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亲锁的禁制在涵婓骨血深处生根,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无形的砧板上,震得他神魂欲裂。青冥阴冷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透过那无形锁链的共鸣,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之上:“动手啊,涵婓!杀了我,或者看着他死!或者…你自己碎成齑粉!多么美妙的选择!哈哈哈!”
笑声癫狂,如同万千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涵婓的太阳穴。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遍布全身的荆棘纹路,那些源自白、此刻已深深嵌入他血肉骨骼的诅咒之刺,正贪婪地汲取着他灵魂崩解的痛苦。额前那个猩红刺目的“罪”字,在剧烈的灵魂激荡下灼灼燃烧,几乎要烧穿他的颅骨,滚烫的剧痛是唯一的真实。
他低垂着头,视线死死锁在祭坛中央那具苍白的人蛹之上。蛹衣表面布满了诡异跳动的青黑色血管纹路,它们深深嵌入蛹壳,如同某种活着的封印,此刻正随着血亲锁的波动而疯狂脉动。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人蛹内部传来的一声微弱至极、却足以撕裂涵婓心脏的闷哼。那是弟弟的声音,被禁锢在蛹壳深处、承受着无边痛苦的声音。
“呃啊——!”涵婓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抬起头,白狂舞,根根梢都似淬了寒冰的钢针。那双血瞳深处,早已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只剩下焚尽八荒的暴戾与足以冻结灵魂的酷寒。他不再看青冥那张扭曲狂笑的脸,目光穿透虚空,仿佛要将祭坛上的人蛹彻底烙印进灵魂的灰烬里。
“如你所愿,青冥。”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代价…你付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涵婓右掌猛地抬起,五指如钩,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胸!噗嗤一声闷响,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麻。他的指尖穿透了覆盖着暗金鳞片的胸甲,深深没入自己的胸膛!剧烈的疼痛让他身体剧震,血瞳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盘踞的鳞片状黑斑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扭动,几乎要覆盖他大半张脸。
“涵婓!”洛红衣残存的意识出无声的尖啸,那声音只在他濒临破碎的神魂深处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恸。她留在他唇齿间、尚未完全融合的半枚血契本源,此刻也因他自残的举动而剧烈沸腾,如同濒死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神魂。
涵婓咬碎了牙关,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他猛地将手抽出!一团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形态的光芒被他硬生生从胸腔的创口里掏了出来!
那不是纯粹的火焰,也不是凝实的光球。它像是无数碎裂星辰的核心被强行捏合在一起,外层是跃动不息、散着毁灭高温的暗金色魂焰,内里却翻滚着最深沉、最污浊的深渊墨色。魂焰的边缘不断炸开细小的黑色闪电,出滋滋的哀鸣,每一次闪烁都让涵婓身体剧烈地痉挛一次。这是他魂核最核心、最本源的力量,是他存在与力量的基石,此刻被他亲手撕裂、剥离!胸口的创口没有流血,只有沸腾的、夹杂着黑气的暗金能量在翻滚,边缘的皮肉和鳞甲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焦黑、枯萎。
“以我魂火…焚汝枷锁!”涵婓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告,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他托着那团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爆炸开来的魂核碎片,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其狠狠按向祭坛中央那具苍白的人蛹!
嗡——!
魂核碎片接触到蛹衣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万分之一瞬。紧接着,一股无法想象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冲击波,无声地、却无比狂暴地炸开!
轰!!!
暗金色的魂焰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又像是被激怒的太古凶兽,瞬间暴涨,化作一道狂暴的火焰龙卷,将整具人蛹彻底吞噬!祭坛上那些古老神秘的符文在魂火触及的瞬间就化作飞灰,坚固的岩石地面以蛹为中心,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龟裂、融化,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岩浆深坑。
“不——!!!”青冥扭曲的狂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骇欲绝的尖叫。他清晰无比地“听”到了,那根连接着他、涵婓与人蛹的血亲锁链,在魂火焚身的瞬间出了不堪重负的、濒临崩断的哀鸣!他施加在涵婓身上的反噬之力,如同撞上了烧红的烙铁,被十倍、百倍地反弹回来!
“呃啊!”青冥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精心束起的长散乱开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控制的惊惧。他施加在涵婓身上的反噬,正被那焚尽一切的魂火灼烧、扭曲、加倍地反馈到他自身!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正被强行拖入那恐怖的暗金火焰中煅烧!
与此同时,涵婓承受着双倍、乃至数倍的痛苦。血亲锁链在魂火的灼烧下疯狂地收缩、勒紧,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勒断成无数碎片。反噬的力量如同亿万柄烧红的钢刀,在他体内每一个角落疯狂搅动、切割。他全身的荆棘纹路亮得刺眼,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在皮肉骨骼之中,疯狂汲取着他的生命力与痛苦。额前的“罪”字更是灼热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前阵阵黑,几乎要失去意识。他单膝重重跪倒在地,砸碎了身下的岩石,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全靠一股燃烧灵魂的意志在支撑,才没有彻底崩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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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金魂火的中心,那具苍白的人蛹在烈焰中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嗤啦——!坚韧得足以抵抗神兵利刃的蛹衣,在涵婓本源魂火的煅烧下,如同浸了油的破布,开始大面积地卷曲、焦黑、剥落!
