的账册子,仔仔细细给他看。
一是同他炫耀炫耀,让他瞧瞧这段时间字自己回来赚了多少银子。二是要他放心,家里不缺钱用,什么皮袍子她谢九九也买得起。
偏裴元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个上面,谢九九能赚钱会赚钱,这事裴元从不怀疑。她不光能赚钱还极会哄人,要不然自己如何被她哄得恨不得日日夜夜同她黏在一起,时刻都不分开。
“现在做皮袄是个什么价。”
“狗皮的里子十两银子顶天了,狐皮和狼皮的贵些,怎么也得三十两上下。我们做得急,手工钱还得多给一些。”
云客来以前生意最好的那一年拢共赚了五百两还差一点儿,一件冬天的直裰加上人工得花三十两,三十两能买三十余石稻谷,这可真不便宜。
“那明日娘子跟我一起去,我也给娘子买一件皮袄,外衬选湖绸的,颜色要艳一些正一些,才衬得上你。”
裴元不动声色捏了捏自己的荷包,要不说府城赚钱比县城来得快呢。
就这么一个来月的时间,他就已经靠给人代撰墓志铭赚了二十两,再加上他功课学得踏实,还能代先生们批改八股文,一个月下来也有十来两银子的收益。
这些进项还都是旁人捧着银子去书院找自己,用不着像是在县城的时候,自己哈着腰往衙门和各处找钱去。
人嘛,总是想过好日子的。嘴上心里说得再好,在县城这几年成长了学会了,看过了民情尝过了世事艰难,是难得的好事。可有轻省的银子赚,谁又是生来爱吃苦头的。
“我不用,容县冬天冷不了多久,我去年刚做了两件狐皮的袄子,一件竖领的一件对襟的,不穿吧冷穿了又热,过完年没几天就收到箱笼里懒得穿了。”
“再说了我就是要做衣裳也不着急,到时候看中了料子买回来,我让江妈妈给我做。”
成衣铺子里的手艺再好,也不如江妈妈。从小打到家里三个孩子贴身的里衣一大半都是江妈妈给做,谢九九都穿不惯别人做的衣服。
“怎么不急。”裴元接过谢九九手里的账本放到一边,尽量摆出一副无辜又理直气壮的模样,“要不这次去京城,你跟我一起去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