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年底裴元从京城回来之后,专门抽了两天的时间跟谢九九一起去了一趟府城,以一年五十两加云客来每年年底二成红利做工钱,把潘掌柜从府城重新挖了回来。
一起涨了工钱的还有秦娘子,何奎已经把自己的牙行兼脚力行给支棱起来,云客来所有对外要搬搬抬抬的活计都是何奎在管着,包括给云客来送货的大小铺子档口。
云客来生意能好起来,除了谢九九按时推出的特色菜,和被炸货档口聚拢起来的人气,更重要的还是食材的新鲜。何奎的搬运行就负责这个。
春天山上的野菜春笋菌子多了,他就派人下去挨家挨户的收。夏天的鱼虾秋天的螃蟹,甚至冬天也有最新鲜的冬葵、韭菜、藠头不断顿。
秦娘子和何奎一个守着饭庄一个在外面忙活,谢九九没有再给秦娘子涨工钱,而是直接分给她云客来的一成红利。
两人都拿了干股,自然就彻底被谢九九绑在云客来这条船上。潘掌柜为主秦娘子为辅,再加上老韩和韩婶子守着的厨房和档口,小小一个饭庄愣是被谢九九弄成了三足鼎立。
裴元曾关上门悄悄跟妻子咬耳朵,说她把她那点小心思都花在云客来上了。但笑完了又不得不搂着谢九九喜得不愿意撒手,他喜欢看谢九九花心思动脑筋的样子,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三足鼎立很有用,潘掌柜觉得自己跟谢九九和谢家交情最深,秦娘子觉得自己跟谢九九私交最好,老韩和韩婶子靠手艺吃饭,都觉得自己是云客来少不了的那一个。
但抬头看看另外两足,再骄傲的心也会稳当下来。谁也不敢翘尾巴谁也不敢阳奉阴违,他们都看明白了谢九九这个人,嘴上
热闹待人公道,心里其实热乎劲儿不算多,至少没有给他们。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客来生意一直客似云来,潘掌柜去年年底赚的钱比在府城多,秦娘子在家腰杆硬得何奎恨不得把她贡在手心里叫娘娘。
就连老韩和韩婶子,也因为管着云客来的厨房一年到头油水颇重,在乡下那个讨了媳妇忘了娘的幺儿子,经常带着媳妇来县城看老韩。
韩婶子寡言,老韩却总喜欢在人前说他那个不孝顺不争气的儿子又来县城了,当爹娘的就是这样,嘴上嫌弃得再狠,心里再恨儿子不孝顺,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
谢九九不管那些,她比谁都清楚银子给得足了,就能解决这世间绝大部分的烦恼。她现在只需要隔几天去一次云客来就好,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女儿阿满身上。
阿满是个长得特别壮实的小姑娘,因为壮实也特别闹腾。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七坐八爬,阿满七个月就能满院子的爬,每天早上她爹出门去县学,她都要抱着她爹的腿嗷嗷哭,哭得特别惨,好像裴元今天出门就再不回来了一样。
每天裴元都得因此抱着他闺女在院子里来回溜达好多圈,有两次谢九九分明看见他眼角也红了。
等实在时辰不早了,把孩子递给谢九九他还要一再嘱咐,好像谢九九是那后娘,只要他没看着就要欺负他闺女。
但其实小丫头就是闹,等裴元真的出门了,人家确定看不见爹了,眨巴眨巴眼小屁股一扭,转身又埋进谢九九怀里,压根不像方才哭过的样子。
第60章第60章这很公平
裴元把沈霁带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谢九九带着阿满在前院院子里玩儿。
八月份正是容县特别热的时候,孩子还有一个月才满一岁,白天大半的时间都不敢让她出门,只能把孩子拘在屋里避暑。
晚上蚊虫多,黄娟又一直嘱咐说小孩子天眼没闭,晚上不能老把孩子往外面带。这么一来,谢阿满能出屋子来玩的时候就只有一大清早和傍晚时分。