大片大片灰白、带着粘稠液体的蛹壳碎片被烈焰剥离、焚毁,露出了内里包裹之物。
先显露的,是光洁的额头,接着是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张属于少年的、介于孩童与青年之间的、极其清俊却苍白得毫无生气的脸庞,在翻腾的暗金火焰中,一点一点地呈现出来。
这张脸,与此刻跪在祭坛边缘、承受着无边痛苦的涵婓,竟有七分酷似!尤其是那眉宇间的轮廓,如同一个模子刻出的少年版。
然而,这惊鸿一瞥的相似带来的不是温情,而是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少年紧闭的双眼下方,是两道深可见骨、早已干涸凝固的血痕。他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魂火之中,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长期不见天日的青白,瘦弱得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但这并非最触目惊心的景象。
在他单薄胸膛的正中央,心脏的位置!
那里没有跳动的心脏!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深深嵌入胸腔、边缘与血肉骨骼强行生长融合在一起的晶体碎片!那碎片约莫婴儿拳头大小,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形态,边缘是尖锐狰狞的裂口,仿佛是从某个巨大的、完整的晶体上硬生生崩裂下来的。碎片的核心,正疯狂搏动着暗金色的光芒,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吞噬整具人蛹的魂火随之律动,同时散出令人灵魂悸动的、属于涵婓的、却又带着被强行扭曲过的本源气息!
那是涵婓的魂核碎片!
是当年那场导致他力量失控、险些彻底堕落的惨剧中,崩碎飞溅的核心本源之一!它竟然被青冥以如此残酷的方式,硬生生挖出,嵌入了弟弟的胸腔,取代了他的心脏!成为了维持他“活死人”状态、同时也是将他彻底禁锢为傀儡、成为控制涵婓最致命枷锁的核心!
“嗬……”涵婓喉咙里出一声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血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映满了那块在他弟弟胸口搏动的、属于他自己的魂核碎片。所有的痛苦,无论是肉体的撕裂还是灵魂的反噬,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庞大、更冰冷的、足以冻结时空的绝望所淹没。原来…原来弟弟承受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忍!青冥不仅囚禁了他的身体,更将他涵婓破碎的、带着堕神诅咒的力量,植入了弟弟的生命核心!他涵婓的罪孽,他失控的力量,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在日夜不停地折磨、侵蚀着他唯一想保护的至亲!
“看到了吗?我的好弟弟?”青冥强压下魂火反噬带来的剧痛和灵魂撕裂感,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扭曲变形,尖锐刺耳,“这就是你的‘恩赐’!是你当年失控的力量碎片,保住了这小杂种最后一口‘气’!也是它,把他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是你!是你亲手把你弟弟变成了怪物!变成了我最好的武器!哈哈哈!焚吧!继续用你的魂火烧!烧掉这蛹壳,也烧掉他最后一点生机!让他彻底解脱!或者…让我看看,你还能不能狠心到,亲手焚毁你自己最后一块魂核!哈哈哈——!”
青冥的狂笑如同地狱的丧钟,在涵婓濒临破碎的神魂中疯狂敲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早已鲜血淋漓的灵魂上。亲手焚毁自己的魂核碎片?那等同于彻底断绝弟弟最后一丝渺茫的生机!停止?血亲锁的反噬和青冥的诅咒会瞬间将他们兄弟二人连同这具残躯一起碾碎!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涵婓。支撑着他单膝跪地的意志,在那块搏动的碎片映入眼帘的刹那,出现了致命的动摇。暗金色的魂火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神魂的剧震,狂暴的火焰龙卷猛地一滞,吞噬蛹衣的度明显放缓,甚至隐隐有失控反噬的迹象。
就在这时!
“哥…哥……?”
一个极其微弱、干涩、如同沙砾摩擦、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孺慕和茫然的呼唤,极其突兀地,穿透了魂火燃烧的轰鸣,穿透了青冥疯狂的叫嚣,清晰地钻进了涵婓的耳中!
涵婓浑身剧震,猛地抬头,血瞳死死盯向火焰中心!
祭坛中央,那具在暗金魂火中沉浮的少年躯体,不知何时,竟微微地动了一下!那双紧闭的、下方残留着干涸血痕的眼睑,正在剧烈地颤抖着!覆盖其上的、最后一点粘连的蛹衣灰烬簌簌落下!
紧接着,在涵婓收缩到极致的瞳孔倒影里,在青冥骤然僵住的狂笑表情面前,在洛红衣残魂无声的悸动中——
那双眼睑,猛地睁开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常有的色彩区分。