前院有一株葡萄藤,葡萄架还是很久以前谢德昌架起来的。
那时候谢掌柜是为了附庸风雅闹着玩儿的,谁也没想到多年以后谢家前院确实住进来一个读书人,又偏偏不是个爱风雅的。
葡萄藤年年长,一年比一年长得好,葡萄也从酸变成甜,现在成了谢阿满的地盘。
葡萄架下摆着一张竹制的凉席,凉席上还铺着玉簟,怕玉簟太硬,又在上面铺了一层纱绸和几个软枕。
凉席四周都有两掌高的围栏拦着,还不到一岁的谢阿满胆子小,被拦住了就说什么都不翻过去。
谢九九和谢阿满这娘俩,一个在凉席这一头侧躺着撅着屁股抱着自己的脚指头啃,另一个腰后抵着个倚枕,有些懒洋洋的歪在另一头,伸直一条腿护在女儿侧边。
裴元早猜到了谢九九这会儿肯定不方便见客,遂让老吴叔在门房里倒了一碗水给他,让他站在门房外吹吹过堂风收收汗,自己则先绕过影壁进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沈霁来了,就在外面。”
裴元走到葡萄架下,先伸手把一条腿盘着一条腿伸着,歪坐得屁股有些发麻的谢九九扶起来。
天气热又不用出门,谢九九今天挑了一件浅绿色的纱裙,内衬白绫主腰,下身着浅粉百褶洒金裙,明明很容易就穿得俗气的颜色,偏生她就是撑得起来。
乌黑的发被一根木簪固定梳成髻,耳垂上连耳环都没戴。天气一热谢九九就特别不喜欢身上滴里搭拉的戴首饰配饰,这会儿也就腰间系了一个香囊,还是裴元早上出门前非给她挂上的。
县学里的秀才除了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其他人家中早都有了妻儿,有姨娘妾室的也不少。
男人往县学来读书,除了家就在县城的,其余的要么住在县学的斋舍里,要么独自在县城租房子住。
男人家在外面大几个月甚至一年才回家一次,家里的妻子哪能放心。又没别的法子看住男人,就只好亲手做些扇套绳结香囊腰带之类的东西,好叫自家男人在外面还能记得家里有媳妇在等着。
裴元天天回家,连晚饭都很少在外面吃,本用不着谢九九多此一举。但裴元眼红别人家郎君身上穿的戴的从上到下都是妻子亲手做的,便也扭头来磨谢九九给他做。
女儿像爹这话真真没说错,还不到一岁的谢阿满耍起赖来那个模样跟裴元真就是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谢阿满还小,还能特别容易把整个人都埋进谢九九身体里,只露出一个圆乎乎的小屁股。
裴元这么大一个,每次耍赖撒娇还得先让谢九九坐下来,他再把脑袋枕在妻子腿上,亦或是趁谢九九坐在床边和罗汉床边的时候,冷不丁从她腰后把她环住。
那个姿势很像家里的大黄猫缠人的样子,也是把头和腿都蜷曲起来,把最柔软的腹部贴在谢九九脊背上,然后紧紧抱住她低声哼哼些谁也听不清的话。
谢九九经不住他这么缠,临时抱佛脚把春儿的针线篮子要来。
上一次绣花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平时就是给父女两个做衣裳,那也都是贴身的衣裳,只要缝制的针脚细密些就行,现在再拿针她都觉得自己手有点抖。
大件是做不成了,裴元要的是能挂在身上跟人显摆的,总不能让他把里衣外穿,见人就说是家里妻子给做的,那也太丢人了。
最后只能挑几个最常见又简单的做了三个香囊,裴元香囊上绣的竹枝,自己的绣的缠枝纹,阿满的最用心也最拿不出手,绣的是家里的大黄猫扑蝶。
大夏天什么香味闻着都觉得腻,谢九九便去药铺了配了驱蚊驱虫的药包放在香囊里。孩子还小能不碰药就不碰,她的小香囊里放着的是薄荷陈皮,小小软软的肉团子身上全是凉丝丝的味道。
谢九九一听是沈霁来了,起身把谢阿满往丈夫怀里一塞,“我先去换衣裳,等会儿让曹勇去云客来拿两条鱼回来,于姐姐最喜欢吃稻花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